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

原本屬於烈的別墅當中。

琴酒在廚房裡,一手鏟、一手鍋,將怯生生的蔬菜們毒打成熟絡的模樣。

客廳裡。

灰原哀和黑澤未來坐在餐桌邊,聞著這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紛紛‘咕嚕’一下嚥了口唾沫。

即便之前已經嘗試過琴酒做的飯菜,但隔了這麼久,再聞一次也還是好香啊……“你們倆發什麼呆?吃啊!”

琴酒看著直勾勾盯著熱氣騰騰的菜盤的兒女,頭上冒出幾個問號來。

他剩下的菜都快做完了,這倆孩子怎麼都不動筷子的?“誒?已經可以吃了嗎?”

黑澤未來擦了下口水,拿好了筷子。

琴酒無奈地勺了碗飯給她,“不然你們看我吃?”

姐妹倆頓時拿起餐具一陣風捲殘雲。

琴酒沒有動筷子,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倆姐妹把飯菜吃幹抹淨,一點兒沒剩,最後把碗筷都拿去洗了。

等收拾完殘局,琴酒才坐回餐桌邊,跟吃飽喝足的兩個女兒開始大眼瞪小眼。

三個人中,灰原哀從始至終就在乾飯,除了乾飯一句話沒說。

吃完飯之後,他們也不說話,氣氛其實多少有些尷尬……——但這也沒辦法。

即使他們早就接受了琴酒是反賊這個設定,她們也是組織的叛徒——但這個反賊頭子突然當她們爹,對於兩個曾經有過家人的成年女性而言,還是有些不好接受。

甚至於,她們也想不出能跟琴酒交流的話題。

琴酒則有點相反:他不僅非常能接受自己多了倆女兒,而且有很多話、很多事想跟自己兩個女兒說……但是因為太突然、事情太多導致他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

從得知宮野志保進入組織開始說嘛?‘不行,這太早了,會顯得很囉嗦。

’琴酒在心裡否決掉了自己。

他比較擔心自己在兩個女兒的心裡樹立出一個囉哩囉嗦的老大爺形象…………那,從救下宮野明美開始說?‘這好像也不太行。

’琴酒感覺有些苦惱,‘顯得沒頭沒尾……’哎,當爹的到底應該怎麼跟女兒交流?愁人啊!難怪當爹的感覺話都不多。

琴酒想到了很遙遠的記憶當中,一個沉默寡言的背影。

最後,他還是打破了尷尬,從零食盒裡掏出了兩根棒棒糖和兩袋薯片。

“吃點零食?”

“……”黑澤未來跟灰原哀對視了一眼,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一臉為難:“那個,琴酒……”琴酒眯了眯眼睛:“什麼?”

“咳,乾爹.”

黑澤未來轉口很快,“那個,我們都吃飽了.”

灰原哀高冷的點頭表示贊同。

“那沒事,吃點零食可以助消化.”

琴酒開始胡說八道。

“……”神特麼能助消化,不應該越吃越撐嘛?!三個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

當貝爾摩德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景象。

某德表示不解:“?”

這是在幹嘛?一堆零食不吃,盯著人看,好玩嗎?你們不吃我吃!秉著這樣的心態,貝爾摩德一屁股坐在了琴酒旁邊。

但是她一坐下來,就感覺被某種奇怪的氣場環繞,想要拿薯片啃一啃的衝動頓時消失……於是大眼瞪小眼的人變成了四個。

…………“好吧,說說你們有什麼打算吧.”

終於,在瞪的眼睛都乾澀不已後,琴酒才總算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貝爾摩德也終於感覺渾身一身輕,拿起一包薯片開始填肚子。

黑澤未來和灰原哀看了一眼貝爾摩德,後者撇了撇嘴,“她怎麼來了?”

琴酒嘆了口氣:“你們沒看資料嗎?”

黑澤未來乖巧道:“看了啊.”

“那你們應該叫她堂姑.”

琴酒生無可戀的倒在椅背上。

突然多了個姐,有種莫名的哀傷。

黑澤未來:“……”大型認親現場了屬於是。

灰原哀:“……”夠了,夠了,她不想再多一些莫名其妙的親戚了!最近,五星組更新的情報越來越勁爆,尤其是他們最高許可權能夠瀏覽到的情報……比如,琴酒和貝爾摩德都是烏丸家的直系血脈這件事兒,能讓人驚訝的吃下一個瓜田。

還有赤井家、白馬家居然都跟烏丸家有過聯姻!五星組的群裡都更新出一張烏丸家的族譜了……離譜的是,族譜里居然還有‘宮野’和‘工藤’兩個姓氏出沒……不過這兩個家族跟烏丸家的聯姻都在烏丸蓮耶以前,後面似乎都沒落了。

貝爾摩德吃零食的嘴也停止了鼓動,表情有些微妙。

她當長輩倒是不尷尬,就是……挺突然的。

緩了好幾天她才緩過來呢。

“那個,琴……幹,乾爹,你說的打算是指?”

終於,還是黑澤未來弱弱先一步出聲。

“內容有很多,比如,你們要繼續呆在日本,還是跟烈他們離開回大陸?”

說到正事,琴酒的思路立馬清晰,順溜道,“反正你們應該不會介意繼續保持小孩子的身份……就算介意也沒用,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吃解藥的.”

組織現在明面上依舊存在,只是多了五星組這麼一個敵人……而作為叛徒,宮野志保、也就是雪莉的懸賞單還存在組織的資料裡——這個琴酒也不打算刪掉。

——開玩笑,要是變大了,他還怎麼體會養孩子的樂趣?倒是姐妹倆也不糾結變大變小的問題,活的開心才比較重要。

“這個,我們……還是留在這裡吧.”

黑澤未來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畢竟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離開的話,還是有點不習慣……”琴酒一點都不意外,“沒問題,那你們是打算繼續上小學,還是跳級?還是自學成才?”

灰原哀半月眼:“喂,我不是都已經在上學了嗎?”

琴酒伸長手拍了拍她的頭,“我在問未來,沒問你……你的話,是繼續上學還是退學?反正學歷組織裡可以給你造假——”“上學.”

灰原哀嫌棄的想要扒拉開琴酒的手,但無奈失敗,只好憤憤道,“不過我要學藥學、化學、生物學以外的專業!”

“……那是大學,我問得是小學初中和高中.”

“都是上學,有差嗎?”

“……”琴酒啞口無言。

好像還真沒差。

不過他也想起來,自己貌似來到這個世界後,都沒上過學……學齡期的那段時間,剛好是在組織度過的最苦逼的日子。

現在想想,能上學讀書,還挺快樂的……前提是沒那麼多作業的話。

“我,可以跟志保一起上學嗎?”

黑澤未來弱弱的舉起手。

她還是下意識說出了自己妹妹原本的名字。

“當然,我會讓人去給你辦入學手續的.”

琴酒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其實他多少知道兩姐妹的一些想法和選擇,但是問出來……咳,多少能促進父女交流不是?“那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嗎?可這裡是烈先生的房子……”黑澤未來說話越來越放的開,也不知道是因為曉得琴酒不會拿他們怎麼樣,還是受五星組良好的教育薰陶有了敢於正面反抗的精神。

反倒是灰原哀,自從跟姐姐重逢後,現在越來越不怎麼愛說話……雖然被本來也沒多少話。

琴酒笑了笑:“當然住在這……至於這個房子,未來,你在五星組的時間也不短了,不知道日本這裡的首腦是誰嗎?”

黑澤未來微微一怔,“是你啊.”

“那關於五星組的資產問題,在入職手冊裡有提過吧?”

琴酒敲了敲桌子。

“……‘五星組所擁有的資金、業務及其名下產業,原則上為五星組全體成員共同所有’,嗎?”

黑澤未來吞吞吐吐地背出來一段話。

“嗯,不錯,看來你有好好學習.”

琴酒滿意的點點頭,“那關於產業分配那一塊呢?”

黑澤未來努力回憶,小聲道:“我記得是……‘五星組的所有首腦擁有五星組名下所有產業及資金的絕對使用權與分配權’……”灰原哀:“……”她姐為啥這都能記得住?入職手冊這東西不應該入職第一天就扔進書架上吃灰嗎?“還有一點,‘某地區的直屬上級支配權與所有權高於其他地區的上級’.”

琴酒頓了頓,彎起眼睛,“所以,你應該知道這房子屬於誰了吧?”

黑澤未來無奈地點點頭。

得,感情這房子原本就應該是屬於琴酒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貪汙來的贓款。

“我說琴酒,你要是想炫富的話,可以直接一點,不用這麼隱晦.”

貝爾摩德斜著眼,對琴酒的作風十分不恥。

“喂,我只是在強調這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

琴酒嘴角抽了抽,“還有,你差不多該去歐洲那邊繼承家產了,別在我這廝混.”

貝爾摩德陡然睜大雙眼,眼裡泛起水霧:“琴酒……你!”

黑澤未來和灰原哀同時側目。

“你這是跟姐姐說話的態度嗎?!”

貝爾摩德眼眶都紅了,“我孤苦伶仃了那麼多年,只有你這麼一個失散的弟弟,可是你卻是這種不冷不熱不近人情的態度……你忘了爺爺臨死前的囑託了嗎?”

琴酒:“……?”

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特喵還能跟他演起來?要是老爺子知道自己親孫女詆譭他人沒了,會不會直接去世?想到這裡,琴酒冷笑了一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得了姑奶奶,算我請你回歐洲繼承我們烏丸家的家產行了吧?別跟我在這演兄友弟恭了,這兒就大姐你一個!”

這就是用最兇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貝爾摩德一聽琴酒沒跟她槓,眼睛瞬間就不紅了,笑得十分得意。

不過她並不知道,琴酒之所以在經過血親鑑定後對她認慫,完全是因為刻在骨子裡的某種觀念作祟——比如長姐如母長兄如父這類……所以即便琴酒再不情願有貝爾摩德這麼個血緣上的堂姐,但他還是隻能捏著鼻子忍了,並說服自己,貝爾摩德好歹是知根知底的革命隊友,不是突然從某個犄角旮旯跳出來的什麼玩意兒。

人吶,要學會知足。

“對了,琴…乾爹,景光大哥呢?他不跟我們在一起了嗎?”

黑澤未來這次轉口的更快了。

旁邊的灰原哀逐漸升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緒……好像自己的姐姐,要被某人帶偏一去不復返了。

琴酒將注意力從貝爾摩德身上挪開,皺了皺眉,“未來,你應該叫蘇格蘭為‘叔叔’……蘇格蘭他現在估計還在跟他的老相好聚會,他們畢竟一起潛伏進組織,除了之前在橫濱那次事件外,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之後蘇格蘭也有自己的任務,等後面我看看時間安排吧.”

“如果我的時間不夠安排,我會聘用他來當你們的家庭教師.”

黑澤未來:“……”這個倒是duck不必。

“哦對了.”

琴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看著灰原哀,“如果你們要繼續上學的話,你在檔的名字就需要改一改了.”

灰原哀面無表情:“我拒絕,‘黑澤世界’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順口.”

琴酒淡定撕給他一顆糖:“理由不充分,駁回.”

灰原哀:“……”該死的獨裁者!她惡狠狠地瞪著琴酒,氣哼哼地奪走了糖,塞進嘴裡咀嚼,彷彿那顆糖就是琴酒一樣。

而黑澤未來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笑容……別誤會,這是對妹妹的寵溺,而不是對什麼奇奇怪怪的人。

貝爾摩德靜靜地看著他們‘父女’之間的互動,神情當中少有的,帶上了些許羨慕。

不過,這種羨慕她也僅僅是持續了片刻。

別問。

問就是想開了。

“說起來,你自己打算怎麼辦呢?”

貝爾摩德等他們鬧完了,才慢吞吞地開口,“爺爺說的是讓我們繼承一切,這幾天我在長野那邊拿到了不少東西,不過他還是在唸叨你——你想讓我取代boss,那你呢?”

“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琴酒聳了聳肩,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面具,嶄新的,上面沒有印五角星。

他拿著一隻油性筆在上面,畫下了烏丸家族的族徽。

“我已經有一個組織了,所以‘黑夜’嘛,我也只能忍痛割愛送給你了。

當然,為了老爺子的心理健康著想,我會意思意思接管一部分權柄……還有,所有通訊方面我都交給邪打理了,因為實在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或許等伏特加出師了,他可以承擔一部分工作,不過目前來看,還是邪比較靠譜.”

“組織內部,你最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本身也可以選擇學習那個無良傢伙隱藏在幕後,也可以一人分飾二角把水繼續攪混,我相信你的演技.”

琴酒給了她一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

“我會盡量在這幾天找老爺子交接好事情,還有老爺子的養老問題……算了,這個我後面再問問.”

“哼,我看你就是想把我趕出你的地盤吧?沒良心的弟弟!”

貝爾摩德幽怨地說了一句,但又很快轉變回來,“你特意沒有合併兩個組織,是還在忌憚什麼?”

琴酒一挑眉:“看不出來,你繼承家產之後智商提升了不少?”

貝爾摩德怒:“你再說一遍!?”

“嗯,當然忌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正為什麼效力.”

琴酒慫的毫無破綻,話語逐漸陰冷:“那些特務機構不可能對一切茫然無知……五星組已經浮出水面,一旦少了組織這個冰山,那些人的鎬鋤或許就會落在我們頭上.”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傢伙也許會放下彼此的成見,那種結果無疑是最糟糕的.”

頓了頓,他將另一個五星面具也擺在桌子上。

“只能委屈一下組織,吸引那些傢伙的仇恨.”

“不過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倒是可以保證組織和五星組維持著蜜月期……當然,不能被那些人注意到.”

琴酒說完了自己最後的一些安排,感覺渾身輕鬆。

終於,他大概可以退休了。

五星組在時間快進的這今年發展的越來越完善,他就算啥也不做,也基本影響不到下面機構的執行……當然,必要的事務還是需要處理的,不然群龍無首,就會變成無頭蒼蠅。

至於組織,烏丸蓮耶雖然要把鍋甩給他,但琴酒很機智地帥給了貝爾摩德——可謂無事一身輕。

他只要向這個老爺子學習,當一個沒有實權的‘那一位’就好了…………嗯,這個結果跟琴酒原本預想中的奪權篡位出了一點偏差,但總的來說,還是好的。

五星組現在吸納了不少人才,琴酒也在考慮挑一些人作為接班者了。

有不少人都符合他的條件。

但還要仔細斟酌……“倒也不急.”

琴酒安慰自己。

他現在可以不用掩藏自己,在家監督倆小的寫作業、練武,一起打遊戲……如果,這一段時空能夠永遠停留,那或許再好不過了。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時光荏苒。

物是人非。

一位妙齡少女光著腳推開房門,朝坐在書桌前的人輕喚:“爸爸,吃飯了.”

“……來了.”

夕陽飄蕩的窗前,被落日餘暉覆蓋的一頭銀髮的男人沒什麼感情的回應,合上正在翻看的本子。

封面上是屬於他的,但對他而言,陌生而熟悉的字跡:《寫給未來的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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