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覓正要說自己才沒有瞎操心,一抬頭,正和蕭檢探究的視線相撞。

她閉上嘴巴,扭頭不再討論寶雯和江樂的婚事。

蕭檢見她無話可說,心頭說不上來的暢快,瞧著一樓的戲臺,散漫吃茶。

戲臺上的結局是圓滿的,有情人終成眷屬,戲臺外的蘇見覓是焦灼的,陳貴妃亂點鴛鴦譜。

《女駙馬》的戲曲演完,又上來一個說書人。

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講述平川公子編纂的《談妁記》

說書先生繪聲繪色道:“只見談妁不慌不忙,從死者頭顱裡取出一根嬰兒手臂長的銀針,霎時滿堂大驚失色!

死者並非毒殺,而是銀針穿入頭顱所致!談妁眾目睽睽之下,又割開死者皮肉,血肉翻飛。

場中有人驚得魂飛魄散,大呼此女子非同尋常……”

蘇見覓一半心思在說書先生身上,一半心思到處亂晃。

喃喃道:“《談妁記》我一直在看,怎麼不記得有這一段?”

蕭檢說:“他講的是新出的一版,你應該還沒買到吧。”

蘇見覓歪著腦袋,問:“上次我去書屋,夥計說《談妁記》收回重撰,如今新版都出來了,平川公子速度驚人啊。”

“他寫書再快,也比不過買書的,昨天上午發行,下午就賣空了。”

蘇見覓驚訝又遺憾地道:“受歡迎的程度超乎意料,我一時半會估計是買不到了。”

“我正好有一本,你要不要看?”蕭檢得意地搖了搖扇子。

“你有啊!”蘇見覓頹靡的精神彷彿瞬間被打了雞血,眸光裡好像淬進了星子。

蕭檢悠閒道:“有。”

“我要看,叔,你最好了,借我幾天唄。”蘇見覓換上諂媚的笑臉,露出八顆牙齒的職業微笑。

“哎呀呀……”蕭檢故作落寞的嘆了兩聲,說:“有求於我才說好話,以後沒用了,就把我晾在一邊咯!”

蘇見覓搖著他的手臂,撒嬌道:“瑜王皇叔,你是我最最最親近的長輩啦!我怎麼會把你晾在一邊呢?”

蕭檢勉力壓住瘋狂上揚的額角,抽出手臂,冷哼道:“說的好聽,我能比你父親,比你祖母更親近?”

“那是血親關係嘛,在沒有血親關係的長輩裡,你是我最最最親近的長輩,沒有之一!”蘇見覓舉起三根手指,神情鄭重。

蕭檢又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皇兄是你最親近的長輩,如今卻是變了?”

蘇見覓差點咬了舌頭。

她什麼時候說過?

唔……好像說過,又好像沒說過。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有說過嗎?”

蕭檢點頭。

蘇見覓一拍手,道:“今非昔比啊瑜王皇叔,只要你借書給我,今時,此刻,以後!你就是我蘇見覓最親近的長輩!”

“說的好聽,以後嫁人了,有了夫君就忘了還有我這個人。”他嗓子有點發澀,可能是口乾吧,捏起茶杯抿了一口。

蘇見覓說:“怎麼會呢?”

蕭檢反問:“怎麼不會?”

蘇見覓一本正經地說:“夫君是我平輩,你是我長輩,又不衝突。”

蕭檢沉默了。

氣氛微妙的轉變,蘇見覓敏銳的嗅到一絲絲不對勁,問:“好好的不說話了?”

蕭檢扭過頭,幽深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像賭氣一樣的說:“我騙你的,沒有書。”

蘇見覓笑容僵了一瞬,狐疑地說:“可是,我瞧著你一開始不像騙我的呀?”

蕭檢壓著聲音,目光略帶譏諷,道:“你傻吧,被騙了都不知道,不過本王就是喜歡欣賞你被騙的樣子,像個小丑,每次看你吃癟,甚是暢快。”

蘇見覓感覺有一盆冷水淋頭澆下,澆滅了她所有熱情。

好像有一束強光打在自己臉上,周圍是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從頭到腳的一覽無遺,羞憤的情緒宛如瘋狂生長的野草,砍不掉,燒不盡的爬滿心頭。

原來自己在他眼裡是個小丑嗎?

他怎麼能說她是小丑呢!

蘇見覓氣急敗壞的站起來,冷著聲音說:“給王爺無聊的生活裡添了樂子,覓兒甚感榮幸,只不過覓兒無福消受,請王爺以後莫要消遣我了!”

說罷,她拂袖而去。

她的話堵死了蕭檢道歉的機會,他望著蘇見覓憤然離去的背影,一些話像要從胸腔呼之.欲出,他抬了抬手。

蘇見覓已經下樓了。

耳邊還有說書先生慷慨激昂的敘述聲音,講著談妁如何化險為夷,轉危為安,腦海裡卻盤旋著蕭檢嘲諷的一句“像個小丑”

去特麼的小丑,你以為本姑娘樂意和你在一起啊!

蘇見覓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周圍彷彿生出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自己和往來的路人割裂,以至於沒有聽見身後馬車疾馳的聲音。

“馬失控了!前面的讓讓!”

等蘇見覓反應過來的時候,駿馬的前蹄在眼前無限放大。

她趕緊朝旁邊躲去,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巨大的衝擊力把她推倒在路邊的攤子上,她順著地面滾了兩圈,髮簪碎裂在地上,頭髮散亂,灰頭土臉,狼狽至極。

像個小丑。

莫名其妙的洶湧的委屈如潮汐一般,迎著月亮上漲,酸澀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口鼻與胸腔,眼淚像斷了線的風箏從眼角落了下來。

她從地上爬起來,捂著扭傷了右胳膊,空洞地瞧著絕塵而去的馬車。

今天,太倒黴了!

蘇見覓隨意的把頭髮重新盤起來,垂頭喪氣的朝侯府走。

幸好雙腿沒有受傷,不然她偽裝身份只是一個平民,誰還會幫她關心她啊。

哭都沒地兒哭去。

“你沒事吧?”清潤的男聲帶著關切,從身後傳來。

蘇見覓轉身看去,是墨黎。

“蘇姑娘?”墨黎又試探的叫了一聲。

蘇見覓點點頭,自嘲地說:“我都像個小丑了,你還認得出我啊。”

墨黎蹙了蹙濃眉,認真地說:“姑娘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他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

蘇見覓卻是沒有忍住笑了出來,說:“我沒事,回侯府換身衣服就好了。”

墨黎瞧著她右手臂上被劃破的衣衫還有她略顯狼狽的模樣,說:“我騎馬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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