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低低一笑,“平常的機靈勁兒,都用到哪裡去了?”

辛夷恍悟,“那叫九哥?”

“嗯。十一妹。”傅九衢答得理所當然,微微一笑,便張臂摟住她,緊緊地。

“這樣你我便不再生分了。”

辛夷對稱呼其實從來不曾在意,怎麼順嘴怎麼叫,但見傅九衢這般滿足的樣子,遲疑片刻,一聲暗歎,慢慢回抱住他,緊緊相擁。

“好。不生分。”

“乖。”傅九衢回報她的,是更為激烈的擁抱,一雙胳膊鉗子似的,恨不得將彼此融化……

辛夷心臟狂跳不止,理智有些緩不過氣,那混著藥味的幽香肆無忌憚地闖入鼻端,令她意識迷離,情入肺,意動心……

傅九衢的吻猝不及防。

侵略的,攻擊的,急不可耐的……

抵死相纏。

辛夷呼吸略微不穩。

“九哥。”她情不自禁地環住傅九衢的脖子,回應。

靜寂中,傅九衢沒有回答,呼吸清晰而凝重,帶著細碎的風吹動她臉上的絨毛,很輕,很暖,卻切割肌膚,切割心臟……再失神得順理成章。

好似本該如此,早該如此。

細汗便那麼滲出來。

溫柔與堅強同舞,輾轉與肆虐同行……

傅九衢的掌心落在她的後背,火炭似的,灼人,彷彿要把她撕碎。

辛夷驚覺他的激動,低聲輕斥:“郡王,約法三章……”

“叫我的名字。”

“九哥?”

傅九衢眸色一暗,低低的聲音喑啞而無奈。

“換一個。”

“傅九衢……”

“嗯。”傅九衢微微彎起唇角,汗溼的額際貼在她的額頭上,聲音如若催眠,“乖,再喊一聲。”

“傅九衢。”

“我在。”傅九衢的聲音仿似從喉頭擠出,帶著顫意的嘆息,“以後便這麼叫,不可再喚郡王。”

“可我就喜歡叫郡王啊……習慣了……誒……”辛夷在他追逐般嬉戲的吻下,心亂如麻,“你停下來。”

“再喚一次。”

身子熱得不像話,辛夷快要被逼瘋了。

“傅九衢,你不講理……”

“嗯?”傅九衢聲音幽沉:“這樣不講理,還是這樣?”

“九哥……”辛夷急眼了。

她眼裡的傅九衢,微闔的黑眸裡彷彿有燃燒的烈火和無盡的深淵。

再往前走一步,他們就會越過雷池,萬劫不復。

辛夷緊張得呼吸略微不暢:“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臨衢閣的通房丫頭麼?”

溫熱的呼吸在耳畔停下。

稍緩,只留一聲低淺的嘆笑,還有無奈。

“放心。”傅九衢燥熱的臉上,有一雙沉靜的眼,他近乎迷戀般摟緊辛夷,神色卻清醒帶笑,“你九哥若這般不經人撩,哪裡還能等著你來?”

“呸!”辛夷無語地瞪他,“誰撩你了?”

“不是你麼?”

“明明就是你……”辛夷嗔怪地睨著他,上手便推過去。

傅九衢嘶的一聲,輕皺眉頭:“我是病人。你輕點。”

這一招屢試不爽,辛夷手上的力道還沒有發出去,便堪堪收住手,“又不舒服了?”

傅九衢輕笑,目光寵溺地看著她,摸摸她的頭。

“你一急,我這病就痊癒了。”

“……”其實辛夷對傅九衢的病情十分清楚。這個病發作的時候要生要死,不發作時,又與常人無異。

這個廣陵郡王,分明是心情大好,故意在騙她。

奈何她關心則亂,仍是不免擔憂。

“你看我往後還信不信你?!”

~

辛夷從長公主府離開的時候,已是深夜,傅九衢親自把她送上馬車。長公主在福安院裡半宿沒睡著,想到他們兩個背了人會如何荒唐,她心裡塞著火,十分難受。

長公主本想等辛夷出來,叫到跟前,再借機敲打一番。

結果卻等來了她臉色蒼白的好兒子。

傅九衢什麼也沒有說,撩起袍角,撲嗵一聲,便給趙玉卿跪下了。

“兒子不孝。”

長公主看著全須全尾走進來的兒子,不期然便想到他今日病發時躺在床上生死懸於一線的樣子,那一顆心當即便有些鬆動。

她再是有氣有怨,也是真心盼著兒子好的人。

活著的兒子再是氣她,總比年年給他上墳要強吧?

趙玉卿氣一洩,冷著臉便咳嗽兩聲。

“廣陵郡王快起來吧。你如今長大了,翅膀硬了,為所欲為便是,何須管你母親死活?”

“娘。”傅九衢慢慢抬頭,看著憔悴的長公主,“兒子長這麼大,從未求過你什麼,只這一次,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長公主冷下臉來,盯著他一言不發。

她以為傅九衢會向她求情,讓她接納張小娘子,不承想,傅九衢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竟是道:“兒子想請求母親,務必保重自己的身子。”

長公主略略意外,冷哼一聲。

“你怎不求我允許你跟那張小娘子在一起?”

傅九衢微微抿唇,臉上帶一絲笑意,“無論母親允不允許,我都會跟她在一起。這個無須求來……”

長公主猛地變了臉色。

卻聽傅九衢又道:“兒子下定決心,便不會更改。獨獨擔心母親……憂思過甚,傷了身子。若是今後兒子不能長伴您老的左右,誰來照顧您?”

長公主心頭微怔,“此話何意?”

傅九衢沉默,好一會兒,看著趙玉卿的眼睛,認真地道:“兒子身患心疾,已不到兩年壽命,母親仍不肯讓兒遂心過活麼?”

~

辛夷次日醒來,天已微亮。

她洗漱吃飯,開門營業,心情格外地舒暢。

藥鋪上下察言觀色,皆是替她開懷不已。

“小娘子為何這般高興?”

“昨兒……好像去了郡王府上?”

“半夜回來的。”

“三更天了。”

“……”

眾人小聲議論著,個個桃腮粉面的擠著笑,見到辛夷便目光閃爍,顧左右而言他。

辛夷哭笑不得,佯裝不知,照常安排藥鋪裡的事由。

晌午,李大娘笑盈盈地來了。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她的丈夫——胭脂鋪的鄧掌櫃。

夫妻倆進門便誇辛夷的脂膏好,兩方談妥條件,當即便請了商行的中人過來,要與辛夷訂下契約,合作售賣。

辛夷欣然應允。

如此一來,藥鋪相當於新增了一個進項,辛夷更是忙碌。

好在端午節過後,張大伯的兩個兒媳婦和兩個兒子都來上工了,辛夷讓安娘子培訓了他們兩日,便漸漸上手。

辛夷騰出手來,又一頭扎進側院的藥研所裡,潛心研藥,渾然忘卻了身邊的事情。

這幾日,張巡天天來,但辛夷沒有見他。

藥鋪裡有張家兩個兄弟和嫂子,張巡看到本家堂兄弟,即便有什麼情緒,也只能啞著,忍著,而且,辛夷雖不肯見他,卻也不再攆他。

張巡心裡稍安,覺得她只是心裡有氣,有怨,或是像那些婦人似的,想用一點小手段,欲擒故縱,從此套牢他。

這一回,他願意依著她。

殿前司就在馬行街,離辛夷的藥鋪很近,張巡來去十分方便,每日過來,都由張大伯家的大哥來接待他,兄弟倆不尷不尬說一會話,張巡便意猶未盡地離開了。

對這個藥鋪,張巡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有妻子的地方,就有家。至於張家村,從那日離開,看著父親和弟弟如今的模樣,張巡痛心疾首,失望又無奈,便有意疏遠,想逼他們回頭……

日子就這般不溫不火地過著。

傅九衢也偶爾過來,大多都在晚上,夜深人靜。

兩個人坐在二樓的木臺上,吹著五丈河的風,說說話,他便默默離去。

從未留宿。

辛夷忙著新藥,並未問他大理世子的事情解決得如何了,要等待到什麼時候才和張巡攤牌,她只是默默地等著,忙著……

轉眼,六七天過去。

辛夷沒有等來大理世子的訊息,卻等來了大理世子親自登門。

那是一個油頭粉面,清瘦單薄的少年。來辛夷的藥鋪時,這位世子爺輕裝簡從,似乎不想引人注意,可辛夷只與他打了一個照面,便發現了他的秘密……

這個大理世子,不是男兒身,卻有女兒意。

她是為了張巡而來——

辛夷請她入內,果茶剛剛奉上,沒有半句寒暄,世子便單刀直入。

“張小娘子,我今日來只想問你一句,你要如何才肯離開張行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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