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不是別人。

正是法老。

躺在那個石棺裡頭的法老。

那張原本安詳沉睡的面孔,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由於木乃伊的眼珠、舌頭等器官在製造時,都會被摘除,所以出現在面前的臉龐,反而顯得更加詭異,如同一個木紙人一樣,哪怕看不見瞳孔,對視的這一瞬間,我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草,他媽的,法老活了!”

我猛地低吼一聲,位於身後的小赤佬,卻沒有害怕,只是從掏了一張不知從何而來的黃符,一下子招呼在了木乃伊的腦袋上。

“還等什麼?快他媽跑啊!”

“金字塔還他媽會起屍!!”

“真是他奶奶邪門到家了!”

“這張符篆可是老子從小戴到大的寶貝!”

我來不及思索,轉頭就打算跟小赤佬往外跑,結果沒過幾秒鐘,頭頂的佛像就劇烈晃動了起來。

根本沒有給我們反應的時間,整座金字塔都跟著晃動起來,佛像要塌了!

“糟糕了!”

小赤佬在我耳邊驚恐大喊:“佛像要塌下來了,咱們跑步過去了!這個速度根本來不及!要他媽被埋在這了!”

我趕忙抬頭看去,恐怕是因為炸藥動了太多的緣故,亦或許是因為用來壓制佛像紋絲不動的黃金被洗劫一空……

這足足十幾米之高的佛像,幾乎以一種泰山壓頂之勢,橫倒而來。

頭頂不斷往下灑落不知道是孢子還是沙子一樣的東西,就這樣覆蓋在了我們的前路上。

“陸哥哥!”

“陸哥!”

“快跑!”

“陸哥,還愣著幹什麼?快跑過來啊!”

“你他媽還不邁腿!?”

耳邊,是蘇莫離和秦凡他們的大吼聲,徘徊在周圍。

我抬頭看去,所有人都在朝著我所在的方向揮手,但實際上已經來不及了,佛像垂直倒下,除非我有著哪吒般通天的本事,能夠縮地成寸瞬移十幾米的距離,才能逃過佛像砸落的覆蓋圈。

“這會真他媽栽跟頭了。”

我苦笑了一聲,放棄了往前逃跑,而是對著蘇莫離等人所在的方向,比了個手勢,意思很簡單:

你們走,別管我了。

“草了。”

“真他娘倒黴到家了。”

小赤佬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單憑雙腿跑的話,根本不可能從這裡跑出去,乾脆放棄了掙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臉上,只剩絕望。

“不!!!”

“陸哥!!!”

“快跑……”

人在將死之時,耳邊會記住一切迴盪的聲音。

此時的我,就好像站在了童童他們身旁一樣,聽著他們的叫聲在周圍漸行漸遠……

我呆呆站立在原地,如同當年失去蘇倩霜一樣,不知所措。

恍惚間。

眼前的一切都在淡化、消失。

同樣也是恍惚間。

我似乎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蘇莫離。

眼角流下了一縷淚花。

她……

為什麼會為我流淚呢?

還是說……

我看錯了?

這個問題,讓我漸漸陷入了迷茫之中,人的大腦似乎總會在遇見危險時刻,給予宿主一些幫助。

要麼是腎上腺素飆升,要麼是毫無意識的“麻醉”。

而我,約莫是進入了這種麻醉。

什麼時候死,怎麼死……

這都是我未曾想過的事。

當它來臨之時。

一切又都來不及了。

“啪!”

耳邊。

突然傳來一道巴掌聲。

火辣辣的疼痛,從我臉上傳來。

我猛然瞪大眼睛看去,就發現小赤佬衝到了我面前,對著我怒吼道:“你他媽中葵花點穴了?趕緊跟老子動起來!”

“動起來?去哪裡?”

“我們跑得掉嗎?”

我下意識反駁。

“跑不掉是跑不掉,但是保住性命,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被壓成肉餅,可就什麼都沒了!”

說罷。

他猛地抗住我的肩膀,衝著佛像內跑了進去,同時一腳踹開了法老那站立不動的身軀,朝著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地方躺了下去。

法老所在的……石棺。

“快,搭把手把蓋子關上!”

又一次的怒吼,將我拉回了現實,我和小赤佬同時用力,硬生生將封存石棺的蓋子拉了過來,我敢保證這是我畢生用過最大的力氣。

等到扯過來的瞬間,剛好也就是佛像坍塌的瞬間。

透過那渺小的縫隙,我看到的除了密密麻麻的沙子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轟隆隆!

大地,震顫。

佛像倒塌之後,金字塔必然也會跟著倒塌。

還好。

石棺足夠堅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整個金字塔裡最堅固的東西,我們沒有被佛像碾壓成肉餅,只不過用屁股想也知道,再想出去就……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一道怦然巨響,這道巨響如雷震一般,等我意識到那是蘇莫離他們安放最後炸藥,徹底要將金字塔炸燬求生時,一股無形的震動波,讓我眼前一黑。

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稻草,麥穗,柳樹。

那是我印象中的農村。

也是我兒時最喜歡與爺爺相處的地方。

草田裡面有偷吃的田鼠,總會招來幾隻花紋獨特的貓兒,追著它們一頓跑,最後當然是免不了被血淋淋叼著脖頸的下場。

這時,爺爺總會神奇般用嘴高“噓”一聲,發出哨響,那貓兒就極其有靈性地,叼著田鼠放在了我們面前。

爺爺會彎下腰,順手撫摸貓兒的腦袋,它乖巧地“喵”上一聲,蹭了蹭爺爺的手,就圍繞著我的腳踝,來來回回轉圈。

我問爺爺,這些貓兒是哪裡來的,為何跟別人家的貓不一樣,毛髮又長,爪子又鋒利,而且長得還特英俊。

爺爺告訴我,說那是沙漠裡撿回來的。

叫草猞猁。

也叫荒貓,莫貓。

我不認得它,只覺得它乖巧地可愛,就是有些不太好養,餵它素的東西都不吃,只吃血淋淋的葷食。

後來抓了幾次田鼠過後,稻草都被割完了,是農民豐收的季節,見不著草猞猁,也見不著爺爺了。

再後來,有些記憶就全都淡化了,我的童年便只剩下了仇恨。

“我……”

“死了嗎?”

這個疑問出現在了我的腦海。

看著白茫茫的田野,心想我應該是死了。

可當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時,卻看到不遠處,一老一少兩道背影,坐在柳樹之下,擺弄著什麼東西。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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