“媽,您換個方向就是熱水了,往左邊推……”狹小的衛生間內,傳來了柴胡跟母親胡桂英說話的聲音。

胡桂英短髮、蓬鬆、微卷、半白。

她額上的皺紋很深,有四五條,顴骨處是兩塊紅得發紫的硬塊,那是長期田間勞作暴曬的結果。

此時,她穿著棕褐長腿直筒毛褲,墨綠棉衣,棉衣的領子和袖口是那種看上去有些髒兮兮的土黃色。

大年三十,胡桂英就這麼扛著大包小包,沒任何預兆地孤身一人來到了青陽。

她從沒出過她從小長大的那個小山村,所以在大城市中她自然不會找路,還是柴胡臨時接到電話,滿心驚愕地去火車站接的母親。

“我曉得了.”

胡桂英朝柴胡道。

“別轉太過去!水燙死個人!”

柴胡邊凝眉斥責母親,邊出手幫她調好熱水,“記得是這個位置,以後就轉到這個位置.”

柴胡邊重複邊甩了甩手上的水,搖頭離開了。

嘩嘩的水聲從衛生間傳來,柴胡叉開腿坐在1房0廳的出租屋裡,看著房間中僅有米寬的床,心裡一陣鬱悶。

“弟弟呢?不用照顧了?”

當胡桂英洗完澡出來時,柴胡終於忍不住問道。

胡桂英聞言停住了擦頭髮的動作,沒有接話。

“是不是過年大家都催您還錢了?”

柴胡琢磨著也只有這個理由會讓胡桂英在村裡待不下去:“我前幾天打的十萬是不是不夠?還差多少?”

胡桂英聽後仍然沒有接話,背對著柴胡,身子僵了一下後繼續開始擦起頭髮來。

“說啊,還差多少!?”柴胡放大了音量。

“不用了,留著你自己用,你也不容易.”

胡桂英道。

“現在知道我不容易了?”

柴胡立刻反問一句:“不過這次來了也好,您可以親眼看看我的生活,呵呵,大城市,這就是大城市的樣子,現在您看到了麼?不過我告訴您,這還不是您兒子最不容易的時候,最不容易的時候我睡過將近十個月的摺疊床!我睡辦公室!您知不知道那個鐵管架起來的摺疊床睡久了腰有多酸?我好幾次凌晨四點半就被酸醒了!就因為弟弟,我欠一身債,我被房東趕出來,為了還債我連新房子都不敢租,我吃不起便利店裡的烤雞腿,我特麼連個冰淇淋都吃不起!”此時胡桂英的雙肩有些微微顫動,看不到母親表情的柴胡只能住了口。

獨自消化了好一會兒後,柴胡才起身緩緩道:“但現在我好一些了,手上也有點錢了,所以弟弟那邊還需要多少,您說吧,只要我有,我都給.”

柴胡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真真正正把曹平生的話聽進去了。

沒有弟弟,或許此時的柴胡真的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同樣的人,同樣的事,究竟是阻力還是推力,取決於我們對於自己生命的態度。

“真的不用了,你多吃點.”

胡桂英最終還是擠出了這句話。

柴胡聽後冷笑一聲,一屁股坐在床上,“原來您也會疼我啊……以前我都覺得我不是您兒子,他才是您兒子!”

“咋說話呢!”

胡桂英突然轉過了身,眼睛紅紅的。

“難道不是麼?弟弟算出一個數,您就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而我考上了大學,您主動跟鄰里鄰居提過半個字麼?!”

柴胡說著一把將腿搭在床上,指著自己的膝蓋道:“要不是因為這塊胎記,我打死也認定自己是您撿來的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您看到了這塊跟您差不多的胎記,才撿我來養.”

“胡說八道!”胡桂英的淚水已經流了下來,“我懷胎十月,我懷著你我還要下地幹活,我……”“那為什麼他就是塊寶,我特麼連土都不如?!他生病您抱著他守著他一整夜,我生病您就讓我自己多喝水!”

柴胡的眼眶也紅了,他確實太需要一個答案了,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對於胡桂英的這份母愛不斷產生著質疑和失望。

比起質疑,或許失望更多。

面對此時兒子的樣子,胡桂英不禁走過去將坐著的柴胡摟到自己懷裡,邊抽泣邊道:“那是因為……因為那次是我在田裡幹活,風把他的被子吹走了……都是我,要不是我,他……”胡桂英的話讓柴胡想起了若干年前弟弟的那場高燒,如果不是那場良久不退的高燒,弟弟會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他會跟自己毫無障礙地交流,他也可以擁有進入學校的機會,說不定他還會跟自己一樣,考上大學,實現屬於他的夢想。

“是我毀了他啊……”胡桂英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她摟著柴胡的力度讓柴胡都感覺喘不過氣。

“所以……就是因為這樣麼?”

柴胡也開始哽咽起來。

“傻孩子,媽怎麼可能不愛你,你是媽的第一個孩子,你都不知道媽當時有多高興,懷你的時候是大冬天,那年又最冷,媽每晚都是側身雙手捧著肚子睡覺的,媽還把好幾件衣服蓋在肚子上,就是怕你冷著……”聽到這句話,柴胡哭了,他雙手將胡桂英緊緊摟著。

“對不起,這些年……以後不會了,媽以後會加倍補償你的.”

柴胡搖了搖頭,他其實要的很簡單,就是一個答案罷了。

可能因為經歷過王暮雪和蔣一帆的事情,柴胡特別能理解母親的感受。

“柴胡你明不明白!我王暮雪欠他蔣一帆一條命!”

王暮雪這句話,讓柴胡久久不能忘懷。

虧欠太多,會讓人用肆無忌憚的方式來實現自我救贖。

“媽,我現在真的有錢了,弟弟以後的費用全部我來負責,沒有好醫生,沒有好藥,我們可以等,總會等到的.”

於此同時,他感覺自己的頭頂被滾燙的水滴打溼了,一滴、兩滴、三滴……最後的最後,柴胡才聽到了胡桂英用恢復平靜的語氣,靜靜道:“他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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