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

伊凜和織田舞完事了。

陰險的寶箱變成觸手怪,被剁碎成一截截,在佈滿粘液的溼滑地面如蟲子般伸縮蠕動,不復剛“跳反”時的威猛。

“走!”

不用解釋,織田舞從寶箱“變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伊凜的出現並不是搶奪“古老護符”,她點點頭,雙刀入鞘,跟著伊凜離開原地。

古老遺蹟範圍很大,堪比一個小型城市。

將聞聲而至的怪物群甩開後,伊凜與織田舞躲在一間天花板破了一個大洞的遺蹟房間裡。

二人坐在房間正中央,背靠背貼在一起,坐在地上。

這個姿勢是有講究的,不是單純地為了互相依靠各自舒服而已。

區區牆壁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安全保障”,兩人相互將背後交給對方,在休息回靈能值,或恢復體能的同時,無論出現什麼樣的危險,兩人都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氣氛略顯尷尬。

這個織田舞不是伊凜所認識的織田舞,許多話題都無從談起。

沉默了足足一小時後,伊凜找了一個話題:“我教你如何分辨真正的寶箱和假扮成寶箱的‘擬態魔’……”其實很簡單。

真正的寶箱上是有一定的痕跡的,比如劃痕啊,青苔啊,劇毒水母的殘骸等等。

擬態魔變成的寶箱,非常新,稍微碰到幾次後,許多亡靈靠近一些都能看出二者的差異,不是非常神秘的方法。

伊凜當然是打算順手賣一個人情,刷一刷這個織田舞的好感度。

“不用.”

織田舞搖頭,打斷了伊凜接下來的話,解釋自己為什麼不用:“我都會對箱子先砍一刀.”

“……不愧是你。

那你現在還差幾個古老護符?”

“三個.”

“行,在能保住我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我會幫你找.”

織田舞背對著伊凜,呼吸節律有了細微的變化。

“不用急著拒絕,我已經說了,是在‘保證我自己安全’這個前提下,‘順便’幫你找一找。

況且……”伊凜語氣稍頓,聲音裡多了幾分淡淡的無奈:“如果我沒有猜錯,接下來的‘寶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寶箱怪了.”

織田舞想了想……還是沒想通其中道理,便開口問:“為什麼?”

伊凜摳了摳額頭:“只是結合自己的找護符效率的變化曲線後作出的合理推測,再加上一點點理性的‘換位思考’,所得出的顯而易見的結論。

真的太明顯了,明顯到我都覺得很無趣的地步.”

“咔.”

織田舞抿抿嘴,她下意識地晃了晃腰間的刀,發出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

我可沒看出哪裡“明顯”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理應覺得這種討厭的說話方式很應該動刀子剁死的,但聽著這個男人的話語,她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心裡有一塊她不瞭解的區域,被碰到了。

伊凜沒敢繼續打啞謎,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我前6個小時裡,很輕鬆找到了10個寶箱,10個寶箱有4個是護符;在後續24個小時裡,我找到了20個寶箱,20個寶箱中,只有4個護符;然後就是一直到和你碰上面的前一個寶箱,我是開了34個寶箱後,才開出了第九個古老護符……對了,訴我直言,按照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是沒耐心去一個個摸寶箱的,你的七個古老護符是怎麼來的?”

織田舞低頭沉默半響,老老實實回答:“找人,砍死,搶走;又找人,再砍死,繼續搶走;繼續殺人,繼續砍死,然後搶走.”

總結來說就三個字:找,殺,搶……無腦復讀。

黑暗中伊凜流露出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恍然道:“果然,像你這樣的人,與其去辛辛苦苦搶寶箱,還不如直接殺人奪護符來得方便快捷麼?那麼按照我的推理,如今在遺蹟裡的護符,很有可能都被摸得差不多了.”

織田舞點點頭:“懂了.”

她這下是真的懂了。

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互殺環節了。

至於伊凜所說的‘換位思考’,已經不用多說了。

這種偷偷摸摸“尋寶”的模式,顯然不符合“上面”的惡趣味,假設有一百位精英亡靈投放到上古遺蹟裡,每一位亡靈需要10枚護符才能完成任務。

那麼要想讓這次任務存在足夠的“趣味性”與“可賭博性”,古老護符的數量,一定是遠遠少於1000枚的。

顯而易見的。

伊凜與織田舞現在躲在這裡,也是為了在其他存活的亡靈反應過來之前,儘可能地休息,回覆狀態。

80層以上的任務不比從前,沒有了復活幣,亡靈的行動模式會從“瘋狂”,重新變為“陰險狡詐謹慎多疑”,而這個轉變並不是一蹴而就的。

有一部分亡靈仍會在遺蹟裡孜孜不倦地尋找,儘可能避免和其他亡靈衝突,而它們反應過來“原來護符已經沒了”,直至爆發出亡靈因爭奪護符而發生大規模混亂廝殺局面之前,這點休息時間是彌足珍貴的。

二人在黑暗中沉默著。

不再說話。

唯獨相互間的呼吸,心跳,構成了此刻的彼此。

“呼……”就在這時,織田舞輕舒了一口氣:“其實,我很討厭黑暗的地方.”

伊凜一聽,來了興趣:“噢?怪了,我還真不知道。

為什麼?”

以前的織田舞人狠話不多,絕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往事。

織田舞壓低聲音,用一種平靜得令人心疼的口吻,說道:“我的父親大人,織田羽生,是見不得光的‘地下職業’,他掌管了一個叫做‘織田結社’的黑道組織。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在父親大人的命令下,保姆帶我出去一個地方玩,我們玩到很晚,直到我很困,很困了,才帶我回家.”

“我很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家裡沒有開燈,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僅是我的父親大人,連我的母親大人也.”

織田舞說到這裡,沒有繼續往下說,戛然而止。

但伊凜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他對剛才自己的“興致”感覺到深深的可恥,他認真說了一句:“抱歉,我不該問的.”

織田舞搖搖頭:“已經,無所謂了,一切都過去了。

後來,師傅收留了我,我的師傅是宮本弦一,在我心目中,師傅他是最強的刀客。

他後來教我練刀.”

“每逢夜晚,我都不敢睡,甚至不敢關燈,我將屋裡所有的燈都開啟,很亮,很亮。

也許只有這樣,我才不會想起他們。

師傅發現後,他教我如何克服恐懼.”

“他說,我晚上可以抱著刀睡。

如果在黑暗中感覺到害怕了,就朝著讓我覺得害怕的地方,斬出我自認為最凌厲的一刀。

他說,人在絕境中所揮出的刀,足以征服一切黑暗,恐懼,彷徨,迷茫.”

“後來,我不再懼怕黑暗。

只是覺得,單純地討厭.”

織田舞說完自己的故事,在伊凜看不見的角度,嘴角翹起了微妙的弧度:“你知道嗎,曾經,我做過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裡,我殺了很多很多紅眼睛的‘惡鬼’,我受了重傷,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我自己為自己搽藥.”

伊凜一愣,他不知道織田舞說這個奇怪的夢是什麼意思。

他反正感覺沒什麼意思的。

織田舞繼續道:“我記得在那個夢裡,有一個奇怪的男人,他和我一同殺鬼,我記得,是他,替我滅掉了屋內的燈。

我醒來的時候,那個夢的細節變得很模糊了,可只有那個男人的眼睛,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他的眼神,很安靜。

就像是,我師傅將刀收入刀鞘中時,回頭對著我笑的那雙眼.”

“抱歉,我很少說那麼多話。

不知道為什麼,你讓我想起了夢裡那個人.”

等等……伊凜愕然。

織田舞所做的這個夢,分明是……織田舞說完,站起身,右手隨意搭在刀柄上,她眉頭微皺,朝屋外某個方向望去。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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