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盛的思緒凝固，視線落在男人身上。
他穿了一件騷粉色的長袖襯衫，內搭白t，一頭銀白的短捲髮，髮質不錯，在照入車窗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男人的年紀與他和江述相仿，可能稍長一兩歲。
長了一張妖里妖氣的俊臉，眼睛狹長，唇紅齒白，若是男扮女裝，可能也毫無違和感。
薛盛認得此人。
此人叫趙方焰，是創異科技研發團隊其中一名技術骨幹，原本也是團隊裡最年輕的成員。
聽說他是郭總三個月前從國外一家頂尖科技公司高薪挖回來的ai技術人才。
和江述一樣，都是界內這一代大佬們看重的潛力股。
江述聽見有人叫自己，垂掩著的鴉羽般的長睫微顫，徐徐掀開眼簾。
他微抬目，優越的下頜被窗外的陽光勾勒出明晰的線條。
視線冷淡地對上一臉桀驁挑釁的趙方焰，江述沉沉嗯了一聲，波瀾不驚，“我是.”
聲音似從喉嚨的軟骨縫隙間發出來的。
趙方焰橫豎掃了他一圈，眉尾微揚，滿臉質疑，“聽老郭說，你很厲害？”
“參與過3drld通用互動式多模態物理模擬平臺專案的研發.”
沒等江述應聲，一旁的薛盛下巴差點掉地上。
他知道那個專案，去年獲得sail之星的幾個專案之一。
sail獎可是世界人工智慧大會的最高獎項。
薛盛萬萬沒想到，江述竟然參加了獲獎專案的研發。
他在國外讀研這兩年還真是悶聲幹大事啊。
比起薛盛目瞪口呆的反應，江述一臉從容，倒是實事求是，半點沒有謙虛：“是有這麼回事.”
他這般率直，令本想挫挫他銳氣的趙方焰不禁噎住了。
隨後男人緊皺眉頭，撇了下嘴角：“……你小子還挺臭屁.”
趙方焰還想說些什麼，被郭進位制止了。
車要開了，郭進讓他坐下繫好安全帶。
於是這場二虎相逢的風波，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平息了。
全程旁觀的薛盛心下吶吶。
或許江述在人際關係這方面遲鈍慣了，根本察覺不出趙方焰對他的敵意。
但薛盛作為旁觀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也能摸清其中緣由。
畢竟創異科技只有一個ai技術研發部門，核心技術小組也只有一個。
郭總這次召集人才組成這支隊伍，自然是需要一名組長和一名副組長來帶領團隊在研發專案的過程中衝鋒陷陣的。
而就當下形勢來看，小組組長，極有可能是帶薛盛入隊的導師陳南生。
那麼副組長應該會由年輕一代的江述或者趙方焰擔任。
所以趙方焰應該是從一開始，就把江述當做副組長的競爭對手了。
他那人的性格就像一隻鬥雞。
薛盛都有些心疼江述了，剛進團隊，就被趙方焰這麼個爭強好勝的盯上。
-
大巴車開往西郊航天科研所。
一路上，江述都在閉目養神。
眼前時不時浮現顧知薇眼眶微紅的模樣。
好在到地方後，他便投入了工作中。
先是參觀園區，隨後是上午和下午的大會。
從科研所離開後，江述跟著隊伍回到了創異科技，在公司內部開了個團隊會議，確定了研發小組組長和副組長的人選。
隨後他被趙方焰糾纏著，進行了一系列學術方面的探討。
至少在江述看來，趙方焰主動跟他提起專業方面的難題，是在和他探討。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已經很全面的解答了趙方焰提出的專業方面的各項難題，為什麼他的臉色看上去卻是越來越難看。
江述並沒有深究的興趣。
時間不早了，他打算先去創異科技名下的實驗室熟悉一下環境，晚點在實驗室那邊用完晚飯再回南梔水榭。
“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江述見趙方焰似是已經無話可說了，便打了招呼，朝電梯口去。
留下氣急敗壞的趙方焰，以及旁觀全域性後哭笑不得的薛盛。
兩人視線凌空對上一眼，趙方焰眼神微凜，一身怒氣，險些禍及看戲的薛盛。
嚇得薛盛趕緊低下頭，快步追上朝電梯口去的江述：“阿樹，等等我！”
薛盛追上江述時，他人已經進了電梯。
電梯門徐徐合上，薛盛想到剛才江述應對趙方焰時從容淡定，遊刃有餘的神態，不覺好笑。
“我發現阿樹你這性子，有時候也挺好的.”
不管是旁人的善意、愛意還是惡意，在江述眼裡，似乎都沒差。
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是裝傻充愣，但熟悉他的人卻清楚，江述就是天性如此，對七情六慾感知遲鈍。
彷彿他周身有一道天然屏障，專為他ai工程師的夢想保駕護航，不受外界情愫干擾。
就比如現在，薛盛突然發出感慨。
江述也是一副狀態外的表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壓根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這樣遲鈍，某些時候竟也讓人覺得他的性子有幾分可愛。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迄今為止，還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江述的原因吧。
容貌出眾，才華過人。
哪怕性子冷淡，但他對人處事態度都很認真，對誰都一視同仁。
這一點，從某些方面來看，真的蠻討人喜歡的。
單是江述今天來創異科技報道，進公司溜了一圈。
薛盛就已經聽見好幾撥女同事在竊竊私語，聊起他來。
叮——
電梯到了負一樓地下停車場。
江述率先走出去。
薛盛後知後覺地跟上，繼續跟他搭話：“我說阿樹，你這上班第一天，用不著這麼拼吧.”
“真要去實驗室那邊啊？你這一去，怕是今晚不知多久才回家去.”
“你家小嬌妻不得等你到很晚？”
江述找到了郭進名下閒置的那輛黑色路虎。
他剛回國，還沒來得及去提車，打算這兩天先將就一下，借用郭進閒置的車。
反正對他而言，車只是代步工具而已，有就行了。
也不用管車是不是自己的。
找到車後，江述解鎖，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倏然聽見薛盛的話，他彎腰上車的動作頓住，身形微僵。
片刻後，男人直起身，終於朝薛盛看了一眼。
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薛盛以為，這世上總算有一個人能讓江述起反應時。
站在駕駛座門外的男人突然往後，去拉後座的車門，並對薛盛道：“你來開車.”
話落，江述拉開後座車門上車，再帶上車門，動作可謂一氣呵成。
薛盛：“……”
他剛才說了那麼多，是在對牛彈琴嗎？
身體裡不認輸的因子悄然作祟。
薛盛上車後，又接著剛才的問題繼續朝江述發起進攻：“就算你真打算加班，是不是也該給你老婆發個訊息說一聲？”
“免得人家獨守空房乾等你啊.”
江述上車後繫好了安全帶，從電腦包裡拿出膝上型電腦，正在開機。
對於薛盛的問題，他似並未過腦子，頭也沒抬地應答：“你的假設不成立.”
因為他和顧知薇是協議夫妻，有名無實。
他們是分房睡，所以不存在顧知薇獨守空房等他這種事。
薛盛並不知曉他們夫妻之間的秘事。
自然也不理解江述那句“假設不成立”是什麼意思。
他倒是想追問來著，卻被江述一句“專心開車”給搪塞回來。
再看江述，他已經開啟了膝上型電腦開始作業，一副入定的神態。
想必就算薛盛再說些什麼，他也不會應答了。
於是薛盛選擇了放棄，默默開車，做一個稱職的好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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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多，江述從實驗室直接回了南梔水榭。
他確實如薛盛說的那樣，一頭扎進工作裡，便將所有事情都置之腦後。
以至於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直到一個節點結束，才從實驗中抽出神來。
最終江述在薛盛的強烈要求下，開車回了南梔水榭。
一路上他都心無旁騖。
直到將車停進車庫，輸入入戶大門的密碼。
男人才終於想起這房子的女主人來。
玄關的燈亮起，江述換了鞋，卻還坐在鞋凳上。
他看了眼腕錶，已經快零點了。
偌大的別墅裡寂靜無聲，似乎空無一人。
放鞋時，江述留意到鞋櫃裡那雙女士拖鞋靜靜擺放在木格上。
那是顧知薇昨晚穿過的居家拖鞋，按理說這個點，這雙鞋應該被替換成她出門穿的鞋了才對。
片刻後，江述明白了什麼。
顧知薇她……今晚沒回南梔水榭？
意識到這一點後，江述的眉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他從西褲口袋裡掏出手機，不禁想起之前薛盛說他要是想加班，應該給顧知薇發訊息打聲招呼。
可如今沒有回南梔水榭的人卻是顧知薇。
而她並沒有給他發任何訊息，打招呼。
江述拿著手機在玄關處的鞋櫃前站了好一陣。
大概是因為忙了一整天，腦子突然閒下的緣故。
江述不禁想起了早餐時顧知薇眼眶紅紅的樣子。
他平靜了一整天的心，突然有種被人翻得亂七八糟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江述拿手機給顧知薇發了一條微信：[你今晚不回南梔水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