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騎士劍,與灰色的巨劍,在碰撞的瞬間,兩者竟無法完全相觸。

劍與劍之間,有數公分的距離。

裡面空間扭曲,發出清脆的響聲後,裡面如斑斕碎裂的鏡子。

狹小的縫隙中,像是藏了一片無窮宇宙。

時間宛若靜止。

轟!靜止一秒後,金色的騎士劍被反彈的巨力彈開。

蜜莉恩趁機抱著伊凜,咕嚕嚕滾出了十幾米遠。

在滾動過程中,蜜莉恩條件反射般用身上的鎧甲承擔了滾動造成的輕微傷害。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煮飯的身體很弱。

康納面帶驚色,因蜜莉恩的劍,後退了幾步。

蜜莉恩忍住身上的疼痛,不留情面地摘下伊凜的面具。

“果然是你!”

蜜莉恩的口吻,既高興又悲傷。

她高興的原因是,能夠和煮飯的在這裡重逢。

悲傷卻因為,能夠在這裡重逢,就意味著……他死了。

蜜莉恩理所當然地認為,在「神代」的最後,她與伊凜同時用自己的力量轟向聖盃,兩人都承受了毀滅聖盃的反噬力量,同歸於盡。

如果他沒有活下來,自己豈不是白死了?蜜莉恩細細的眉毛擰在一塊,繃著臉說不出話來。

“你……呵.”

伊凜在看見蜜莉恩的瞬間,剛說出一個“你”字,便又理所當然地釋然了。

這是四個區的精英匯聚的終末亡靈戰爭。

蜜莉恩作為戰爭之塔區服的騎士王,理應出現在這裡。

“對不起.”

伊凜說了一句。

他在為神代中的事而道歉。

蜜莉恩面無表情地從伊凜身上爬起來,不顧身上的泥土,橫著手中的騎士劍,指向康納。

她像是沒聽見伊凜那句話。

但無論是伊凜還是蜜莉恩,心中雪亮。

她聽見了。

但她無視了。

這時。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林深處接近。

織田舞追著蜜莉恩砍了九層樓。

不知道為什麼,蜜莉恩就像跟她很熟似地,一直不肯認真出手。

這般舉動,反倒激起了織田舞那強烈的勝負欲,非得砍死蜜莉恩不可,於是便和蜜莉恩卯上了。

她一路追著蜜莉恩砍到巴比倫的第九層,便剛好看見蜜莉恩從伊凜身上爬起來這一幕。

莫名地有點難受。

織田舞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握緊了手裡的刀。

咦?久違重逢,伊凜沒來得及高興。

他注意到一件事。

“你的呆毛怎麼還在?”

伊凜問。

蜜莉恩額頭上的q彈的呆毛緩緩捲起,像一個問號,但她沒有正面回答。

織田舞也抵達現場。

她握緊了刀,沒有鬆手。

“原來,你認識她?”

織田舞繃著臉,盯著伊凜的眼睛問。

伊凜臉上笑容一僵,但他微笑著攤開手,從容不迫地轉移話題:“我覺得,現在不是聊這個問題的時候.”

……“噢?”

康納先是看了看蜜莉恩,然後又看了一眼織田舞。

眼睛一亮。

顯然,蜜莉恩和織田舞,引起了他的興趣。

別誤會,康納·d·所羅門是純粹的劍痴。

他的執著只有手中的巨劍。

能夠引起他興趣的,只有刀與劍的碰撞,血與肉的紛飛,以及對手死在他劍下的哀嚎,僅此而已。

在康納看來,織田舞與蜜莉恩兩人,明顯比伊凜要有趣得多。

和精神側的戰鬥,太無趣了。

“不如,你們一起上吧.”

康納巨劍斜斜點著地面,另一隻手分別朝織田舞與蜜莉恩勾了勾:“時間緊迫,希望你們在臨死前,能為我康納·d·所羅門,留下一段畢生難忘的時光.”

“哼.”

“哼.”

織田舞與蜜莉恩冷哼一聲,同時向康納殺去。

其實,無論是織田舞,還是蜜莉恩,她們二人都有著自己的驕傲。

若是生前的她們,是絕對不屑聯手對付同一個人的。

織田舞有刀客的驕傲,而蜜莉恩,也有著騎士王的驕傲。

只是,這漫長的亡靈生涯,一次次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殘酷戰鬥,漸漸地將她們的驕傲,磨平了稜角。

此刻的她們,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而相互殘殺的“亡靈”。

蜜莉恩與織田舞同時出手。

轟!地面如被導彈轟炸了一般,犁出了一道道深邃的溝壑。

地面在震動,轉眼間,三人的混戰,便由這裡打到了數百米外,旁人難以看清三人交戰的動作,只看見三道影子,在林中躍動。

在康納出手攔下伊凜後,一直冷眼旁觀的黑瘦老頭,和谷天晴,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

谷天晴微笑著注視著伊凜,他的眼神裡卻沒有光彩。

高瘦老頭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脖子咔地一下,扭了一下。

“我提議,別節外生枝.”

在黑瘦老頭準備出手前,谷天晴忽然對黑瘦老頭笑道:“‘上面’給我們的指令,是確保我們的名額,以及賭局的‘結果’,僅此而已.”

黑瘦老頭臉色微微一變,陷入沉思。

谷天晴抽出一張塔羅牌,用僅有自己才能看見的角度瞄了一眼,笑道:“我想,你也不想被‘諸神’給記恨上吧,你懂的,我們現在做的,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呼.”

黑瘦老頭長呼了一口氣,他變化的臉色重新歸於平靜,只見他乾笑兩聲,目光陰冷地瞪著谷天晴:“小子,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如果是想展示你的聰慧,能從你的‘那位大人’處得到更多的‘好處’,未免太過膚淺了.”

“呀~”谷天晴作出一副“被戳破小心思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拍了拍黑瘦老者的肩膀:“最起碼,我們現在還不是敵對關係,不是嗎?”

谷天晴說完,眨了眨眼。

黑瘦老頭接受了這種說法。

谷天晴說得對。

他們“候選騎士”,比一般亡靈知道得更多。

讓黑瘦老頭絕望的是,這看似殘酷的遊戲,從一開始,結局就是註定的。

從一開始,“騎士”的人選就已經是註定的,沒有人能夠改變。

他很慶幸自己能被選上。

成為代行者,聽著挺憋屈的,但仔細一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神明彈指滅世,更何況操控這場浩世賭局的,是位列於諸神之上的“那幾位”。

知道得越多,他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在“上層”力量的面前,自己比螞蟻還卑微,在掙扎中渴求著施捨。

無知是幸福的。

亡靈們因“無知”,而心懷“希望”,卻不知道高高在上的諸神,最喜歡的就是看見螻蟻們希望破滅,剎那間陷入無邊絕望的瞬間。

就像是有的人類逗弄螞蟻時,不喜歡一腳踩死,時而水淹,時而火燒,俯瞰著螞蟻在各種“難關”前掙扎,頗有樂趣。

黑瘦老頭踏入祭壇。

一道綠色的光柱將他淹沒。

剎那間,頭頂上的“穹頂”,那第十層的土地,變得透明清澈。

朦朧的影子,如鬥獸場上情緒激昂的觀眾,又像是假面舞會上戴著“嘲諷面具”的紳士們,於浩瀚星穹中蠢蠢欲動。

在高瘦老者踏入的瞬間,星空中,綠色的光柱將他貫穿。

萬丈高的綠色座椅,如凌駕在萬物之上的神秘天體,座椅上光影斑斕,扭曲的邪魅,宛若實質,在黑瘦老者身後,若隱若現。

“不過,這倒不影響我為舞會的最後,增添一點微不足道的樂趣.”

谷天晴在踏入祭壇、正式化作“死亡騎士”之前,他之前抽出的那張塔羅牌,沉思片刻,谷天晴微笑著將塔羅牌一抖。

漆黑的光向伊凜襲來。

伊凜很清楚谷天晴已經成為了“敵人”,他手腕一抖,影刃發動,化作影子逃脫。

可那由卡牌化成的光芒,速度竟超越了空間的限制,一個瞬移,向伊凜貼來。

“念體!”

如星辰般明亮的光,在伊凜身後匯聚成一尊光的巨人。

伊凜本體藏在了念體之內。

漆黑的光融入念體體內。

伊凜神色一變。

但他沒察覺到奇怪的異樣。

這時,谷天晴抬腳走向祭壇。

身高百丈的念體巨人,一拳轟向谷天晴。

在唸體出手的同時,一圈圈漆黑的光芒,自伊凜身上盪出。

災厄之力!“從此刻開始讓世界感受痛苦!”

蕩向谷天晴的災厄之力,卻被他身上浮起的漆黑光芒給擋下。

谷天晴漠然回頭,這一剎,他臉上沒有了以往的笑意。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沒有了眼白,詭異得像是這一個回眸之後,他將變成另一種生物。

沒有感情,沒有情緒,沒有喜悲。

他就像一隻沒有意志的傀儡。

“沒用的,令人悲痛的是,無論你我怎麼努力,如何掙扎,‘結果’在‘開始’前就已經註定.”

谷天晴笑道。

一張卡牌抖出。

【倒吊人】。

伊凜眼前景色倒轉。

倒轉的不僅是伊凜,正在這片土地上,鏖戰的康納、織田舞、蜜莉恩,剎那間眼前一陣顛倒,頭朝天,腳朝地,向下墜落。

逆轉的不是所有人眼前的景色。

這也不是幻覺。

是這個世界,顛倒了!在谷天晴的力量下!谷天晴長嘆一聲:“這不是你該走的路,所以,永別了,我的會長.”

說罷,他也踏入了祭壇中。

谷天晴的身影,出現在星穹中。

代表了“神明”們的影子,徹底沸騰。

神明們同樣有著喜悲嗎?有的。

它們在這一次賭局中,壓下了重注。

結果產生的瞬間,它們因“結果”而產生了相應的喜悲。

星空下,道道雷霆,震耳欲聾。

紅色的雷霆,劃破長夜。

一片片星穹破碎,那裡填滿了神靈們的憤怒。

死亡的陰影將谷天晴徹底淹沒。

他……成了“死亡”的代行者。

正如他最後留下的話,每一座塔,只可誕生出一位騎士。

當谷天晴踏入祭壇,成為“死亡騎士”的瞬間,就意味著,伊凜通往第十層的路,徹底斷絕。

是,谷天晴即將迎來的,未必是光明的未來。

也許他將通往一條,更為絕望的道路。

但伊凜卻在谷天晴正式成為“死亡騎士”的這一瞬間,斷絕了……未來!“真吵鬧啊…….”

一個金髮青年,腳下踏著如水暈般的漣漪,由遠而近,進入所有亡靈的視野。

他有著微卷的金髮,如洗了飄柔般,散發著靚麗的光彩。

他的眼睛碧綠無暇,像兩顆稀世的祖母綠寶石。

青年穿著一件袖子上鑲嵌著金邊的長袍,鼻樑上架著一副普通的黑框眼睛,他朝伊凜友好地揮揮手:“來自東方的朋友,抱歉,我遲到了。

能讓我過去一下嗎?”

他指了指伊凜身後的祭壇。

“我想,你已經失去了爭奪‘候選’的資格。

抱歉,出於學者的禮貌,我在向你搭話之前,理應先自我介紹.”

青年彬彬有禮,做了一個讓伊凜頭皮微微發麻的禮儀姿勢——他對這個姿勢太熟悉了。

青年那雙碧綠的眼睛散發著如寶石般的輝光,時隱時現。

“我叫巴瑟梅羅·迪倫,來自時鐘塔,一位普通的魔術師……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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