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官道崎嶇,確不好走。

不停地顛簸,使人稍坐久點,便覺雙股痛麻。

行一兩裡地,那蔡爺就主動慢行,減少顛簸。

江陵也大約聽出,後面那輛馬車裡,所載的該是蔡老的家眷。

偶有女子談話聲傳來,有老有少,約有四五人許。

七里之後,路上見到那騎馬的衙差歸來。

看樣子,許是追丟了那女賊了。

雙方臨近時,他們見馬車上掛著【蔡】字旗幡,似也認得,同樣恭謹而禮貌,還特意下馬來招呼。

但蔡爺直接驅馬過去,未曾理會。

或是對方身份低微,還不至於讓他去回應。

“今日城裡劫牢之事,應是【天行山】那些匪徒罷?”

馬車裡忽然傳來蔡老的聲音。

外邊的蔡爺頷首:“大抵是了,前陣子他們下山劫掠,巧被官府圍剿。

捉拿了七人,扣於地牢。

未曾想到,他們竟有如此膽子,竟敢直接去縣城劫牢.”

“這南邊的匪患,也確該治治了.”

蔡老道。

蔡爺贊同道:“是該治了,如今就敢上縣衙劫人,若是再放縱下去,那還了得?”

短暫沉默後,蔡老忽掀開了簾子來,只見他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他朝前邊張望幾眼。

偶見江陵坐在邊上頗為不適,稍是忍俊,從車內遞出一坐墊來。

“小友,方才除了馬匹,可還有其他財物丟失?”

江陵:“倒也沒什麼.”

重要的東西,他一直都背在身上。

只不過,從酒樓裡備好的口糧,倒是都跟著馬匹被那女賊給順走了。

蔡老輕笑:“這看樣子,你是尋不回那馬匹了.”

江陵:“無妨,大不了,到了南郡再購一匹便是.”

蔡老頷首,又看了幾眼書,似覺聊賴。

便將放下。

又問江陵:“小友于詩會里所賦之詩,他人或是不喜,可於老夫觀來,卻覺上佳。

從那詩裡,可見小友心氣極高,可是,這心氣極高之人,緣何會去一商賈之家做那上門郎耶?”

這或是閒聊,也或是他的好奇。

話問出口,大約三秒後,他又笑道:“若不便回答,不答也可.”

江陵此時心中卻另有思量,這蔡老能夠這樣問話,也該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

既然是明白人,那他也不必再掖著,就道:“上門郎,真有那般不堪麼?”

蔡老微微一笑:“堪與不堪,且不說,只是大好男兒也該當錚錚鐵骨。

俯首入贅,其一,於家門算是不孝;於己,算是不忠;這既已不孝不忠,何來堪矣?”

江陵也知道上門郎地位地下,其實上門郎,也可看做是大戶人家的小妾。

【小妾】與【上門郎】基本是可以畫等號的。

須知大戶人家平時相互贈送小妾,尚不在話下,由此可見其地位是有多麼卑微。

只是,江陵以為似蔡老這般人,或與常人有不一樣的看法。

但聽他這話,才知,世事觀念如此,即便是他,也不能免俗。

見江陵沉默,蔡老也不再停留在這話題之上。

“說起來,倘若由小友任一方縣官,要你來治理這匪患,你欲如何治理?”

江陵眉頭微挑,道:“匪患之治?其實,也無需去治.”

“哦?若不治,那豈不亂矣?小友也看到了,而今就有女賊敢去縣衙大牢劫人,更於光天化日之下搶走小友代步之馬。

若是不治,這些匪患豈不更加張狂?屆時天下大亂,必民不聊生.”

江陵微微一笑,道:“匪患之災,自古常有。

宛若癬疥之疾,今歲去之,來年春秋,仍可復發。

這治標而不治本。

您說而今就有女賊敢去縣衙大牢劫人,這也非是賊人膽大,而是縣官無能。

一寨之賊,少則數十,多則二三百便罷。

可一縣之兵,少說是其兩三倍以上。

在這般人數懸殊之下,那賊人卻能出入縣城如入無人之境,進入地牢救人,更是輕而易舉。

除了縣官無能,似也沒甚其他理由可做解釋。

另外,賊人劫掠,也自知風險。

若非實在活不下去,大抵也沒幾人肯去過這刀口舔血的日子。

大多時候,匪患之災不是自然存在,而是官府逼迫出來的。

因此,我說的不用治理,就是隻要當官的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別做的太過分,讓所有人都能活得下去。

這匪患之災,或可不滅而亡。

就算還有,也定是難成氣候.”

話才落音,蔡老還未表態,那蔡爺似是聽不慣了。

他道:“你這話說得倒是有些想當然了,那賊人野心龐大,你真以為只要給他們一條生路,他們就不會當賊了?我告訴你,做賊的人,骨子裡就是個賊,這是與生俱來的,改也改不掉的.”

江陵道:“那先前青陽縣進出城門還需交錢,這般做法,不也與那賊人無異麼?單是此事,引人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類似的事情一旦多發,衙門威信不再,威信不再,管束力自是大減。

加之,人一絕望,自然也就甚麼事都幹得出來。

至於說與生俱來?這話,怕是絕對了.”

“你這小子,膚淺之言.”

蔡爺冷哼一聲,觀點與他難同。

蔡老卻笑笑,問江陵:“小友可知一縣之城,人口有幾何?”

江陵略想,道:“少則三五千,多則八九千.”

蔡老:“這數千人,管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當官的,若想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那也非是一人之力能夠管好的。

就如你說那城門收費之事,這其中牽扯,就非是一人兩人之罪。

小友想法不錯,但這想法若實踐起來,卻不太現實.”

江陵自然也知道一個縣沒那麼好管,當官的想治理,首先得上下一心,其次還得拉攏地方士族。

真要去治理一個縣,一個人的力量,絕難施為。

但,蔡老這不是口頭相問麼?既然是紙上談兵,他自然也就隨口相說而已。

說話間,馬車要進入一峽谷直道。

剛進山口,忽然邊崖之上,一口巨木滾落,橫在路上。

旋即,有數人匆匆而來,前後左右,行包抄之舉。

“籲~”僕人蔡爺趕緊拉住韁繩,將馬停下,回頭道:“老爺,這說曹操曹操到,咱碰見山賊了.”

蔡老也是看到了,可他臉上卻見不到多少慌措,反而像是信心篤定,雲淡風輕。

蔡爺說完話,手在馬車底下一抽,竟有一口寒光朴刀,被他單手抽出。

隨即,他凌空一跳,就落在那地上,朝那賊人喝斥起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誰的馬車?安敢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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