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瓶底眼鏡在擺局。
擺一個大九連環局。
我一旦將軍抽走他的車,他就能在五步之內形成大九連環局。
此局精深詭異,深遂難解,環環相扣,殺機四伏,定要統觀全域性,方能逢凶化吉。
這是一個殘局,如果不轉變思路的話,殘局難破。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接觸過這個殘局,在有走棋時間限制的情況下,根本就破不了。
可惜的是,我要辜負他這精心的設計和精湛的演技了。
我把剛拿起的馬往回放。
瓶底眼鏡伸手難住了我:
“朋友,觸子必走,哪有往回放的道理?這是比賽,不是地攤散局。”
我轉頭看了一眼駝神仙。
駝神仙點頭說道:
“觸子必走。”
我呵呵一笑。
將軍,抽死了他的車。
他和我玩陰謀,我也和他耍詭計,讓他以為他的大九連環局穩了。
果不其然。
瓶底眼鏡暗自鬆了口氣,走棋的速度明顯加快。
大九連環局中。
主帥勝負皆源於兵,邦國成敗皆源於和。
求勝之心越強,越容易失敗。
所謂,求和則和,貪勝則敗,慎行則勝。
但我根本不需要慎行,甚至不需要思考。
因為這個局爺爺也教過我,我閉著眼睛都能破。
化解大九連環局,最前方的三個小兵是關鍵。
就在瓶底眼鏡洋洋得意之時。
我一步“前炮平五”,次步“兵一平二”。
破解危局,瞬間轉守為攻。
這一奇招,殺的瓶底眼鏡目瞪口呆。
還未死棋,瓶底眼鏡便直接認了輸:
“高手啊,竟然還能這麼解……”
瓶底眼鏡認輸,反應最大的是白婉沁。
她很惋惜的嘆了口氣。
還在對弈的沈非凡呵呵一笑說道:
“婉沁姐,那位大哥是個頂尖高手,你被他淘汰不丟人,何況你還堅持了三十步,已經很厲害了。”
沈非凡這麼一說,白婉沁頓時得意起來。
她瞟了一眼張世豪:
“聽到沒?非凡弟弟可比你有教養多了。”
張世豪立馬回懟道:
“人不輕狂枉少年,你懂個蛋。”
我的目光落在了沈非凡的棋局上,他的棋風依舊穩健。
而那個一隻手中年人也同樣是防守反擊的打法。
以至於我們這邊都完事了,他們那邊被吃掉的棋子還只有寥寥幾顆。
棋局焦灼,勝負難料,我也懶得去分析。
只是看著那個單手中年人。
中年人穿著一件寬袖衣服,每次走棋,衣袖都會掃過棋盤。
他兩個都不走快棋,基本都是在最後三秒才落子的。
這種局很無聊。
雖然棋藝高超,但卻沒有什麼觀賞性。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中年人的一個動作頓時把我給整精神了。
他衣袖拂過之後,其中一個炮的位置偏移了一格。
而炮架上的一個紅色的兵,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高手對局,一個網格的移動和一個兵,都是能影響勝負的關鍵所在。
中年人的小動作角度很刁鑽。
整個空間裡,只有我這個位置能看到。
而且還看不明白。
我轉眼看著沈非凡。
這傢伙盯著棋盤,似乎發現了哪裡不對,但又沒說什麼。
很多人肯定會疑惑。
象棋和圍棋不一樣,上面總共就32個棋子。
一直專注棋局的高手,怎麼可能會發現不了棋子的位置和棋子的消失呢?
但現實中確實是存在的。
頂尖的高手他會在行棋的過程中,去做刻意的心理引導,還會……
算了,不編了……
因為這個我當時真沒看懂。
賭場牌桌上有人出千正常。
這下棋還出千的,我真是第一次見。
而且還出的這麼詭異。
也不知道為什麼沈非凡並沒有提出異議,而是繼續開始走棋。
而在一旁觀戰的其他人,也都沒人說話。
中年人的這個小動作。
很快讓沈非凡陷入了被動。
不到十分鐘的功夫。
沈非凡輸掉了棋局。
輸掉棋局的沈非凡並沒有生氣,而是微笑著雙手遞給了中年人一萬塊,並且表達了自己的祝賀。
沈非凡看著文質彬彬,行事彬彬有禮。
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會心生喜歡。
中年人也不說話,接過一萬塊。
工作人員開始重新擺棋,中年人也活動了一下身體,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接下來是冠亞軍之爭,三四名之爭,同時開局。”
駝神仙緊接著宣佈了最後一輪。
我的對手換成了中年人,而沈非凡和瓶底眼鏡開始爭奪三四名。
我主動坐在了黑方,對著中年人點了點頭。
中年人也是微微一點頭。
四目相對間,我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冷漠。
坐在紅方的中年人也沒客氣。
抬手一揮,當頭炮往中間一架。
啪的一聲,動靜很大,氣勢十足,就是對我有些不尊重。
常規開局,我也常規應付。
走了十來步,我感覺到有些異樣。
棋盤上的棋子開始出現一些虛影。
這看著像是疲勞過度的反應,但從中年男子平凡揮動衣袖的動作來看,顯然不是。
他這袖裡……有乾坤。
我看了一眼中年男人,他也正在試探性的看我。
我給旁邊的裁判使了個眼色,然後直接背過身去。
“先生是要盲打嗎?”
裁判問道。
我點點頭,閉著眼睛,低下頭,壓著嗓音說道:
“車八進四。”
走棋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便傳來中年人走棋的聲音。
裁判說道:
“黑方炮五進四。”
“炮7進4。”
“黑方車二平七。”
“炮7進3,將軍。”
“黑方帥五進一。”
“車9平8,再將。”
“黑方帥五平六。”
“……”
盲打,頂尖的象棋高手都能做到。
我知道這個中年人袖裡有乾坤,所以故意盲打,不落他的套。
在其他人看來,我這是在故意裝逼。
但中年人心裡肯定明白,我看出了他的伎倆。
盲打,也會吸引其他人的高度關注。
而且他們不會一味的關注棋局,也會和我一樣,下意識的去記憶棋子。
這能有效的讓中年人不再耍小動作。
經過五十多步的廝殺,中年男人只剩下了一個兵和一個殘士。
而我還有一個車和一個卒。
勝負顯而易見。
“嘩啦”一聲。
是棋子散落棋盤的聲音。
中年人認輸了。
我轉過身來,對著他抱了抱拳,說了一聲承讓。
中年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隔壁的沈非凡和瓶底眼鏡的對局也已經結束。
沈非凡拿了個第三。
“哈哈哈……敢在決賽盲打,真讓老夫大開眼界啊,對手服不服呀?”
中年人微微點了點頭,依舊是一聲不吭。
樓下,也有一個人走了上來。
是下面決勝出來的第五名。
前五聚集之後,他們並沒有著急發獎金。
張家和白家的人對我們五個紛紛發出了邀請。
崗位沒說,職責也沒說,但直接開出了三十萬的年薪,而且保證每週的工作時間不超過二十個小時。
那個年代,十萬年薪基本都可以活成人上人了。
不過今天這五個人比較特殊。
我自然不會加入任何一家。
中年男人顯然也沒有任何興趣。
蘇非凡原本就是張家的人。
第五名想都沒想直接加入了張家。
瓶底眼鏡也同樣接下了張家的邀請。
白婉沁臉色鐵青,花大價錢贊助了這個比賽,最後竟然一無所獲。
五張支票一一發到了我們手中。
我手裡的是一百萬。
拿到錢,中年男人第一個轉身下了朝著樓梯走去。
我也沒多做停留,跟著走了下去。
身攜鉅款。
這裡又都是三教九流之徒。
我和他都沒有加入張家和白家,想要安全離開,自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而我的危險最大。
因為我拿了一百萬。
我和中年男人走下了萬安塔。
外面依舊還有上百人。
除了工作人員和少數參與賭棋的人之外,還多了很多街頭混混。
其中有幾個我還在六六順棋牌室裡見過。
“如果沒有人接應,你絕對走不出這萬安園。”
中年男人小聲說道。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
低沉嘶啞的聲音和那個賊首劉恩棟有些像。
不過他的聲音中,卻透著一股子狠厲和無情。
“那你有人接應嗎?”
我開口問道。
中年人笑一下,小聲道:
“跟我走的話,你可能死的更快,也可能保住一命,敢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