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當天晚上, 穆雲間翻來覆去沒能睡著,蕭欽時一直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還在鬧脾氣。

穆雲間閉著眼睛, 想了無數種可能,越想,越覺得父母穿書這種事情應該不可能發生。

應當只是長得相似罷了。

可是自己都能穿了,父母沒有道理不能……

不是都說人的意念能量是可以影響宇宙磁場麼。他的父母是上一輩的影帝影后, 去世的時候分別有一部作品正在影院熱映,本來夫妻倆的資料粉還在比誰的票房更能打,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足足在網上炸了一週,無數粉絲哭到暈厥。

當然了, 這都是旁邊的人告訴穆雲間的,那個時候他年紀還小, 對於網路所知甚少, 只知道自己從此成為了孤兒,哭沒哭不知道, 但總歸是不好受的。

也許自己之所以穿書, 就是因為他們太想他了……

怎麼可能。

穆雲間換了個姿勢, 把臉壓在特別定製的軟枕上。

看他們的年紀, 應當與虞昭差不多大, 也許他們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我是。”蕭欽時毫不在意地道:“我若想殺誰,拼了性命也要咬斷他的喉嚨。”

穆雲間一下子從床上翻下來,赤著腳往窗邊跑來,有些忐忑地道:“看到了什麼?”

“方才夜探金玉齋, 你想不看到了什麼?”

“剛到北境,能有什麼事。”蕭欽時道:“你想不想去見他們。”

“膽小鬼。”蕭欽時把他抱了起來,徑直走進屋內。

“你……”

蕭欽時終於挪步,轉身直面他,負手道:“你今日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還是算了吧。”

蕭欽時看了一眼他垂在窗下的腳,終於大發慈悲看向他,道:“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憑什麼要告訴你。”

蕭欽時黑臉,一把將他抓了過來,穆雲間一下子從窗框上滑下,腳尖踩在了他的鞋面。

他沒有再說那些寬慰他的話,因為蕭欽時根本不用。他素來如此坦然純粹,惡便是惡,善便是善,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圓月微缺,夏夜的風仍帶著熱氣,他的身體卻依舊涼絲絲的。

穆雲間心頭一跳。

蕭欽時一躍而起,嗓音淡淡響在耳畔:“我知道你的心情。無論是還是不是,你不確認清楚,今夜是睡不好了。”

穆雲間必須探頭才能看到他,蕭欽時雙手環胸,懶懶抬眸望向天邊圓月,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我若黏上了誰,無論他愛不愛我,我都要盯死他一輩子。”

“我的外號你忘了。”他輕笑著道:“失禮再多,也還有瘋狗的名號擔著。”

窗戶忽然被敲了敲,穆雲間從床上坐起來,抬眼去看。

穆雲間縮腳,準備爬回去:“愛說不說,我不聽了。”

“……”穆雲間有點好笑:“叫夫君行不行?”

“不行。”

穆雲間被放在床上,看他取來了鞋襪,單膝點地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腳底的灰,道:“穿好鞋,我帶你去認親。”

他環住蕭欽時的脖子站穩,聽他板著臉道:“他們也還沒有睡。”

穆雲間給他氣到:“我都已經上過你家族譜了,我倆是板上釘釘的夫妻關係!”

穆雲間眼底發軟,再次對上他的烏眸,人已經再次被抱起。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他到底不如蕭欽時這樣坦然, 總覺得這麼大的人了還想著父母,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騙人。”蕭欽時道:“你肯定在想你父母。”

“為何要算了。”蕭欽時給他穿好鞋,道:“我想你的時候總是心如飛箭,你如今應當也是這般吧。”

“嗯?”

“……”穆雲間抿嘴,道:“深更半夜的,不太好吧。”

穆雲間看著他堪稱冷削的下頜線,最終只是拿自己的額頭輕輕貼了貼他的下巴。

蕭欽時直接轉身,身影從窗前移開,靠在了一側的牆上。

“我只是覺得有些失禮……”

穆雲間眼圈一熱,在疾行之中與他貼近,道:“你不是瘋狗。”

蕭欽時趴在視窗, 道:“還不睡。”

穆雲間急死了。

“……在等你回來。”

他抬腿爬上窗戶,坐在窗框上,湊過去推他:“你快說呀。”

“……許是因為其他事睡不著呢。”

穆雲間有點尷尬。

沒有必要再糾結他性子中的那些被世俗看做缺點的東西,也沒有必要再去忽視那些被稱作缺點的東西。

他愛的本就不是完美之人,但恰恰正是這些不完美,才能構成他如今所鍾愛的蕭欽時。

金玉齋東樓的屋頂上,蕭欽時扶著穆雲間站穩,指了指亮燈的房間,道:“丑時末了,他們還沒有睡。”

穆雲間吸了口氣,忍不住攥緊他的手:“如果是認錯了……”

“那便認錯了。”蕭欽時道:“我在呢。”

穆雲間與他十指相扣,掌心逐漸被汗水浸溼。

蕭欽時忽然指了指天空的月亮,道:“如今已經過了子時,是中秋了。”

穆雲間恍惚轉臉,圓月依舊缺了那麼一點點,不仔細幾乎看不出來的缺口。

這才意識到今日是中秋,團圓之夜。

他和蕭欽時的婚禮就定在明日。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蕭欽時道:“明日我們大婚,到那時,它便會渾圓如珠了。”

八月十六,是他和蕭欽時的婚禮。

穆雲間又看了一眼蕭欽時,後者忽然屈指,彈了什麼出去。

噹啷一聲,對面的窗戶傳來動靜。

“什麼人?”男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房門忽地大開,對方穿著簡便的灰色長衫,大步跨出。

“在下大靖太子蕭欽時。”其中一個白衣人拱手,道:“攜太子妃穆雲間,前來拜會嘉蘭島主。”

聽完前一句的顧珣臉剛一黑,正要罵這豎子無禮,就陡然聽到了後半句。

與此同時,穆冰玉也匆匆跨了出來,二人同時望向屋頂。

微缺的圓月之中,屋頂的兩人雙手緊握,飛身而來。

衣袂飄揚,穆雲間在落地的時候,被蕭欽時扶了一下。

他微微垂著頭,有些不敢看對面的兩人。

穆冰玉和顧珣雙雙望著他,似有恍惚,似有猶豫,還有絲絲縷縷的思念與忐忑。

蕭欽時上前,道:“拜見嘉蘭島主。”

顧珣回神,這才回了一禮。

蕭欽時又看了一眼穆冰玉,她正不斷地在打量穆雲間,眼睛已經通紅。

“敢問嘉蘭島主,島主夫人,可有一個兒子,曾遺失在二十一世紀。”

半個時辰後,金玉齋東樓廂房,依舊燈火通明。

穆冰玉輕輕將桌上的切好的水果推到穆雲間面前,目光一直頻繁地望著他:“沒想到再見,居然會是這般光景。”

“我跟你媽都很想你。”顧珣也開口,道:“我們被困在了嘉蘭島上,若不是穆澈意外來到嘉蘭島,我們都不知道這裡已經是異世。”

“對。”穆冰玉也道:“我們一開始以為只是流落荒島,以為是哪個沒被發現的島嶼還殘留著古代的習俗,好多次,我們出海航行,但每次都像鬼打牆一樣重新繞了回去……雲間,爸爸媽媽沒有一刻不再想你,我日日燒香,只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天可憐見,讓我們離開嘉蘭島,能來到內陸,聽到你的訊息……雲間,你過得好麼?”

穆雲間點著頭,朝外面看了一眼。

蕭欽時給他們一家人留出了充足的時間,這會兒正一個人站在外面。

他開口,輕聲道:“蕭欽時對我很好。”

顧珣想起蕭欽時的風評,臉色微微變了變,“可我聽說……”

穆冰玉肘了他一下,慈愛地道:“我聽穆澈說了,他對你言聽計從的,你呢?喜歡他麼?”

穆雲間點著頭,終於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認真道:“喜歡。”

“那,讓他進來吧,我們仔細看看?”

穆雲間點了點頭。和剛認親的父母在一起,遠遠不如跟蕭欽時在一起來的自在,他當即起身去拉開了房門,卻忽然一愣。

蕭欽時不知何時換上了太子袍,還戴上了紫金冠,正神色端嚴的站在外面。

不等父母抬眼,他當即把門關上,快步來到蕭欽時面前,道:“你什麼時候換的衣服。”

“你們聊了那麼久,我回去換兩套也夠了。”他展袖,道:“怎樣,我這衣服好不好看。”

“……”太刻意了啊。穆雲間紅著臉,道:“你,你再去換回來。”

“為何要換回來。”

“他們,他們知道你剛才穿的是什麼衣服。”

“就是讓他們知道我專門回去換衣服,才顯出誠意。”

“你就不能明日再……”

“如今已經是明日。”

“你這樣太正式了……”

“拜見岳父岳母自然要正式。”

“哪有半夜搞這麼正式的。”穆雲間沒好氣,伸手來扒他:“你快脫了。”

“你給我扯壞了……”

兩人正糾纏著,房門再次被拉開,穆冰玉好奇道:“怎麼了?”

穆雲間急忙轉身,雙手擋住身後的蕭欽時,道:“沒,沒什麼,媽你先進去,我稍後……”

蕭欽時已經徑直從他身後走出,“蕭欽時拜見岳母大人,拜見岳父大人。”

夏風拂動,附近的樹葉沙沙作響。

嘉蘭島主和夫人皆穿著晚休的簡便衣袍,穆雲間也是一身入睡前的裝扮,身上連個刺繡都沒有,只有他,一身赤金太子袍,花紋繁複,紫金冠高豎,像是從西京的朝堂上直接被p到此處,與深夜的夏風,還有此刻懶散的一家人格格不入。

穆冰玉的表情短暫空白了一下。

還是顧珣先反應過來:“請進。”

蕭欽時自然而然地牽起穆雲間的手,抬步往裡面走。

“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蕭欽時十分自來熟地道:“今夜帶雲間來認親,是因為此事若一直懸而未決,他肯定要夜不能寐了,這一點,是我失禮。”

穆冰玉來看穆雲間,穆雲間擠出一個微笑。

“煩請二位忘記方才之事,此刻才是我正式拜見岳父岳母,明日會請母后備宴,特別款待。”

他這樣正經,顯得穆雲間一家都不太正經。

顧珣終於從到底是我失禮還是他失禮這個燒腦的問題中緩過來,道:“我聽說你們的婚禮準備在太子府隨便湊活一下,甚至,你父皇也不會出面?”

果然是天外人,提到父皇都沒有敬意。

蕭欽時忽然露出了笑意,道:“聽岳父的意思,是想大辦?”

顧珣一抬下巴:“我嘉蘭島的少主——”

腳忽然重重被踢了一下。

這是一個圓桌,四個人的距離都差不多,很難分辨到底是誰踢得。

此刻,他的兒胥一臉期待,妻子一臉凝重,只有剛認的兒子,正略顯不滿地瞪著他。

顧珣猶豫,穆冰玉輕笑道:“小兩口這麼做,肯定有他們這麼做的道理。”

穆雲間鬆口氣,蕭欽時神色不快,道:“我父皇無法來參加婚禮,是因為他……”

他猛地往穆雲間的身側歪了一些,腰間軟肉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神色微微扭曲。

父母疑惑。

穆雲間道:“是因為他遠在西京,事務繁忙,我想你們應該也都聽說了,虞皇后需要借北境之地培養太子,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暫住,日後應該還會回西京的。”

“你不要騙我們。”顧珣道:“我們上岸也有三個月了,多多少少也瞭解一點情況,你若是有什麼委屈,一定要直說,爸媽在,不會讓你自己扛著。”

穆雲間睫毛動了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笑道:“他父皇確實不願意我們在一起,但母后很喜歡我,如今她離開西京,並非是天下說的那樣,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

蕭欽時看了他一眼。

穆冰玉卻忽然笑開,道:“這虞皇后倒是個清醒人,和三妻四妾的臭男人混在一起,日日守在後宮有什麼意思,來北境一展宏圖才叫不枉此生!”

蕭欽時眨了眨眼,想起當年穆雲間醉酒時候說過母后和他媽媽很像……原來是這樣。

他思索,顧珣又道:“那婚事……”

蕭欽時立馬看向他,期待他能說出點什麼名堂。

穆冰玉卻打斷了他:“孩子們的決定,你就不要管了。”

“我看我爸跟他倒是很像。”穆雲間開口,埋怨道:“整日就想搞什麼排場,他拗不過我,如今就盼著你能說句公道話呢。”

穆冰玉笑了一聲,顧珣幾次說話蕭欽時都盯著,她自然也看出來了。

這傳言中的小瘋狗,仔細看來倒也沒有那麼不良。

顧珣看上去很不理解:“若不是有什麼委屈,你怎麼能願意婚禮如此樸素?”

“人少,我自在。”穆雲間道:“我以前一個人過得慣了,不太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何況,我過日子又不在乎別人怎麼看,爸,媽,我沒受什麼委屈,如今見到了你們,我更是連對上天的一點不滿都沒了。”

一家人又絮叨了一段時間,直到金雞報曉的時候,穆雲間才強行扒下蕭欽時那一身太子皮,拽著他往家裡走。

與父母相認的尷尬,因為蕭欽時這個新加入的傢伙兒變得融洽,穆雲間回去的時候,心情已經平和而快樂,就差把開心兩字紋在臉上。

天矇矇亮,街上正涼快,勤勞的小販已經開始支起攤位。

蕭欽時卻一直心事重重:“穆雲間。”

“嗯?”

“你方才為何不跟他們說你以前的委屈。”蕭欽時道:“你被迫隱瞞身份的時候,不得不去關州逃難的時候,還有……你不喜歡我,卻被我糾纏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穆雲間面對他,一邊倒著走,一邊理所當然地道:“因為我遇到了你呀。”

蕭欽時一愣。

穆雲間道:“因為遇到了你,所以過去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因為如今我含著蜜,所以過往的所有一切都成了蜜,蕭欽時,你若一直愛我,我們所有的日子就都會溢著蜜。”

蕭欽時眼睛發光,驚喜地快走兩步,道:“我也是!穆雲間,你之前對我那麼不好,但是你只要對我好一點,那所有的不好都會變成好。”

穆雲間笑出聲,道:“就是這樣。”

蕭欽時看著他玉白的臉,也微微挺起了胸膛,幾息之後,他又想起什麼,道:“穆雲間,你可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嘴上說喜歡他,但連最親密的事情都不肯跟他做。

蕭欽時嗤笑了一聲,道:“還好你父母出現的比較合事宜。”

“怎麼說?”

“若再早一點,你定不會與我在一起,若再晚一些,便無法參加你我的婚禮了。”

穆雲間更加開心了,有種被上天眷顧的感覺。

“你自己回去休息吧,我要去宮裡一趟。”

“可以睡兩個時辰再去。”穆雲間挽住他的手臂,道:“別那麼拼嘛。”

“你找到親生父母的事情,要讓母后有個心理準備。”

“好吧……”

中秋月圓之夜,虞昭從宮裡離開,來到了明都最大的酒樓。

本來這頓飯是要安排在宮裡,用最上等的禮儀招待,但到底還是遂了穆雲間的意,因為他覺得這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遠比在無數侍從的伺候裡用餐要更加舒適,也更加緊密。

出乎穆雲間的意料,虞昭貴能擔得起一國之母,如今在酒樓裡用餐,竟然也能跟穆冰玉打成一片,兩人推杯換盞,一干男人都下了桌,她們還在把酒言歡。

穆雲間和蕭欽時一起坐在靠窗的小板凳上,感慨著這兩個女人的相似程度,肩頭忽然一沉,蕭欽時的腦袋壓了上來。

他:“……喂,蕭欽時,蕭欽時?”

蕭欽時被搖醒,重新直起身子,溼潤的眼珠烏溜溜的望著他,少了點陰森的晦暗與渴望,顯得迷濛而乾淨。

痴迷不改,卻有些天真。

“蕭素素說你不能喝酒……”穆雲間伸手在他眼前晃,蕭欽時安靜地望著他,神色乖巧而寧靜。穆雲間笑了一聲,道:“還記得我是誰麼?蕭欽時?”

“穆雲間。”

“那你是誰?”

“穆雲間的寶貝。”

“噗……”一旁等候穆冰玉下桌的顧珣一口水噴了出來,和楚煦坐在一起沒趣的玩牌的蕭素素兩人也一起扭臉。

神情震驚。

穆雲間耳朵泛紅,道:“他。他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

顧珣:“……好像就敬我們,喝了三杯吧。”

“那酒太烈了。”穆雲間解釋:“他平時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所以才會這樣。”

穆雲間也喝了,喝的是果酒,只是有些上臉,以及想要囉嗦,還沒到不能控制自己的地步。

他扶著蕭欽時站起來,卻發現根本不需要力氣。

蕭欽時自己就能站起來。

“沒有喝醉。”他開口,伸手來抱穆雲間,兩頰暈紅地望著他:“穆雲間,你叫我寶貝,你忘了?”

“……”穆雲間僵硬地道:“我們先回家。”

“私底下叫我寶貝,當著大家的面,就不敢承認了?”

穆雲間只能拽著他往外走,蕭欽時平靜地道:“我就是穆雲間的寶貝,我是妻唔……”

穆雲間直接拿帕子塞在了他嘴巴里。

蕭欽時被他拽下樓,強行推進了車內,一直到回了太子府,他才把人丟在床上,呵斥:“坐好。”

蕭欽時含著帕子,在床上盤膝,“唔……”

穆雲間只好把他嘴裡的帕子扯下來,道:“剛才我爸媽都在,你胡說什麼呢。”

“我沒有胡說。”蕭欽時道:“是你先叫我寶貝的。”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們倆那些事情,不要往外說。”穆雲間惡狠狠地道:“你都忘了?!”

蕭欽時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沒有忘。”

“那還亂說。”

“是你問我的。”

“……”這傢伙喝醉的時候,比往日還要耿直。

穆雲間好氣又好笑,拍了拍自己想要長篇大論的臉,道:“不跟你說了,洗個澡睡覺。”

昨天晚上認親一夜沒睡,今天又要為明天的婚禮做準備,也是一日都沒睡,穆雲間這會兒困的不輕。

擱在往常,他一旦沾酒,這會兒肯定忍不住要不斷地說起廢話來了。

蕭欽時身體自帶恆溫,沒出多少汗,穆雲間只是簡單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許是因為醉酒,他的身體也很平靜,一直很老實。

“真難得見你這麼乖。”穆雲間把他安置在床上,下人們已經提來了水桶,因為蕭欽時已經喝醉,他需要把對方放在眼皮子底下,便將屏風挪開了一些,方便看顧他。

這還是他頭一次在蕭欽時面前不避嫌地解衣服。

蕭欽時偏頭來看,目光從他潔白的小腿一直上移,來到起伏的山丘。

穆雲間把不慎掉在地上的髮帶撿起來,雪白的山丘因為動作而微微分開,露出淡粉色的縫隙。

蕭欽時不知不覺地從床上坐直了。

穆雲間毫無所覺地邁入水中,剛剛坐穩,就發覺眼前一片陰影,一抬眼,就見蕭欽時跟傻子一樣盯著他。

他愣了一下,道:“怎麼了。”

蕭欽時呆呆望著他,緩緩在浴桶便蹲了下來,下巴壓在桶的邊緣,眼珠盯著他的胸口。

“……”穆雲間重重推了一下他的額頭:“一邊兒去。”

蕭欽時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等他手的力道消失,他的腦袋就像彈簧一樣彈回來,繼續盯著他看。

“……”穆雲間下意識環胸。

蕭欽時歪了歪頭,伸手把他的雙手拉開,繼續盯。

穆雲間漲紅了臉,兇道:“放手。”

蕭欽時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聽話地鬆手,往後退了退,還是盯著那兩處。

穆雲間不再遮擋,他微微挺身,細瘦的腰肢拉出水下,腰窩露出。

蕭欽時瞳孔微張,正待伸手去戳,一件衣服忽然落在頭頂。

穆雲間重新坐回水裡,道:“拿著衣服,去那邊玩。”

蕭欽時的鼻子在裡面皺了皺,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終於翻了個身,改趴為靠,倚在在浴桶上,背對著穆雲間,去玩他的衣服。

穆雲間快速洗完跨出來,換上新衣服,轉臉就見他已經在地上躺了下去,方才丟給他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有被隱隱扯破的地方。

罪魁禍首正抱著那又破又皺的衣服,一動不動。

穆雲間放下微溼的頭髮,緩緩蹲下來,輕輕戳了戳他,慢慢將衣服從他臉上拿開,便忍不住笑。

“睡著了?”穆雲間扯了扯衣服,扯不動。

把衣服當成人了。

他又笑了一聲,有些費勁地把對方扶起來,丟到床上,剛洗完澡,又出了一身薄汗。

再扯衣服,不光扯不動,對方還又往懷裡摟了摟。

“你抱衣服幹什麼。”穆雲間哄他:“抱我啊。”

蕭欽時皺著臉,翻身面向裡面,固執地抱著衣服不肯鬆手。

“……”

穆雲間重重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第二天的府裡尤其的熱鬧,下人們忙碌來去,假山,門頭,包括院裡的小橋上,都掛上了喜氣洋洋的紅綢。

蕭欽時醒來的時候,穆雲間已經不在身邊,他摸了摸床上的溫度,猛地一個激靈坐起來。

“醒了。”熟悉的嗓音傳來,愣愣抬眼,便見一人紅衣曳地,冰肌玉骨,正不滿地望他:“還愣著幹什麼,你真想跟那衣服過一輩子啊。”

蕭欽時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懷裡皺巴巴的衣服,宿醉的大腦仍有些恍惚。

“這都要到吉時了。”穆雲間提醒:“你若再不起來,這婚就不用結了。”

蕭欽時終於回神,立刻跳下了床。

“桌上有醒酒湯,喝點。”

蕭欽時端起茶壺,一飲而盡。

跨過穆雲間身邊,忽然又退回來望著他。

穆雲間微微抬高下巴,故意道:“怎麼樣,是不是比你抱的那破衣服好看。”

“……”蕭欽時深深望著他,道:“你怎麼連衣服的醋都吃。”

“我這是埋汰……”

蕭欽時忽然將他抱在懷裡,止不住地,他笑出了聲。

穆雲間把話吞下去,耳朵有些泛紅。

結個婚而已,瞧給他高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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