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雨降傾盆,山洪滾滾,滸江水位驟然拔升。

第六日,雨勢不減,反有愈強之勢。

期間伴雜雷鳴,真個是春雷滾滾,萬物即蘇。

到第七日凌晨,天雷狂湧,每個十息,就有雷芒落下,或斬山頭,或墜江河。

天昏地暗間,雷芒耀眼,每次乍現,皆將天地映白。

“承閣下大恩,吾當銘記。

今日若能渡過此劫,日後必將十倍還君.”

這天從天黑伊始,江陵便在觀禮。

一開始,赤鏈華遊蛇伏在水底,看著外界那滾滾狂雷,心有悸然。

這渡劫第一關,首要過的,便是自我心劫。

倘無必勝之心,倘生畏退之心,倘成猶豫之心,必皆敗也。

好在前後只半個時辰,赤鏈華遊蛇便戰勝了自我,從水底破水而出。

一遊出身來,十米蛇身,在水面上攪動著驚天駭浪。

江陵坐於石壁邊緣,朝它微微頷首。

天之劫數,唯自身可擔。

其餘之人,皆助不得,若強行插手,還會反遭波及。

在大蛇之後,無數魚蝦緊隨其後。

由下游往上,迤邐而來。

河岸岩石上,一頭巨型猛虎,也下得山來。

兩枚吊睛在夜色裡,橙光閃閃。

便是那天上,亦有大鵬烏鳩飛來,落在遠處,翹首以觀。

江陵將法眼啟開,也是首次見到,恁多奇異生靈。

匯聚一堂。

無論山水陸地,皆有大妖,目光或紅或綠,都是一瞬不瞬,盯著滸江河面。

“主人,怎麼突然之間來了這麼多大隻生靈?”

聶倩驚訝,自雷聲響起,她便躲在行囊之中。

如今的她,雖不懼風雨,可那天雷之聲,於她仍有振聾發聵,渾身不適之威。

江陵道:“約莫都是想來撿好處的.”

聶倩:“什麼好處?”

江陵道:“若那赤鏈華遊蛇渡劫失敗,則百年虺身,必遭這些生靈分而食之.”

聶倩:“那若成功了,又待如何?”

江陵道:“若是成功,則氣機更盛,屆時,它化身為蛟,這些生靈,也只有俯首臣服的份.”

聶倩:“它們還真是貪心,連水裡的那些小魚小蝦,都是這般心思麼?”

“大抵是了.”

江陵道:“不過,這便是它們的生存法則,宛若鯨落,一鯨落萬物生。

小魚小蝦想分食虺體而通靈,其餘生靈也想食之虺體而固本,都只是為了自己能在未來有更多勝算而已.”

被眾生靈一旁虎視,赤鏈華遊蛇也未多排斥。

大抵,它也早知生靈圈中的這個慣例。

也或許,在曾經,它也是這群虎視眈眈者中的一員。

只是如今,終是輪到了它自己罷了。

一道白光落下,絢爛而刺眼。

天下映白。

這乍然之間的天雷之威,使得眾獸俯首,無敢抬頭。

可在此瞬間,赤鏈華遊蛇卻仰天長嘯,十米長的蛇身驀地竟在河中直立而起,對天咆哮。

數息之後,第二道雷光又來,噼裡啪啦,鋒芒落下,硬生生劈在赤鏈華遊蛇頭頂。

只聽噗通震響,赤鏈華遊蛇倒在水裡,濺起水花千萬。

而雷光纏繞而來,在滸江之內,綻開如銀色蓮花般。

眾多魚蝦,瞬間死絕。

亦有少量,在水中瘋狂遊動,靠近大蛇,想要分得好處。

“那些魚蝦還真是不要命了.”

聶倩驚道。

江陵道:“若是正常成長,魚蝦得道,需要多久?少則甲子,多則百年。

可若是能夠在大蛇化蛟的過程裡,賺得好處,它們立馬就能通曉靈性。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尚如此,何況它們?”

赤鏈華遊蛇遭此一擊,似是傷得不輕。

倒在水中,良久未動。

眾多生靈也愈發靠近過來,虎視眈眈,隨時都想跳入河中搶屍奪骨。

可也就在此間,赤鏈華遊蛇居然再次發出咆哮,從水裡撲騰起來,再次仰起頭,朝天吼叫。

轟隆~雷光落下,又一次貫傳全身。

震得大地都在搖晃,滸江河水,銀光波及,幾乎照亮了數十米長的河段。

凡此河段裡,接近大蛇的魚蝦,再次瞬間死絕。

翻了白肚皮,隨波而流下。

江陵雖在崖壁上觀禮,可這連續的兩道天雷,震得他的心中也在發怵,四肢發冷。

也不由設想——‘若換成是我,怕是一道雷劫也扛不下來罷!’此時,大雨傾盆又改銀河倒掛之勢。

落下的雨水,簡直成了雨幕,似長河從天上流下,水汽迷濛,掩得人幾乎看不真切。

搖搖晃晃中,赤鏈華遊蛇居然還在強撐,它渾身是血,頭上更是皮開肉綻,連骨頭都露了出來。

卻還是頑強地朝天嘶鳴,發出不甘之吼。

轟隆~第三雷落來。

尖細而光紫!一落在赤鏈華遊蛇的身上,只剎那間,它就通體發白。

旋即,不到三息之間,它就宛若蛻皮一樣,有道金光之軀,從那破損的皮囊裡飛騰出來,在江水裡環遊三十六圈。

江陵看得心驚肉跳,又覺奇異無雙。

‘原來這第三道雷裡,既是毀滅又是造化。

扛過毀滅之劫,便得造化之變。

’“它成蛟了.”

恰此時刻,多地山洪齊聚,攜以滾滾雷雨,匯入江河。

滸江水位幾乎連升了兩三米。

那些虎視眈眈的生靈,瞧到這裡,也紛紛退身便去。

再也無誰,敢原地駐足,暗行窺視。

“嗡~”突然,一塊白玉圭從河中飛起,落向江陵。

“此物,還給閣下.”

這白玉圭從通體發光的赤鏈華遊蛇嘴中吐出。

隨著白玉圭落來,更有一張蛇皮也跟著掉落在他跟前。

江陵伸手一抓,忽聽到——“吾,此當東去,山河不改,後會有期!”

江陵心之慨然,亦言道:“後會有期!”

揮手作別,赤鏈華遊蛇攜山洪水勢,奔流而下,作蛟而走。

此時之它,通體光滑,頭生短犄,身出四爪。

已初具猙獰之態。

隨它遁去,天上雷芒也始漸消弭。

夜風颳來,陰陰作冷。

聶倩甚是好奇:“主人,它為何要東去?”

江陵道:“它已化蛟,這內陸山河,已容不下它。

只有那廣闊海洋,才是它該往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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