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這是在哪兒？”
全柔忍受著渾身的痠痛，艱難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感覺四肢無力，根本使不上力氣。
他的眼神一時間變得有些痴傻，似乎有些忘了發生了什麼，定定地看了會兒蒼茫的藍天，他才回過了神來。
全柔出生寒門，但光和四年有幸被丹陽太守陳夤舉為孝廉郎，後因才華出眾被選為尚書郎右丞，中平元年丹陽太守陳夤被黃巾亂賊殺害，他在京師聽聞訊息，就主動向尚書檯請辭，回來祭奠舉主。
這時候計程車人除了直系長輩，還要對兩個人一輩子敬重。
一個是傳經授道的恩師，另一個就是舉主，甚至得因為這兩人的一句話或一件事直接辭官。
中平二年初，全柔在得到了尚書檯的批准後，立刻收拾行囊返回丹陽郡。
但在行至西曲陽時，遇到了幾個殺人越貨的強盜，無奈他只能奔入小道中逃跑，一路穿越荊棘山林，最終精疲力竭時幸運地遇到了剛出壽春的孫策等人。
見全柔醒了，正吃著東西的孫策向他走了過去。
“在下吳郡孫策，閣下從何處來？為何落得如此悽慘？”孫策抱拳開口問道。
“在下丹陽全柔，謝過閣下搭救。
只因在回鄉的路上遇到了強盜，迫不得已逃入山林中的小道，才落得如此悽慘模樣。”
全柔回答後，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對恩人行大禮。這次如果沒有人出手相助，或許他已經死了。
“不必如此，有懂醫術的說你應該是在奔走山林時被刺傷，受了荊棘之毒，雖然沒什麼大礙，但躺上一兩天也很正常。”
前番弘家的僕人在出發時，就告戒了孫策等人千萬要注意山林荊棘。
被那些植物刺傷可了不得，輕者只會麻痺人的神經，嚴重的可是會要了人命的。
雖然前世孫策沒怎麼聽說過全柔的大名，但在一番交談下他發現全柔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如此人才，他自然要籠絡。於是他喂全柔吃了些乾糧，用拿出自己的水壺又喝了點水。
然後讓凌操去旁邊砍了兩根硬竹回來，再將幾條麻繩繞著竹子織成幾個密集的網，製作出了一個擔架，讓兩個弘家僕人抬著全柔走。
眾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繼續踏上行程。
“阿策，此人如何？”弘諮騎在馬上對著孫策問道。
“是個人才，幸好我出手相救，否則命喪於此，就是天下的損失。”
須知少時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這是這個時代的熱血之人最由衷的想法，西漢衛霍珠玉在前，近有光武雲臺功臣，所以到了現在，也不乏有人想要功封萬戶。
全柔也不例外，想他幼時便沒了父母，同鄉先生看他可憐才給他啟蒙，於是他立志高遠。
後來他開始夜以繼日地用心讀書，但學成後入仕無門，不得已變賣了家中祖產，廢了很多錢財疏通關係，才得到了陳夤的舉察進入京師成為議郎，又花了五年才升為尚書檯右丞。
誰想陳夤在黃巾手下一命嗚呼了，自己按照規矩得主動致仕回家奔喪，別的世家子弟還有可能得到皇帝的再次徵召，但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了。
二十八年功夫一朝成了空！
沒做出什麼功績也就算了，還被一夥賊人逼得慌忙逃竄，差點丟了小命，如今還得靠一個孩童施捨，一時間躺在擔架上的他竟羞愧得涕淚縱橫。
他真想挖個地縫鑽進去，但別說挖地縫了，他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
其實黃巾能夠盛行也有光武帝劉秀遺留政策的原因。
自從光武帝劉秀罷免了西漢全民皆兵的制度，改為募兵制度以後，整個東漢除了京中留有一定數量的兵力外，地方都是有戰時再臨時募兵。
使用這種臨時招募，用完遣散回家的方式，保證了中央強地方弱，確實增加了中央集權。
這是劉秀施行這一政策的根本目的。
也是東漢時，地方的郡守一旦有出現反叛的，會被迅速剿滅的原因。
但在如今的大漢，由於連續兩代皇帝的荒唐和不斷的自然災害，叛亂不斷地出現。
地方的力量薄弱，叛亂是小打小鬧的還好平定，一旦爆發巨大的叛亂，地方壓制不了，就很容易席捲天下。
所以黃巾起義才進行得那般如火如荼，席捲全國八大州，給了東漢帝國重重一擊。
彼時漢帝劉宏不得不聽從諫言解除黨錮，允許地方各自招募兵員進行剿賊。
一旦開了這個頭，想再收回兵權就難了。
地方的各大家族，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和莊園，都或大或小地建造了堡壘，募集青壯年作為私兵部曲養著。
有了私兵的家族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開始兼併良田，並將大多數的農戶變為他家的佃戶，隱匿了他們的戶籍，如此漢室中央更募不到兵力。
亂戰造成的社會不穩定讓許多人浪蕩無依，流離失所，最終倒在求生的路上，化作一具一具腐爛的屍體和森森白骨。
一部分人死亡後沒人管，只能曝屍荒野，促成更可怕的瘟疫，造成更多人的死亡。
因此從黃巾之亂到三國歸晉，沒有贏家，整個民族都是輸家，其間損失了上千萬的漢族人口。
抵達了會稽郡，孫策等人本想進城休息一陣後再繼續朝曲阿出發，但城牆被一群難民圍住了，他們就繞道而行。
走在官道上還好一些，但是在縣城外的郊地常常能看到許多難民。
有些人躺在地上不動彈，等著餓死，有的人坐在一邊等著別人餓死，然後解決自己的糧食問題。
看那樣子，已經對此十分習慣了，孫策見到了也沒辦法，只能在見到無人管的屍體時，就將他們燒了。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走在去曲阿的路上，孫策想起那個場面不禁會這樣詢問自己，開始幾次看到，他還有有些難以釋懷，但是後來他就想明白了。
從古至今，中國，還是外國，一旦發生了全國範圍的大規模格局戰爭，就免不了造成這種暗無天日的局面。
這是一個現實的悲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