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按照各自的部眾,在城內給所有士兵分別劃定了休息的區域,從城頭往下面望去,一千多士兵席地而坐,井然有序。

此時城外的起義軍經過不斷地將周圍人裹挾過來,已經有接近四五千人了,哪怕是除去老弱,剩下能戰的至少也有兩三千人,如此幾倍之差的兵力對比,瞭解情況後的縣尉眾人都深感壓力。

那黑甲縣尉更是臉色蒼白,心裡十分後悔,但他也拉不下臉面臨戰脫逃,只能寄希望於孫策的謀劃了。

敵軍初到松滋的那天,孫策帶兵守住城池的畫面給了他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原先他還覺得勝利穩了,就不再重視孫策,現在瞭解了情況,立馬變得畏畏縮縮的。

他怯生生對孫策地問道:“孫郎,賊軍數倍於我,今日之戰可有把握?”

孫策看出了他的恐懼,故意嚇他道:“戰場哪有戰前就能確定勝負的,我方士兵數量雖然不如賊軍,但只要我們自上而下都有死戰之心,那些賊軍就完全不足為慮了。”

“死戰之心?”黑甲縣尉喉結上下動了動,強笑著說道:“這,這……賊軍不是已經中了你們的計謀了嗎,應該不至於像你說的這麼兇險吧?”

孫策嚴肅道:“縣尉大人,我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如果到時候我們戰敗,你覺得我們還能有活命的嗎?值此之際,唯有心懷必死之念方能一搏!”

如果戰敗,倒黴的肯定不只有百姓,首當其衝的肯定是縣中官員,還有城中大戶豪族,黑甲縣尉儘管沒什麼本事,但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是既後悔又害怕,但仍強支撐著沒有表現出來,沉默了幾秒鐘後,他向孫策躬身一揖,近乎懇求地說道:“還請孫郎不要計較我之前的冒犯,今日一戰還得靠孫郎用力,我發誓,等戰後定然向你賠禮道歉。”

此時此刻,得知情況的眾人,都將破敵的希望寄託在了孫策的身上,不僅如此,城外的賊軍連朝堂內都有所關注。

可以預料,今日下午一戰,只要孫策能夠獲勝,那麼在戰後,他的名望必然高漲,至少在揚州,論用兵作戰,應該沒有別人能居於他之上了。

這樣的名聲其實得來的很不容易,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孫策就開始苦練戰技和馬術,常常磨得血肉模糊,但還是不曾放棄,還成功拜師學藝,精進了槍法,再加上兩次戰鬥中,他不懼傷勢,身先士卒,可以說孫策之所以有這等名聲,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足夠努力。

孫策此時依舊面不改色,即便懇求他的人不久前才當眾給過他下馬威,他臉上依然不見絲毫的喜色,而是閃到一旁,躲開了黑甲縣尉的揖禮,還禮後說道:“縣令大人既然把兵權委託給我,我自然不會辜負他的信任,請放心,此戰我定會盡力而為!”

說完,孫策轉過身,準備帶那些支援來計程車兵負責人上城頭。

登城前,縣中官員還去看了眼地道,此時地道已經挖好了,周瑜,蔣壹還有周泰正在進行檢查,以求萬無一失。

聽見有人過來了,周瑜從地道中鑽了出來,有些灰頭土臉的,在兩個民夫的推動下才爬到地上。

有人問道:“地道挖好了?”

周瑜看了發問之人一眼,然後答道:“總共挖好了三條,出口選的都是賊軍分佈的薄弱點。”

另有一人問:“那會不會被賊兵發現?”

“不會,這三條地道都還未挖通,我在出口處都留了兩尺土,以那些賊軍士兵的體量,絕對不會踩塌!”

不知是誰說:“還留了兩尺土沒有挖,到時候戰事一起,來得及嗎?”

“已經計算過了,兩尺土只需一刻鐘就能挖通,各位不用擔心。”

終於,在一番詢問過後,眾人先前瑟瑟發抖的心臟終於穩定了下來,雖然不見得很開心,但也能有說有笑地往城頭走去。

……

眾人上了城頭,一些頭次見到戰場的人立馬臉色大變,先前看周瑜幾人狼狽挖地道時,他們還覺得好玩,其中有幾個人還忍不住私下調侃,吹噓著“早知道守城這麼簡單,他們上也行”,這會兒上了城頭,血腥的戰爭氛圍撲面而來,他們就受不住了。

城頭到處血跡斑斑,折斷的武器和箭矢散落一地,走近一看,還有兩三個雲梯歪倒在城牆之下,這些物體雖然不能言語,卻也能從中看出這些天的戰事有多麼慘烈。

展目遙望,城池依然被賊軍圍得水洩不通,大大小小的營地連綿極長,兩隻眼睛都看不過來,在如此多賊軍的包圍下,第一次上城頭的人感覺松滋城就像一條小船,隨時都有被覆滅的危險。

望著彷彿無窮無盡的敵軍,還未開戰,就有幾個之前暗自調侃的,開始冷汗直流,兩股打顫。

午時一刻,伙伕做好了飯,要是按照往日來說,是不會讓所有守軍士兵都放開了吃的,但這次的食物管夠,守軍士兵們紛紛飽餐了一頓。

未時三刻,一批敵軍騎兵打著旗幟,來到了城外。

陳武詐降時,對郭石說過“城中狼藉,為了避免起義軍入城時發生變故,需要半天時間來整治,然後才能獻城”,以此為藉口,他把獻城的時間約定在了未時三刻。

有士兵發現敵軍騎兵後,立馬進行通報,聽聞訊息的蔣壹調笑道:“陳武,他們這是來讓你獻城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城下騎兵中一個嗓門大的就喊道:“未時三刻已到,城中還速開城門。”

孫策退開半步,準備讓想出計劃的周瑜出來答話,但周瑜竟然不想出這個風頭,把答話的機會讓給了陳武。

陳武見此,自然是當仁不讓,這時,孫策在他旁邊小聲提醒道:“阿武,別忘了詐降的重點,就是為了緩下賊軍攻勢,還有激怒郭石。”

陳武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在眾人矚目之下,到牆邊高聲應道:“我說的未時三刻獻城,不是今天的未時三刻,而是明年今日的未時三刻!只要郭石那蠢賊敢在松滋城外待上一年,就算將此城獻給你們,又有何不可?”

陳武信奉義氣不假,但不代表他就很死板,一番話說得竟有些詼諧。

城頭計程車兵先前不知詐降,聽到那騎兵的喊話,都感到驚詫,此時聽了陳武的答話,明白他是在戲弄敵軍,頓時哈哈大笑。

城下那名敵軍騎兵呆愣了一會兒,隨後破口大罵著陳武的祖宗十八代。

陳武厲聲回應道:“先前你等賊眾逃走,就該找個地方好好藏著,竟然賊性不改,到處禍害百姓,還要攻城,我松滋陳武,雖是小民,卻也分得清孰善孰惡,我恨不得食賊肉,寢賊皮,爾等賊眾竟然還妄想要我獻城?”

那騎兵見說不過陳武,於是調轉馬頭,趕回營地去向中軍的郭石稟報了。

見此情形的周瑜開口提醒道:“阿策,郭石本來就以你為目標,如今又被陳武戲弄,下午一戰,定然是不可避免了。”

孫策點點頭,隨後讓傳令兵命城頭守軍做好準備,然後召來凌操,陳武眾人,問道:“走地道的勇士選好了嗎?”

周瑜答道:“選好了,由凌操帶隊,一共一百零八人。”

幾人中,除了孫策,帶兵能力最出色的就是久經沙場的凌操了,突出地道這個重任就交給他負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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