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末不想再提以前的事,轉而問:“那你以後不會一直留在蓮城吧?”

許家的根基在南方,如果是繼承人的話,早晚得回去。

許懷崢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著她反問:“你希望我留下嗎?”

“我當然希望了,如果你回去,恐怕我們幾年也見不了一次面.”

端末不加思索地答道。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她一直打心眼裡把許懷崢當成自家哥哥。

親人一個個離去,跟陳書瑾的關係又是那樣,她覺得這個哥哥可以說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的話讓許懷崢的心裡有所觸動,唇角不自覺地彎起:“只要小末說讓我留下,那我就哪都不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別哄我了.”

端末笑了,“我也不過就是隨便說說,現在交通、通訊都這麼發達,別說是外地,就是國外也可以隨時聯絡,見面也不過就是一張機票的事兒.”

“要不然……”許懷崢微頓,“等我回去的時候,把你也帶上”這半句在舌尖繞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端末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不說了,問;“要不然怎樣?”

“要不然,再來一壺?”

許懷崢給二人斟滿酒,晃了晃酒壺。

“這壺還沒喝完,就惦記下壺了?你還真夠貪心的.”

端末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小酌怡情,大醉傷身.”

“這口氣還真跟外公一樣.”

許懷崢的笑意裡帶了些許憂傷,“剛到許家頭幾年,我一直忙著如何站穩腳跟。

等我再回東山鎮的時候……才知道發生了那麼多事。

對不起,小末,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對不起……”去年元旦一起回東山鎮的時候,他跪在外公、外婆的墳前,也是反覆唸叨著對不起。

端末以為他是因為沒能見到他們最後一面而感到傷心,卻不想他對自己也有一份愧疚。

她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懷崢哥哥,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外公外婆不會怪你,我也一樣.”

隔著襯衫薄薄的布料,許懷崢清晰地感覺到了那隻小手的溫軟。

在他想握上去的時候,那隻手已經退了回去,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纖細的指尖劃過螢幕的同時,端末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起身去了窗邊。

她的聲音很輕柔,告訴對方在和他一起吃飯聊天。

電話那端不知說了什麼,她點頭輕嗯了幾聲,收了線。

“陸無川?”

他明知故問。

端末低頭看著手機:“他要過來,讓我發定位.”

“都忘了問你,他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下班?”

“開會.”

“你怎麼沒參加?”

許懷崢端起酒盅的同時,瞥了眼腕上的手錶,八點四十分,這個會開了將近叄個小時。

端末笑了:“懷崢哥哥,你也太抬舉我了,局長給開會,哪輪得著我這種小嘍囉呀!”

“我還以為是因為是你們特案隊開會.”

許懷崢靠到椅背上,微側著身,手肘搭著桌沿,“最近忙什麼?又有案子了?”

“嗯.”

端末點頭,“恐怕只有等地球爆炸那天,才會徹底沒有案子吧.”

“你這形容倒是挺有意思.”

“累嗎?”

他問。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來呢?”

端末單手托腮,“如果說不累,你肯定說我沒說實話。

如果說累,那接下來就得勸我換工作了。

妥妥的,都是坑.”

許懷崢低低地笑了:“我們小末真是長大了,這要是換成小時候,肯定乖乖跳坑裡.”

“你就是仗著比我大幾歲,欺負我罷了.”

“天地良心,我可從來沒欺負過你,倒是你……”他倆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憶著兒時的趣事,侍者敲門,將陸無川讓進屋中。

許懷崢起身,兩個男人相互打招呼,端末則是吩咐侍者下一碗陽春麵,再換壺熱茶。

“再加幾個菜吧.”

許懷崢說。

端末答得極快:“不用,這個時間了,他不喜歡吃太油的東西.”

陸無川在她身邊坐下,自然地將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微微傾身:“喝酒了?”

“梅子酒,就一丟丟.”

端末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很小的距離。

侍者送來茶,端末接過去給他倒了一杯。

“這酒不烈,嚐嚐嗎?”

許懷崢提了酒壺問。

“他不喝酒的.”

又是端末代答。

許懷崢自已斟滿一杯,放在唇邊輕抿著:“那還真是可惜了.”

包間裡沒有洗手間,端末出去了差不多六七分鐘,再回來,兩個男人各執一杯茶,在聊天。

以前這兩人之間總給人暗潮湧動的感覺,如今能這麼和諧地坐在一起,端末倍感欣慰。

這頓晚餐以陸無川吃完陽春麵結束,兩輛車子從幽深的巷子裡出來,在路口分別駛往兩個方向。

許懷崢回頭看著黑色越野車消失在夜色中,把車窗開了條縫隙,從煙盒裡彈出支菸點上。

阿肖實在忍不住,開口道:“少爺,我跟你說過,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姑娘吧?”

“有話就直說.”

許懷崢眼睛看著窗外後退的街路,聲音沉沉的。

“她嫁人那天,我把自己灌醉了。

不怕你笑話,我爹死的時候我都沒哭,那天我哭了兩小時。

現在想想,那滋味還真特麼難受.”

阿肖從後視鏡裡窺了眼男人的臉色,又說:“後來我琢磨明白了,這事兒就怨我自己。

要是早點兒表白,沒準兒她就是我的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被拒絕,至少我也爭取過,沒什麼遺憾。

人不都說了嘛,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你不說,人家怎麼會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又能給她什麼?你不懂……”許懷崢的聲音很輕,象是在回答阿肖,又象是在喃喃自語。

正如之前在飯桌上所說,生在那種家庭,並不是什麼事情自己都能左右得了。

他喜歡端末是不爭的事實,這份喜歡甚至從懵懂的少年時期就已經在他的心裡紮下了根,儘管中間分別了幾年,這份感情不但沒有淡去,甚至已經從一棵幼苗長成了大樹。

條條樹根錯綜複雜地紮在他的心裡,融進他的骨血。

如果非要把這棵樹拔掉,那將會是剜心剔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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