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裡,一排排凍屍櫃立在牆邊。

房子的中間,還有十幾張停屍床,上面超過一半都躺了蓋著白布的屍體。

這些屍體看不清面貌,只有腳趾上掛著的資訊牌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這裡是死亡最直觀的地方。

來到這裡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渲染,就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一種不言而喻的‘豁達’。

“這位先生,該出去了。”

運屍工提醒道。

“我再陪陪她。”

我擺了擺手,看著停屍床上的遺體,顫抖的手伸了過去,緩緩的掀開了白布。

蘇倩霜那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那精緻的五官依舊牽動我的心絃。

可那慘白的面板和毫無生氣的表情,卻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樣瘋狂的刺穿著我的心臟。

“倩霜,連死你都不怕,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麼好怕的嗎?”

“你就這麼丟下我走了,有沒有想過活著的人會多痛苦?”

“你知道嗎?這些天我無時無刻都不在想你。”

“可你為何這麼絕情,連最後一面都給我見?”

“我要怎麼去救贖?”

“你好狠的心吶。”

“……”

我喃喃自語,卻不知所云。

我的話,她聽不到,可我卻憋得難受,不得不說。

停屍房那極低的溫度,冰冷著我的身體,也冰凍著我那一顆炙熱的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件軍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黑虎來到我身邊:

“黎哥,節哀,那老頭搖人了,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我默默的搖了搖頭:

“我再陪她會兒,順便等醫生的化驗結果。”

“行,我去擋住外面的人。”

黑虎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我默默的盯著眼前倩霜的遺體,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淌。

我沒有哭出聲,這不是我的性格。

但這無聲的悲傷,卻勝過任何的撕心裂肺。

也許。

像我這種人,就不應該有感情。

更加不配有愛人。

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打鬥聲。

我沒有理會,依舊靜靜的站在倩霜的遺體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我要把她的樣子刻進我的腦海裡。

時刻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再愛上任何人。

更加不要把這種悲傷再重來一次。

很快門嘭的一聲被撞開。

我身體微微一震,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黑虎用背死死的頂著門。

他擠出一個笑容:

“黎哥,我沒事,你陪嫂子。”

外面的叫囂聲此起彼伏,黑虎死死的頂著鋼門,嘴角也溢位了一絲絲鮮血。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緩緩的把白布蓋上,然後扭了扭脖子,朝著門口走去。

“黎哥,咱們出不去,十多個人呢。”

“沒事,讓開。”

我淡聲說著。

黑虎一走開,門就被衝開。

外面十幾個人圍在門口,老頭一臉得意的說道:

“小混蛋,敢咋子老子這裡耍橫,老子廢……”

不等他說完,我揮起拳頭就直接衝了出去。

看到我還要動手,那些人頓時朝著我衝了過來。

我放倒兩個,但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極度的悲傷讓我猶如一具行屍走肉,機械性的打鬥完全發揮不出來我的戰鬥力。

但此時我想捱打。

我想用身體的疼痛去緩解內心的疼痛。

我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沒再還手。

五六個人圍著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見我被打,黑虎大吼一聲再次衝了上來。

下場和我差不多,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不知道他們打了多久。

打累了,停手了。

老頭走到我面前蹲下問道:

“小子,還犟不犟了?”

我抬頭看著他:

“打夠了嗎?打夠了我就繼續陪我老婆了。”

老頭一愣,臉上的肉氣的發抖。

他站起身來:

“繼續給我打。”

三個人圍了上來,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我抱著頭,任由他們對我拳腳相加。

黑虎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依舊還在用嘴瘋狂輸出。

又被打了接近三分鐘,老頭再次問道:

“滾不滾?”

“打夠沒?我能進去了嗎?”

我反問道。

“操!”老頭大罵一聲,再次站起身來。

一個人走了過來,對著我又是一頓輸出。

如此反覆了四五次,我依舊不服,嘴裡就三個字:“打夠沒?”

最後,老頭實在沒有辦法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你贏了,你去陪吧。”

“謝謝,幫我把我兄弟送上去治療。”

我用力的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走進了停屍房。

再次來到蘇倩霜的遺體邊,我雙手撐著停屍床。

口鼻之中,冰冷的血液融合著口水鼻涕一個勁的往外流。

“倩霜,我回來了,你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等你徹底適應這裡。”

窗外,老頭站在那裡,看著我無奈的搖著頭。

他或許也被我的這一份執念所感動了。

不一會兒,老頭拿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遞到我面前。

“人死不能復生,你得學會接受現實,死去的人,也不想你折磨自己,不是嗎?”

“謝謝。”

我沒有去接茶,只是默默的看著蘇倩霜,解釋道:

“她現在的樣子,看一眼少一眼。”

“確實。”

老頭說著搬來一把椅子:“坐著吧,別等她還沒出殯,你自己先倒下了。”

我感激的看了老頭一眼,然後緩緩坐了下去。

全身都疼,但和心理的痛比起來,幾乎無感。

過了沒多久,幫忙化驗的醫生出現在門口。

“王先生,結果出來了。”

醫生說著來到我身邊,然後遞給我一張化驗單。

“死者的體內有苯丙胺類、柯特類和致幻劑類,而且劑量很大。”

我掃了一眼化驗單說道:

“她沒有吸毒史,也不會去碰那些東西。”

醫生點頭道:

“是沒有,這是第一次,她的毛髮裡並沒有毒素沉澱,而且這些毒不是注射的,而是混合著食物口服的,以我多年的經驗來判斷,她應該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食了這些東西,但要在出現幻覺的基礎上自殺,需要她原本就處於極度的悲傷、失落或者壓抑中,她有抑鬱症嗎?”

醫生的意思很簡單,倩霜的死,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有人往她吃的東西里下了毒。

加上她最近糟糕頭頂的心情,最終導致了她割腕自殺的悲劇。

聽到這個事情,我頓感憤怒。

倩霜還真是被人害死的。

我想起之前張姨說倩霜說想要喝排骨湯。

下毒的人,會不會就是張姨?

倩霜這兩天的肯定特別煎熬,她不可能有很好的胃口吃外面的東西。

因為她曾經和我說過,張姨做的東西,才是最對她胃口的。

“王先生,您看這事兒怎麼處理?”

我淡聲說道:

“她原本就有抑鬱症,最近家裡發生了很大的變故,大概是自己想不開吧。”

“好,我懂了。”醫生點了點頭,提醒道:

“王先生,您身上的傷也得去處理一下才行,拖下去容易發炎。”

我點點頭,彎腰在倩霜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心中暗暗發誓:

倩霜,不管是誰下的毒,我都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蓋上白布,我跟著醫生走了出去。

處理好傷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二點了。

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倩霜的後事,得先給她料理了。

也不知道蘇市長現在情況如何了。

我拿出手機,打給了張姨。

張姨一接通,便趕緊問道:

“姑爺,小姐她……”

“走了。”我直接打斷了她。

“啊~”

張姨一聲驚呼,隨後便是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

她趕緊撿起電話,語氣很是無助的說道:

“姑爺,這可怎麼辦呀?太太在國外聯絡不上,蘇先生又被帶走調查了,我……我…我該怎麼和他們交代啊?”

我瞅了瞅鼻子,語氣平和的說道:

“張姨,你先過來一趟醫院吧,我在住院部,18號病房。”

“好,好,我馬上過來。”

張姨說著結束通話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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