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昨天的檔案真的沒有清理過嗎?”
無憂快印中的柴胡朝那位禿頭經理質問道。
“真的沒有,這兩天您也懂,是申報衝刺期,全員都在加班,我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清理呀.”
經理的面容略顯疲態。
“製作員沒時間,那清潔人員呢?你怎麼保證清潔人員沒有把檔案清理出去?”
柴胡不依不饒。
“先生,清潔人員這兩天不上班,等到今日下午五點過了,晚上才會來打掃現場.”
“那昨天負責我們專案掃描的人呢?”
“那位同事我幫您聯絡過了,他說他昨晚負責的十幾個專案,只要給到他手上的檔案,他全都掃描了的.”
“你怎麼保證他說的一定是真的,萬一就是他搞丟的呢?!”
柴胡放大了音量。
經理聞言,一臉無奈地笑答道:“先生,我們無憂幹這行也十年了,口碑您也是知道的,交到我們手上的檔案幾乎都是至關重要的申報材料,十年來我們還從未出現搞丟客戶檔案的情況.”
“以前不搞丟就能說明現在不會搞丟嗎?過去從來都不能代表未來,而且你能保證你的每個員工都不粗心嗎?”
“先生……”經理臉色沉了下來,此時跟著柴胡找檔案的員工驟然站到了經理那邊,不少人也紛紛朝柴胡他們這邊看過來。
“我們不會搞丟客戶檔案的.”
一旁的員工朝柴胡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專案組的責任了?”
柴胡帶著怒意朝那個員工道。
見到面前三個男人一臉陰沉地看著自己,周圍駐足看熱鬧的人也多了一些,柴胡氣一沉,扯下書包猛地拉開了拉鍊,掏出一份申報檔案目錄。
經理見柴胡直接翻到最後一頁,而後將目錄一把遞到他面前。
“看到上面的勾了嗎,我跟同事昨晚一份一份對好了,齊了才來的!”
經理略微掃了一眼檔案,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輕嘆一口氣,因為這在他看來,這些勾勾畫畫說明不了任何問題,是誰的責任,沒有錄影,沒有證據,誰都說不清楚。
但恰恰就是經理這樣的神態,讓柴胡內心的火氣直接飆到了嗓子眼。
可他就算再急再生氣,又能說什麼呢?難道要在這門庭若市的無憂快印,在眾多同行面前像曹平生罵人那樣罵這經理嗎?柴胡很明白,就算此時這經理被自己拳打腳踢到住院,也不可能讓承諾書憑空出現。
會議室、掃描室、文案工作室、製作員的桌面都翻遍的柴胡,已經絕望了。
“您當時為什麼不讓企業多籤幾份備用呢?”
經理突然開口道,“一般申報材料的簽字頁,別的專案組都籤很多份,有的抬頭還留空,方便我們套打.”
柴胡聞言瞳孔瞬間放大了,說真的,這經理點醒了他。
他跟王暮雪確實之前就準備了四份備用簽字頁,其他的董監高都簽了名,但唯獨就是一位叫浩德明的董事,怎麼樣都不願意多籤。
從小接受西方教育的浩德明,對於簽字,蓋章,隱私之類的都十分敏感。
他不籤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直接翻出了資本監管委員會對於檔案受理的標準:一份原件,兩份影印件。
“監管機構只要一份原件,你們讓我籤那麼多,恐怕不太合適.”
浩德明堅定而不失禮貌的話音,又迴盪在柴胡耳邊。
作為一箇中介服務機構的實習生,柴胡又能說什麼呢?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公司董事,自己難道為了幾份備用檔案,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籤嗎?也是因為這樣,四份承諾書只有一份是籤滿名字的,其他三份只有浩德明沒有籤。
此時的柴胡驟然謀生出一個念頭,既然只有浩德明沒有籤的話,那不如就……“先生?”
經理的手在看似發呆的柴胡面前晃了晃。
柴胡被眼前突然掃過的陰影拉回了神,有些結巴道:“哦……那個,那個我們應該有備用的,我現在就聯絡我同事送來.”
“好的好的,那您要不先在公共區域坐著等?我們會議室已經滿了.”
經理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行.”
柴胡利落一句,直接就朝經理說的公共區域走去。
無憂快印的公共區域有大致二三十張白色圓桌,方便各個證券公司臨時辦公或者等待用。
經理看著柴胡遠去的背影,神色由複雜變得明朗,這位年輕人,若本就有備用檔案,根本不會發生剛才那樣失態的情況。
幹這行這麼多年,他接觸的投行員工不計其數。
這些人有幾個共同點,名校畢業,具有很高的工作效率和不錯的涵養,通常他們說話較快,但很少失態。
控制不住脾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原因只有一條,害怕最終無法按時申報。
無憂快印,只是幫忙檔案製作、掃描、裝訂、製作電子版,至於檔案給過來的是什麼樣,那就是什麼樣,無憂快印無權干涉。
“是的,無權干涉,給過來是什麼樣,就怎麼樣吧.”
經理內心這麼對自己說著。
遣散了一旁的同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走開忙別的事情去了。
柴胡快走到公共區域角落的一個空桌上坐下,拿出書包裡的一疊檔案,翻了幾下便翻到了那三份只有浩德明沒簽字,以及日期空著的承諾書備用件。
柴胡定了定神,右手掏出一隻黑色水性筆,左手直接拔開了筆蓋,心裡道:“暮雪,我是不會讓我們努力了這麼久的專案打水漂的.”
而此時吳風國辦公室中的王暮雪,接通了那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喂?”
王暮雪道。
“您好,請問是明和證券投資銀行部的王暮雪嗎?”
一個禮貌的青年男子聲音傳來。
“我是,您是哪位?”
“哦,您好,我是無憂快印的檔案製作員魚七,您可能有一份檔案掉在我們這裡了.”
王暮雪聞言眸色驟然大閃,抓緊了手機連忙問道:“是哪份檔案?”
“您的專案是法氏集團沒錯吧?”
“是的是的!”
王暮雪的心臟整個被提了起來。
“哦,那就沒錯了,這份檔案就是法氏的,是一份承諾書.”
電話那頭的男子道。
天啊!王暮雪此時差點就在吳風國面前大叫出來,但她還是極力按壓下內心的激動,死命深呼吸穩了兩秒後道:“您說的是有董監高簽字的承諾書是吧?”
“是的.”
對方答道。
王暮雪趕忙按住電話的音筒,朝吳風國道:“叔叔,我出去跟無憂快印溝通一下電子檔案製作的事情可以嗎?”
吳風國笑著點了點頭,並同時做了一個讓她趕緊出去忙的手勢。
王暮雪快步走出吳風國辦公室,但她沒有去按電梯,而是徑直衝進了一般無人會去的樓梯間,同時她朝電話壓低聲音道:“我同事柴胡在你們那裡,檔案你給到他了嗎?”
“哦,會議室找不到你們,我以為你們回去了,所以我直接將檔案給您送過來了.”
王暮雪聽後大喜,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對方一句:“我現在在你們明和大廈樓下,一樓前臺,外人不讓上去,您看您方便下來拿嗎?”
“方便方便!當然方便!”
王暮雪邊說邊衝回了電梯口,迅速用力按了好幾下向下的按鈕,“您先別掛電話!我馬上就下來了!千萬別掛電話.”
王暮雪激動道。
此時有什麼可以形容她的心情?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天使!一個拯救了八十個億市值公司的天使!“您別掛電話……”進入電梯的王暮雪又朝電話那頭重複道。
“好的,我不掛.”
對方笑著回答道,就連此時這個男人的聲音,在王暮雪聽來都是那麼悅耳。
當一層的電梯門開啟時,王暮雪遠遠就看到一個穿著無憂快印短袖制服的高個子男人等在那裡。
那個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留著碎髮,眉目清秀,有著一般製作員所沒有的流線型肌肉和古銅色面板,這點王暮雪從他露出的手臂就可以看出。
那男人此時一手拿著牛皮檔案袋,另一隻手仍舉著手機,目光一眼就鎖定了朝他飛奔而來,同樣舉著手機的王暮雪。
當他的目光與王暮雪相觸時,瞬間露出了一個燦爛而溫暖的微笑。
這個微笑,對於此時的王暮雪來說,非常非常好看,她好似二十多年都沒有看過一個男生的笑容可以這麼好看,好看得如同所有的希望一樣。
“在檔案袋裡嗎?”
已經衝到那男人跟前的王暮雪喘著氣道。
“嗯.”
男人放下了電話,將檔案袋遞給了王暮雪。
王暮雪用最快的速度拆開了檔案袋,拿出檔案一看,果真是承諾書!整整十八個簽字,一個也沒少!連日期都是大衛之前親筆寫的,2015年5月29日。
“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謝你……”王暮雪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
“我知道這是申報檔案,對你們肯定很……”“你在哪裡找到的?”
沒等男人說完,王暮雪便打斷問道。
“我是早班,早上掃描其他專案組材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地上落了一份檔案.”
“地上……”王暮雪有些難以置信。
“確切的說是印表機下面,只朝外露出了一個角,不注意的還以為是廢紙.”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此時眼眶已經有些溼潤的王暮雪定了定氣,而後抬頭朝眼前這位高高的男人一臉真摯道:“真的真的謝謝你,你都不知道我們只有這一份原件,若是你沒發現,今天就報不上去了.”
那男人聽後笑道:“這麼說我還當了回英雄了.”
“必須是英雄啊!”
王暮雪說著直接錘了一下對方的胸。
這個錘胸的動作,本是王暮雪跟男同事或者以前的男同學稱兄道弟的習慣性動作,但這一次她錘下去的手感,明顯與以往不同,差點沒把她自己痛死。
“兄弟可以啊!練過啊!”
王暮雪吃驚道。
那男人聞言撓了撓腦袋:“有空的時候,會稍微健下身.”
“你這不是稍微吧?是每天都擼鐵吧……”男人被王暮雪說的有些尷尬,目光不經意落到她胸前那份承諾書,於是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這份檔案昨晚有掃描嗎?”
“還沒有.”
王暮雪恍然答道。
“就一張紙,我現在用手機幫你掃描傳回製作中心吧,檔案你放心,下午兩點半前一定全套可以給你.”
“好的好的!太謝謝了!”
王暮雪連忙將承諾書雙手遞給了眼前的男人。
王暮雪看著那男人將檔案放在前臺邊一角,掏出手機認真對準的樣子,不禁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對了,不好意思我剛才電話中沒聽清,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魚七,金魚的魚,五六七八的七.”
王暮雪聽後不禁笑出了聲:“這真的是你的名字?”
此時男人好似已經掃描好了,收起手機並將承諾書遞迴給王暮雪笑道:“是的,無論是我們無憂的同事,周邊的外賣小哥,還是信用卡中心,都叫我魚七.”
正當王暮雪想對眼前這個叫魚七的男人再次道謝時,她的手機振動了下,開啟一看,是來自柴胡的微信:“暮雪暮雪!快叫我英雄!我找到承諾書了!”
而柴胡這句話的後面,王暮雪看到了一張簽字齊備的承諾書高畫質掃描版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