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梅韻拖著蘇思妙的屍體,一步一步踩著泥水艱難的走出亂葬崗,來到一塊相對乾淨的地方。

一點一點的刨開泥土,給蘇思妙安葬下去。

手中的傘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跑找不到了,雨水和淚水在她一夜之間蒼老十歲的臉上縱橫交錯。

她哭著說:“妙兒,娘要是找到給你下毒的人,就算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把他拉下地獄!”

梅韻知道蘇思妙意圖陷害老夫人,所以當老夫人將她從族譜上移除時自知理虧,誰也怨不了。

蘇思妙和蕭星辭滾在一張床上,她也沒有懷疑過是別人的手筆。因為蘇思妙想嫁入皇室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

她能做出謀害親祖母的事情,自然也有膽子算計三皇子。

梅韻只當是女兒為了搏得自己的前程使了手段,好在三皇子沒有推諉責任,不日將她迎娶過門。

本以為女兒雖然名分不太光彩,但畢竟是皇室,體面不算太差,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好好的女兒便撒手人寰了!

不僅如此,梅韻還聽見一些風聲,說三皇子要迎娶博友侯家的嫡姑娘做正室!

梅韻恨得牙癢癢,仇恨灌滿了她整個胸腔。

走回侯府時,渾身都溼透了,更是沒有一個人關心。

若是妙兒還在侯府,一定會關心為孃的……

她還沒有從悲憤中走出來,正好迎面碰上丈夫蘇琢。

蘇琢看見梅韻淋成這個樣子,大驚,舉著傘把她帶回房間。

“你這是去哪了,怎麼這個樣子?”他問。

蘇琢臉上看不出多大的悲傷,梅韻悲痛交加,道:“妙兒死了,你這個做爹的都不管一下嗎!”

梅韻極少大吼,蘇琢冷不防被驚了一下,旋即道:“這個逆女,死有餘辜,況且我聽說三皇子派人將她好好安葬了,你還操什麼心?”

他的話彷彿一盆冷水將梅韻從頭淋到腳,從亂葬崗回來時淋的雨都沒有他的話令人生寒。

梅韻渾身戰慄,剛要發作,便聽見蘇琢難掩興奮的聲音,道:“你知道嗎?香兒有喜了!”

艾香兒是蘇琢買回來的小妾,在府中快一年了。

梅韻整個人都是木的,喃喃道:“有喜了?”

蘇琢忽略了梅韻臉上的灰白,兀自的興奮說:“是啊,上天保佑,希望這次是個男嬰,我們二房後繼有人了!”

他還要繼續分享他的喜悅,便有丫鬟進來傳報說艾香兒不舒服,要蘇琢過去看她。

蘇琢二話不說起身去陪他的小妾,全然把梅韻晾在一邊。

梅韻心如死灰,手指扣著紅木桌角,指關節發白,似乎要把指甲嵌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進來另一個丫鬟,端著一碗薑湯。

“夫人,這是小廚房送過來的薑湯,驅寒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把薑湯放在梅韻手邊,看她面色就知道她現在心情肯定不好。

保不齊還會把氣撒在她一個小丫鬟身上。

梅韻淡淡地看了眼薑湯,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心頭湧上一股滔天的怒火,正要揮手把薑湯從桌子上掃落。

正當她快要行動的時候,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個念頭。

“薑湯是誰送過來的?”她問。

丫鬟低眉順目地說:“梅雨時節,天氣潮溼,小廚房給每人都熬了一碗薑湯驅寒。”

侯府的人金貴著,連帶著丫鬟出門都高人一等,一到下雨時節都躲著不會出來,哪裡用得上薑湯!

梅韻心念微轉,有了大致猜測,心頭的怒火好像被一碗薑湯給撲滅,語氣中難得摻了一絲柔和。

道:“我知道了,替我說聲謝謝。”

丫鬟說了聲“是”正要完成任務離開這個死氣沉沉的二房,又被梅韻叫住。

“覓姑娘現在在哪?可有時間?”

丫鬟轉身回答說:“覓姑娘不喜歡下雨天,正在清苑待著,應該沒有在忙。”

梅韻點點頭,道:“那就好。”

說著,打賞了一點碎銀給丫鬟。

清苑。

雕花繁複的花梨木桌上,布著一張棋盤,棋盤上黑白棋子中橫交錯,兩端坐的是春雪還有蘇見覓。

銀硃站在一旁看主僕二人下棋,臉上不時出現驚訝又緊張的神情。

蘇見覓凝視著棋盤上的棋子,玉手拈出一顆白子,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微笑道:“我贏了。”

春雪這時才回過神來,一看蘇見覓贏局已定,忙敲自己的腦袋,遺憾地說:“哎呀,我剛才竟然沒有看見這個地方,失策失策,讓姑娘五顆白子連在一起了。”

銀硃拍手為蘇見覓叫好,問:“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還有這種玩法,這叫什麼棋?”

蘇見覓拍拍手,道:“五子棋,沒聽說過吧,可好玩了。”

銀硃和春雪搗蒜似的點頭。

春雪起身,正要讓銀硃玩一局,便聽見有人通報說二房的夫人過來了。

春雪和銀硃紛紛驚訝,這個時候,梅韻過來做什麼,難不成是來找茬的?

她們倆對二房沒什麼好印象。

蘇見覓倒是一副意料之內的表情,拈起剛才已成定局的白子,扔進旗盒裡,發出清脆的“噼啪”聲響。

“還不快準備茶水,軟墊。”

春雪銀硃趕緊準備茶水,搬來椅子。

剛做好準備,梅韻便走進了房間。

她來的時候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可頭髮還有點溼,蘇見覓使了個眼色,春雪立馬拿過來一條毛巾遞給梅韻。

蘇見覓說:“自從堂姐嫁入三皇子府,嬸嬸看見我便繞著道走,今天怎麼有興致來看我?”

梅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抿著嘴唇不好說話,朝四周看了看。

蘇見覓會意,吩咐道:“下雨天的,把門窗關好,免得冷風灌進來著涼。”

春雪和銀硃聽懂了意思,屏退房間裡其他的丫鬟,出門時關好門窗。

“嬸嬸有什麼難言之隱便直說吧,死者入土為安,生前的事便讓它煙消雲散吧。”蘇見覓抿了口茶,緩緩說道。

梅韻雙手抓著衣角,大聲道:“姑娘寬容,不跟妙兒計較生前的事情,但我這個為孃的,不能不計較妙兒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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