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靜之是在博士畢業後留在學校,這才開始備孕,生下兒子的時候,她和付宏斌都已經到了而立之年。

付宏斌的母親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在顧靜之快要生產之前,她爸媽商量讓他們搬過來一起住。

這幢老房子的面積足夠大,老少三輩五口人住起來綽綽有餘。

另外,顧母已退休,正好可以在家照顧小外孫。

於是,顧靜之出院的時候,就直接去了父母家裡。

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顧家父母對付宏斌的印象漸漸改觀。

這倒不是說以前有多差,只是從做父母的角度出發,他們並不認為這個男人會帶給女兒幸福。

可當親眼看著他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裡還搶著做家務,顧母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婿雖然條件差了點,但其他方面還是不錯的。

付宏斌跟岳父岳母相處越來越融洽,兩位老人也漸漸把他當成了親兒子一樣。

家庭和睦,所有人都是受益者,老兩口含飴弄孫好不快活,小夫妻沒有後顧之憂,工作也越來越有起色。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付宏斌從基層派出所調到了市公安局經偵支隊。

但是生老病死是誰也逃不掉的自然規律,孩子小學的時候,顧母去世。

沒幾年,顧父也撒搜人寰。

顧靜之嘆了口氣:“我父母去世的時候,老付一邊忙工作、照顧孩子,一邊床前盡孝。

說實話,比我這個親生女兒做得還要好。

如果沒有他,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挺過那段日子.”

“他是一個好女婿、好丈夫、好父親。

現在想想,我倒是真的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只可惜……醒悟得太晚,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

顧靜之垂淚,端末從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顧教授,您也別太傷心了。

我想,付局也不希望您象現在這樣.”

“我們結婚這麼多年,幾乎沒紅過臉。

他什麼事兒都讓著我,就算偶爾使使小性子,發發脾氣,他也不會跟我吵。

可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麼能忍心拋下我和兒子.”

端末又勸了一陣兒,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從包裡拿出一個證物袋:“顧教授,您看看這個是您家的嗎?”

證物袋裡是一把刀,就是付宏斌用來自殺的那把。

顧靜之深吸了幾口氣,接過去仔細看了看:“是我們家的。

前年國慶節,我們倆出去旅遊的時候買的。

你看這兒,是不小心被火燎著了.”

木質的刀柄尾端的確缺了一小點,顏色也比周圍要深。

“自駕?”

陸無川問。

現在機場、車站安檢都很嚴,象這把刀的大小尺寸肯定通不過。

“對.”

顧靜之點了點頭,“那年兒子剛出國,我這心裡總惦記著。

正好國慶節我倆都沒什麼事兒,老付說,咱們也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們就開著車出去了。

說實話,結婚這麼多年,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出去旅行。

事先沒什麼準備,缺什麼東西就在半路上買。

這把刀是買來削水果的,後來就帶回家,一直放在儲藏室裡.”

陸無川又問:“刀鞘呢?”

象這種不能摺疊的刀,一般都會配有刀鞘,可在他們家,卻沒有找到。

“也不知道半路上丟哪兒了,帶回來也沒再用,就放在一個紙盒子裡。

誰知道老付竟然把它翻出來.”

顧靜之長長地嘆了口氣,“唉……早知道,我就把它扔了.”

世間沒有如果,同樣,誰也不可能預知未來會發生什麼。

再懊悔,事實也不會改變。

端末把證物袋重新收回揹包裡,就聽陸無川問:“顧教授,您出差的時候都是用什麼方式和付局聯絡?”

“打電話,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打電話.”

顧靜之說,“你們年輕人可能很少會用這種方式,但老付就是這樣。

註冊微信是工作需要,但不怎麼用。

他說漢語博大精深,同樣一句話,語氣不同,能產生千差萬別的好幾種意思。

只憑簡單的文字,誤解性太高.”

這話倒也沒錯,網上就有因文字聊天產生誤會的段子。

可微信又不是僅僅只能敲字,還有其他功能。

於是,端末說:“可以語音,還有影片聊天不是更直觀麼?”

“老付只跟兒子影片,畢竟離得遠,又很長時間見不到。

其他人……他就不會了.”

顧靜之說道。

陸無川問:“付局還有別的手機和賬號?”

“手機他就一部。

微信賬號倒是還有一個,在家裡的pad上登入,是跟兒子影片用的.”

顧靜之起身從電視櫃下面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八寸大小的pad:“這是我兒子以前在家時用過的,我們都是用這個跟他聯絡.”

她按亮螢幕給二人看,學習教育,吉他調音,影片,以及近幾年流行的遊戲、購物、點餐的軟體一應俱全。

可以看出,的確是半大孩子用過的。

微信裡除了幾個公眾號推送,只有一條聊天記錄,對方頭像是一個動漫人物的特寫。

“這是我兒子.”

顧靜之點開那條記錄當中的照片。

面容清俊的少年腋下夾著只橄欖球站在綠茵場上,朝氣蓬勃的臉上帶著笑。

眉眼跟付宏斌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毛,很濃,眉峰突出。

照片下方有一條時長四十三分二十五秒的視訊通話記錄,時間是五月十九日晚上八點五十四分。

“顧教授,我們可以在時間方便的時候跟您兒子聯絡一下嗎?”

陸無川問道。

十九日晚付宏斌跟兒子透過影片,二十一日夜裡自殺。

或許在最後的這一次視訊通話中,他跟兒子說過些什麼也不一定。

顧靜之有些遲疑:“能不能再等兩天,我還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後天他有個考試,我想等他考完再說.”

“行,您可以把我的聯絡方式給他,什麼時間都可以,只要他那麼合適就行.”

陸無川把自己的手機和社交賬號都寫到記事本上,將那頁撕下來交給了顧靜之。

問道:“另外,這個我們可以帶回去嗎?”

他指的是那個pad。

顧靜之沒有意見,陸無川把pad遞給了端末讓她收好。

繼而又問:“付局都有哪些經常來往的朋友,您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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