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也是晴霜琴彈得好,名聲在外,這才讓人找上了門來。

她此時蹲下身去,將請帖撿起,看了兩眼,到底還是收了起來。

荷香忍不住道:“這些當官的,還當真是好生霸道.”

江陵道:“晴霜姑娘,這讓若不去,他所謂的後果自負,會是怎樣的後果?”

晴霜道:“俗話便有民不與官鬥之說,既他們相邀,那是必須要去的,倘若不去,那今後便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她緩緩說起了一樁往事,也是曾經的某位花魁,書畫一絕,被朝中一位大官看上,想邀她品鑑書法,其目的是想佔有她。

那位花魁當時就拒絕了,在拒絕了之後,沒過都久,那花魁就因一首歌下了獄。

最後據說在獄中沒撐過幾天就死了。

江陵:“因為一首歌而下獄?”

晴霜頷首:“那歌裡有一句【景好、夢好、佳人好】,而當今聖上,名為【景昊】,這【景好】被說是暗指【景昊】。

便算是冒犯聖上,罪無可恕.”

這不就是另類的文字獄麼?但反過來,也是體現了民鬥不過官的這一鐵律。

晴霜又道:“當然,也並非所有場合都不好,有些場合,如果是真心實意的邀請義演,那對於花魁的名聲也會有所提升。

但……”後面的話她沒說出來,可江陵卻聽得明白,大抵是正經的場合,應是相當罕見的。

江陵:“晴霜姑娘若不想去,我或可幫你想點辦法.”

晴霜柔笑著輕輕搖頭:“公子好意,晴霜心領了。

只是這次公子或可幫得,那下次下下次,終也會有公子幫不到的時候。

晴霜如今獨立出來,也是該自己學著來面對將發生的一切了.”

一頓飯原本還有些氣氛,被幾個差人一攪,這氣氛頓時也變了樣。

草草用完餐後,江陵便帶著荷香從這離去。

在出門時,他又碰見了那孫氏母子。

似是從菜地摘了不少菜,給晴霜送菜來。

路上相遇江陵,孫大娘有意拉著孫大壯,讓他避開一些讓路。

而孫大壯卻很不歡喜,待江陵和荷香走遠,他拎著菜就到晴霜院門口喊了她出來,問她:“晴霜,那人,是不是又來對你無禮了?”

晴霜:“大壯哥你莫要亂想,那江公子是位大夫,那天晚上他過來,也確是為他治病,你們莫要誤會了他.”

“治病又怎會趁夜抹黑鬼鬼祟祟,那人生得俊秀,可骨子裡卻未必是個好東西.”

孫大壯反正對江陵有意見。

最讓他可氣的是,他明明去官府有報官過的,可這人果然如他老孃說的,背景太強,連官府都不會管他?也越是如此,他就越發看不順眼江陵。

晴霜:“可不要這麼說呢,大壯哥,江公子到底是晴霜的救命恩人.”

孫大壯:“晴霜,你可別被他騙了.”

晴霜苦笑著,只好改過話題:“大壯哥與孫大娘此來,可是有事?”

孫大壯立馬提起一籃子,從籬笆外遞給她,憨厚一笑:“採了山藥,給你送點過來.”

晴霜:“那可謝謝了呢.”

接過籃子,滿滿一大籃。

這菜是有了,可一想到今日中午連灶火都燒不起來,晴霜不禁暗暗一嘆。

一個人生活,還真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呢。

孫大壯撓了撓頭,沒甚麼話講,緊張著就告辭走了。

孫大娘在後面全程目睹兒子的表現,回家後,說道:“兒啊,你既喜歡晴霜,當與她平時多說說話才是.”

孫大壯只憨笑道:“我……我不知道說些甚麼.”

“說甚麼都好,總比你甚麼都不說要強,方才你只與她說了兩三句而已,就緊張得無以復加。

這樣可不討女孩喜歡.”

“娘啊,那你說,要怎樣才能討女孩歡心?”

“晴霜如今回來住,看得出來,也是下定了決心想要靜下來過日子的。

你若想娶她,或也不是沒有機會.”

“娘啊,那要怎麼做才好?”

孫大娘笑道:“按照為娘過來人的經驗呀,女孩子總歸是喜歡禮物的。

你可尋一件能代表心意的禮物送給她,瞧她的反應,若她歡歡喜喜收了,或說明心裡是可接受你的,反之,你就不要多想了.”

孫大壯撓頭:“方才就送了山藥.”

孫大娘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這榆木腦袋,山藥那能叫禮物麼?我說的是女孩家用的首飾或胭脂,那才是能代表心意的東西.”

孫大壯眼睛一亮:“娘,我明白了.”

申時中,晴霜洗漱打扮了番,抱著一把舊琴出了門,要去鴻臚寺。

路過江陵家門口,見江陵正坐在河邊冥想。

她輕輕打了聲招呼,江陵往她瞧來,就問她:“這麼早就去?”

晴霜頷首:“只可早去,不可晚到,若是晚了,定會被怪罪的.”

江陵:“那何時能回來?”

晴霜搖頭,什麼時候回來,這可不是她能定的。

且宴會是酉時開始,等到表演完,外邊或已宵禁。

江陵:“那,要不要我陪你去?”

忽然有這提議,也是江陵想看看古代招待外賓,是個甚麼樣的。

晴霜聽得心兒一動,想也沒想,鬼使神差便回了聲:“好呀.”

她一個人去參與宴會,要說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若能有個人陪著,那多少會好一些。

話出口後,她很快也意識到不妥。

鴻臚寺不是誰都能進的,請帖只有一張,江陵若送她去,大抵也是等不到她出來的。

剛想謝絕好意,江陵卻已經站了起來,朝院裡喊了聲,叫荷香自個兒看家,他要出去一趟。

幾步就來到了晴霜跟前:“走?”

晴霜與他對視一眼,忽覺羞赧:“江公子要不……還是算了吧.”

江陵:“算了?那如果到時候天黑你才回來,路上會碰見甚麼,可就難說了.”

晴霜微愣:“公子指的是?”

江陵摸著下巴說道:“昨兒個我看見一老婆婆在樹下燒紙錢,我問她為何要在樹下燒錢,她說是送客。

你說她送的是什麼客?”

晴霜想了下,小臉很快就緊張了起來:“公子真壞,可莫要嚇晴霜.”

江陵笑笑,已徑自往前去了:“貓兒姑娘們趕緊走吧.”

晴霜連忙抱琴跟上,忍不住用手摸摸臉頰,出門前她確定照了鏡子,臉上應是沒有“鬍鬚”才是:“我才不叫貓兒姑娘.”

語氣雖有三分幽怨,可心裡,卻忽覺踏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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