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車與老七相處的這段時間不算長,卻經歷了三個不同的階段。

頭一個階段,是神魂顛倒期。

這可是芳齡二十出頭的車車頭一次真正陷入愛河。

她本是個內心浪漫的姑娘,自然會用全副的身心去投入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而老七在車車面前從來就沒有低調過,從他見車車的頭一面起就是如此,一俟車車表示接受了他,他內心的一腔熱情,更是如同撲進柴油機汽缸裡的油汽,瞬間產生了爆燃。

在神魂顛倒期,老七極盡讚美之能事,讓從沒被酒醉過的車車,一次次被他的甜言蜜語所陶醉。

酒再醉,也有醒的時候。

累以時日,車車和老七二人的心態都漸漸迴歸了平靜。

於是二人進入了感情的第二個階段,心平氣和期。

老七為日常工作所牽扯,不再像之前那樣幾乎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給了車車。

而面對時時當頭的工作壓力,他也不再有過去那樣的閒情和心境來無條件討好車車。

這讓車車感到了極大的落差:“你王衛彤以前是那樣的,怎麼這些日子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對於絕大多數情侶來說都再正常不過的心平氣和期,在車車和老七這裡卻遇到了麻煩。

那天晚上,車車本來跟老七約好了一起學英語,老七居然給忘了,害得她等到好晚,才等回三位醉醺醺的“酒仙”——勞模常、武文傑和老七。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而現在卻實際發生了,而且後來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這一階段產生的落差,大概緣於老七前期的“用力過猛”,再加上車車本身對情感的“期待過高”。

車車對“心平氣和期”已心存不滿,不料沒多久,老七由於工作上遇到苦惱,情緒變得相當低落,連心平氣和都難以做到了。

二人的關係於是進入了第三階段,相顧無言期。

曾經無比饒舌的老七,突然變得沒話了,不但沒話,還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讓幾乎沒有思想準備的車車,一下子陷入了迷茫與慌亂中。

如果說心平氣和期只是讓車車感到了不滿的話,那麼相顧無言期,把她內心所剩的那點安全感徹底清除了。

她無法想像,曾經因為想逗她笑,就能一氣為她講十幾個笑話的老七,現在自己去主動找他說話,他都懶得吭一聲,有時甚至還會不耐煩地嘮叨幾句。

不堪其苦的車車,急需要找人幫她寬慰,給她指點,為她打氣。

因為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處境。

去跟誰說呢?

上技校時的閨蜜遠在外地的工廠,要聯絡得靠打長途電話,這怎麼可能說得清?

上初中時的好友倒是就在廠裡,有時還一起去騎車郊遊買書什麼的,但跟她,似乎不方便交流這方面的事。

而哥哥車輛只能辦替人出頭的事,罵兩句髒話,抽幾個嘴巴,是他的擅長。

可人家王衛彤並沒有做錯什麼,或者說,即使做錯了什麼,也不能由著哥哥的性子去揍人家呀。

車車想到了武文傑。

在車車內心裡,她非常懷念當時她和武文傑、王衛彤三人的“三角形”朋友關係。

三角形並非三角戀,這一點,他們仨人都十分清楚。

開始的時候,三角形的三個點中,她和武文傑近,武文傑和老七也近,她與老七最遠。

但隨著情勢的變化,她和老七這兩個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那個十分微妙的時段,也就是車車和老七處在“神魂顛倒期”的日子裡,武文傑幾乎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或者說,他在刻意迴避與他們二人的接觸,更談不上再有以往的那種三人聚會了。

後來等車車再見到武文傑時,她已經進入了與老七的“心平氣和期”。

武文傑在她面前神態自若,舉止自然。

但細心的車車依然覺察出,武文傑注視自己的眼神,除了友善和關切,還帶著淡淡的落寞和傷感。

她不明白,他眼中的落寞和傷感,究竟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曾經的“三角形”。

終於,在車車承受不了的時候,她不得不打電話向武文傑求助。

一貫內心驕傲的她,即使在向人求援時,也依然希望保持自己的尊嚴和體面。

她用似認真似不認真的詢問方式,來尋求武文傑的幫助,也想借機一探他內心的底數。

幾番見面的地點,她都執拗地堅持安排在王衛彤眼皮底下。

而對武文傑一次次的提問,她是發自內心來問的,她真的想探究到底,究竟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

她甚至也做好了預案,一旦武文傑明確說他自己是那個合適的人時,她該如何應對。

一路下來,武文傑的回答雖略帶狡黠,卻也不乏真誠。

只是到了終極問題時,他用了緩兵之計。

這倒讓車車鬆了口氣。

其實她心裡清楚,沒有兩全其美的選擇,更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帶著遺憾的灑脫,才配叫青春。

但武文傑後來在電話裡突然說出的那番剛硬的話,還是刺傷了車車的自尊。

“車車,咱們不要再約了,我不會再去回答你的問題。

我現在有太多的事要忙,也沒有心情.”

這是武文傑當時的原話。

回到家裡,車車大哭一場。

家人並不知她哭的真正意圖,因為這個時候,家裡的那隻小母狗小黃正病得奄奄一息。

小黃是車車的心頭肉。

哭完,她下了決心,誰也不求,誰也不找,她的事她自己想辦法,再也不給武文傑打電話了。

誰知,誤認為她在為小黃而哭的哥哥車輛,卻在她哭過之後,輕輕提醒她:“我們班那個小武,他好像知道一點給狗治病的知識,你有時間去問他一下,聽說他有個什麼偏方.”

車車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不去問?我才懶得理那個髒乎乎的油猴呢.”

她知道自己這樣說是難為哥哥。

哥哥這人極好面子,讓他“屈尊”做點事,比登天還要難。

那位小武是他的部下,平時還不時跟他有些大大小小的糾纏。

在這種情形下,要哥哥去幫人家,他倒是會不吝付出地去做。

但要他去求人傢什麼事,打死他也不會幹。

車車說的是氣話,並沒當真,可車輛聽了卻大為不快:“你怎麼不知好歹呢?我好心告訴你點資訊,是想幫你救救小黃。

你自己不去,還要難為你哥。

你愛去不去,反正我話說到了,到時你可別後悔.”

車車瞭解哥哥,如果她不去找武文傑,哥哥是絕對不會去問的。

儘管小黃也同樣是他的心頭肉。

他就是這樣的人。

她還是給武文傑打了電話。

但傳電話的人告訴她,小武沒在車間。

又打了好幾回電話,得到的答案都是同樣的。

顯然,武文傑拒絕再接她電話了。

車車傷心,但並不打算善罷干休。

她要救她的小黃。

而車車不知道的是,這幾天武文傑好不容易以各種指天咒地的自證,甚至說到了“如果我騙你我就是小狗”一類的話,終於讓老七相信了他的“清白”。

武文傑生怕車車不避嫌的行動,會讓自己的努力前功盡棄,乾脆採取了毅然決然的做法,完全遮蔽了與車車的電話接觸。

總算獲得了老七的信任,他不能辜負人家。

他要防止瓜田李下。

他打算幫助老七度過當下的困境後,再細細跟車車和老七聊聊,把各自間的誤會解開,而尤為重要的,是讓他們倆能夠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和彼此間的關係。

儘管三人的“三角形”關係不復存在了,但武文傑還是希望自己這一點,能夠跟合二為一的那個點,保持良好的關係。

只是如果人家那兩個點無法再合二為一,那麼他們三人之間形成的新三角形,就會非常彆扭了。

武文傑約好老七到他車間來,他要現場演示一下模擬受電弓的工作原理,幫老七增加些感性認識。

快到約定的時間了,工友跑來告訴武文傑,外面有人找他。

武文傑當是老七,趕緊迎出去。

誰知出現在眼前的,卻是車車。

她見到武文傑,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能幫幫我的小狗.”

而武文傑聽成了:“你是不是能當個小狗.”

他正想問車車,她為什麼會問這樣一個問題時,老七到了。

老七見武文傑和車車面對面站著,一下愣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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