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老虎屁股摸不得

五月十三。

夜深,一身風塵的陳景彥回到了蔡州府衙,與左國恩簡單交流彙報一番後,返回官舍。

平日裡,陳景彥是一個很重儀表之人,此時穿在身上的官袍卻遍佈水印泥漬,譚氏心疼不已,忙幫夫君換了衣裳,又親手烹了幾樣小菜。

聽聞父親回來了,陳英俊兄妹急急趕來飯廳,想要打探一番泛區災情。

“泛區情況不算太糟,陳都統已收攏了數千災民,今日為父送去被服後,災民有餅吃、有衣穿、有被蓋,人心尚算安穩.”

想起自己兩日夜間來回奔波,也算為災民做了些實事,陳景彥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爹爹.”陳英俊稍稍遲疑後,道:“孩兒想去泛區走一遭.”

“你不要命啦!”陳景彥尚未開口,譚氏卻率先反對道:“如今泛區流民遍佈,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好端端去哪裡作甚?”

陳景彥雖沒反對,卻也好奇的看向了兒子,想聽聽後者去泛區的理由。

“爹、娘,今日一整天,全城婦人跟隨安人烙餅,商戶踴躍捐資捐物,青壯響應府衙號召,組織起來準備明日奔赴泛區。

就連志遠、蔡思、西門蟲也都在泛區,我想去做些事!”

陳英俊堅決道,譚氏還要反駁,陳景彥卻擺擺手制止了妻子,笑著問道:“你想去做何事?”

“《蔡州五日談》開刊在即,既然陳都統和二叔交給了我來辦,我便不能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我想去泛區拿第一手資料,把咱們蔡州抗擊天災作為首刊主題報道.”

“好!我兒有志氣!為父支援你!”

“爹!真的麼!”陳英俊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爹爹這般開明,不由一臉興奮。

“自然是真的,不過你需注意安全,莫讓我和你娘擔心.”

陳景彥鮮見的擺出一副慈父模樣。

“好!孩兒這就去收拾,明日隨青壯一同前往.”

說罷,陳英俊躬身一禮,邁著輕盈雀躍步伐走出了飯廳。

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陳瑾瑜見狀,不由抬起頭先朝爹爹露出一個乖巧笑容,可不待她開口,陳景彥卻率先道:“你別想!老老實實給我在城內待著!”

“.”陳瑾瑜噘了嘴,小聲嘀咕一句,“爹爹偏心.”

等到一雙兒女都離開了飯廳,譚氏沒忍住抱怨起來,“官人,你怎想的啊!讓英俊去那裡作甚?咱們就這一個兒子,若他有個好歹,到時看你哭!”

“哎”陳景彥先嘆了一回,卻道:“七尺男兒,一直藏在你我羽翼下怎成?他既然想出一份力,就由他去吧。

也算是他為自己博一番前程.”

前院。

陳英俊回房後便迫不及待收拾起行李,陳瑾瑜卻走了進來。

兄妹倆只對視一眼,陳英俊就看穿了妹子的打算,不由嚴肅起來,“阿瑜!這次不能再由著你胡來了!你聽爹爹的話,就待在城裡.”

眼見話說開了,陳瑾瑜也不在隱藏自己的意圖,“哥哥,我也是《蔡州五日談》的一份子呀,此等大事,為何不讓我參與?哥哥是看不起我們女子麼?”

“誰看不起你們女子了!泛區條件定然艱苦,沒幹淨水、無法更衣、沐浴,便是如廁也只能在田間地頭解決,哪裡可沒有絲絹、草紙給你用,只能用樹葉、土塊,你受得住?”

“.”

不洗澡、幾天不更衣,還能忍一忍,但土塊擦屁屁這種事,陳瑾瑜真的有點受不住,想想便不寒而慄。

眼瞅妹妹不吭聲了,陳英俊又道:“你若想幫忙,不如去找趙安人,如今各種物資都要匯聚到安人那邊再做分配,她定然忙的很,需人幫手.”

翌日。

陰雨多日,終於在晨間見到了太陽。

陳英俊離家後,陳瑾瑜在閨房內枯坐半晌,忽然下了決心,由張嫲嫲陪同去往灑金巷。

小滿引著陳瑾瑜去往後宅的路上,陳瑾瑜像是不經意般問了一句,“安人在家麼?”

“回陳小娘,我家安人今早帶了大批烙餅和藥材去了泛區.”

小滿實話實說道,陳瑾瑜聞言不禁鬆了一口氣儘管不願承認,但去年那次交道,讓陳瑾瑜有點怕貓兒,當然了,蔡嫿更可怕.

剛進六進後院,迎面遇上了虎頭。

經過貓兒近兩年的教導,虎頭總算記得些禮數,眼見家裡來了一位眼生的小娘子,匆匆屈身一禮後,拉著小滿就走。

她是來找小滿的,因為姐姐今天一早就出了門,白露在城內幫貓兒處理旁的事,太奶奶又去望鄉園陪玉儂姐姐了。

也就是說,姐姐的房間一時半會沒人來。

對於虎頭來說,姐姐的房間裡到處是寶藏妝奩裡有面能照人纖毫畢現的小鏡子,有她垂涎已久的口脂、眉筆、胭脂.

關了房門,虎頭裝模作樣在妝奩前坐了,模仿著姐姐每日晨間的動作,塗了口脂、抹了胭脂、勾了眉毛。

這般還不過癮,虎頭又找到阿姐藏好的鑰匙,開啟了衣櫥,試穿起姐姐的漂亮衣裳來。

這一試不要緊,虎頭卻在衣櫥暗格裡發現了大秘密幾條細繩連線了兩塊布、內裡還襯了鐵絲的東東是啥玩意兒?

一小塊巴掌大的三角半透輕紗,縫了兩根系帶的東東又是啥玩意兒?

黑紗縫製的長襪子是作甚用的?

這對貓耳和貓尾巴又是作甚用的?

好奇寶寶趙虎頭翻出一堆奇怪東西,卻搞不懂用途.這才急急找上了小滿,想問問後者認不認識這些稀罕物。

可小滿還有引客的任務呢,怎能把陳瑾瑜丟在這兒,只能站在原地不肯隨虎頭走。

倆丫頭拉扯的時候,陳瑾瑜已開始觀察虎頭.這小丫頭雖衣著不華貴,但說一不二就要帶小滿走的氣勢.

再者,小小年紀便偷了大人的口脂、胭脂抹在了臉上,一看就是此間小主人。

陳瑾瑜是知道貓兒有個妹妹的,這麼一想,馬上確定了小丫頭是誰。

“你便是虎頭麼?”陳瑾瑜笑眯眯的開了口。

聽到別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虎頭這才停止了拉拽小滿的動作,仰頭看著這位氣質優雅的姐姐,奇怪道:“姐姐認得虎頭麼?”

陳瑾瑜卻答非所問道:“人家都說趙二小娘生的一副好姿顏,是個小美人,今日姐姐見了方知所言不假呢,和趙安人都有得一比了.”

“.”

虎頭眨巴眨巴那雙和姐姐神似的桃花眼.我都這般出名了麼?

這話一下把姐妹倆都誇了,虎頭既開心又羞赧,對眼前這位姐姐的好感度飆升。

其實吧,虎頭身邊自然少不了誇讚,但都是誇她聰慧、誇她可愛,很少有人會說她生的美。

虎頭如今漸漸長開了,抽了身條,的確有了美人坯子的底子。

但一來她上頭有個以賢惠和容貌聞名的姐姐,二來大家依然把她當孩子,很少想起誇她漂亮。

不過,陳瑾瑜卻從虎頭偷偷塗脂抹粉這件事上看出來,這小丫頭已經開始覺醒女子愛美的天性。

結果一下搔到了小傢伙的癢處。

“喏,頭一回見面,姐姐沒甚好贈,這支步搖便送你吧.”

陳瑾瑜從頭上拔下一支雲紋墜東珠銀步搖,笑嘻嘻的遞了過來。

源於貓兒的約束,不許虎頭小小年紀佩戴奢華飾物,以至於堂堂安人親妹,平日只有頭繩、絹花。

這支步搖對虎頭還是有些吸引力,不過,虎頭知曉不能輕易收外人禮物,便小大人一般再屈身一禮,道:“家姐不許虎頭收人禮品,虎頭謝過姐姐好意,這步搖虎頭不能收.”

陳瑾瑜露齒一笑,先誇了虎頭一句,才道:“姐姐可不是外人哦,往年過年時,安人和陳都統去我家給家父拜年,也贈過我簪子呢。

如今姐姐遇到了虎頭,若不給見面禮,便是不懂禮數了.”

說罷,陳瑾瑜故作委屈的看了虎頭一眼,隨後彎腰,和虎頭保持了同一高度,可憐巴巴道:“虎頭可不能讓姐姐失禮呀,就當你幫幫姐姐嘛.”

“這”虎頭一陣扭捏.這位姐姐說的好有道理呢,總不好讓人家失禮吧。

陳瑾瑜卻已順勢把步搖簪到了虎頭的童髻中,感激道:“姐姐謝虎頭為姐姐保全禮儀了呢.”

虎頭抬手摸了摸晃悠悠的步搖,嘿嘿一笑後,喊了一聲,“姐姐稍等,虎頭去給你拿好吃的.”

隨後,跑去了灶房。

這位姐姐真是個好人呢,生的好看、說話又好聽。

望鄉園。

玉儂閨房。

陳瑾瑜來陳府的理由是幫趙安人做事,得知安人不在府中,這個藉口自然不成立了。

於是找玉儂聊天就成了新的理由。

不想,卻在玉儂這裡看到了趙田氏,一霎意外後,陳瑾瑜馬上上前摟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太奶奶,好多日子沒見您了,可想死阿瑜了.”

“哈哈哈.”

老太太爽朗一笑,隨即像是說笑似的,道:“老身就住在城外莊子裡,近日我那乖孫忙不開,我這才進城幫她照應一下.”

倚在床上的玉儂迷糊的看著陳瑾瑜和老太太.咦,阿瑜何時和太奶奶這般親熱了?怎也喊太奶奶呀?

陳瑾瑜卻從老太太的話裡聽出點別的意思,慌忙解釋道:“太奶奶,非是阿瑜不去城外看您,實乃是家慈不允阿瑜出城.”

說罷,還委委屈屈的看了眼身後的張嫲嫲,似乎是在隱晦的告訴太奶奶.我說想您是真的,說出不去城也是真的,您看,就算在城內串個門,都有家裡的嫲嫲跟著。

“太奶奶,你和阿瑜甚時候認識的呀?”玉儂終於問了出來。

“呵呵,太奶還在東京城時,多虧了陳小娘,帶我們買衣裳,還幫老身和小美她們沐身,說起來,老身欠著陳小娘呢.”

老太太解釋了一番,玉儂卻傻乎乎問道:“那怎沒聽太奶奶在家裡提起過阿瑜呢?”

“呵呵.”

老太太笑而不語。

人雖老,眼卻毒的很.在東京時,老太太就看出陳小娘和自家孫婿之間不一般。

但來到陳家後,老太太從未見過陳瑾瑜登門,也沒聽貓兒提過她,自然猜出幾分因由。

畢竟那天生狐媚相的蔡家娘子來陳府時簡直和來自己家一樣,貓兒私下也曾向太奶奶隱晦表示過,蔡家娘子是自家人。

老太太心知孫婿不會只貓兒一個女人,只要貓兒能接受,她自然不會多說甚。

但這陳家小娘貓兒連提都沒提過,無疑說明了態度。

既然如此,就算對陳小娘印象不錯,老太太也不會在家裡提她讓自己乖孫心裡添堵。

陳瑾瑜也敏銳的察覺到了老太太態度的變化,在東京時,老太太還喊她阿瑜呢,如今,卻變作了陳小娘。

陳瑾瑜覺得很委屈,不由微微失神。

站在一旁的張嫲嫲則更難過.我家阿瑜原來有多驕傲,今日到了這陳家,先上趕著討好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又來討好老太太,你們卻不冷不熱。

就因阿瑜喜歡了你家都統,你們一家就這般欺負我們一家捧在手心裡的千金麼!

老太太自然看出了陳瑾瑜神色不對,卻也硬起心腸沒說甚.論親,誰也親不過自家乖孫,她若不喜歡你,老身也沒辦法啊。

“阿瑜你怎了?”玉儂也察覺不對勁,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陳瑾瑜這才回神,忙展顏一笑,仿似無事發生一般嗔怪道:“還不是你!許多天了,你也不去我家找我,我只能來你家找你啦.”

“嘿嘿.”

玉儂既想臭屁的笑上幾聲,又想矜持一些,卻最終也沒憋住,“不是我不去找你呢,是我,嘿嘿,我有了身孕,不方便出門呢”

申時。

真陽胡家崗災民營地。

貓兒帶著數名健婦,在營地內熬煮了幾鍋大青龍湯。

大青龍湯出自《傷寒論》,是無根道長推薦的防瘟治瘟藥方。

今日清晨,陰雲散去,氣溫陡然升高。

經過一天暴曬,營地中充滿了複合臭味。

外有人畜屍臭,內有屎尿糞臭,直把濃烈藥味都壓了下去。

貓兒嗆的不時咳嗽,卻依舊堅持在藥鍋旁忙碌。

今天蔡州城內又有一班青壯前來支援,陳景安手頭人員寬裕後,馬上按無根道長的意見組織人手去營地外圍掩埋人畜屍體,深挖坑、撒石灰

這是防止災後大瘟流行的必要方法。

除此外,又讓災民在營外下風處蓋了多間茅房,並嚴禁在營中屙尿。

負責巡邏、監督此事的差事,交給了史家幾兄弟。

剛開始還有人以‘管天管地,管不住老子屙屎放屁’的話來嘲諷災民巡邏隊,卻在吃了史家兄弟幾拳後,老實了下來。

糞便集中處理,同樣是預防瘟疫的重要措施。

申時末。

外出搜救的陳初返回營地,這次卻只帶回一對奄奄一息的父子。

把人交給無根道長後,他卻拉著陳初走到了一旁,先抬頭看了眼白花花的太陽,才滿面愁容的說道:“都統,大水之後大熱,乃是疫病之兆!瘟疫兇險,勝過兵禍,都統一定要早做準備.”

“好,無根道長需要哪些物資,只管說.”

“石灰,大量生石灰。

麻黃、桂枝、甘草、杏仁、石膏.”無根道長說了幾味大青龍湯的藥材,又道:“這幾味藥,蔡州城中已差不多耗盡,都統趕快派人去外地採購,待過幾日,價格必定暴漲.”

“好,我知道了.”

“對了,安人也來了泛區,都統還是勸安人回去吧.”

“哦?我去看看.”

營地東南角。

碩大藥鍋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站在鍋灶後的貓兒,經太陽暴曬後再被灶火一燻,小臉通紅,額前劉海濡溼一片。

史么兒攙著老孃站在隊伍前方,史母打量貓兒好一陣,低聲問向兒子道:“么兒,這便是那陳都統的娘子麼?”

“娘,方才那大夫說她是,聽說還是個安人哩.”

“噫,安人娘子生的真俊,好人果然都面善.”

“說來也是哩,這陳都統不知是個甚樣人物,手底下的兵不欺百姓,家裡娘子還給咱們烙餅吃,給咱們煮藥喝”

說罷,史么兒偷偷看了安人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似乎多看一眼就會褻瀆了女菩薩一般。

母子倆說話間,卻見救了他們性命的陳小哥從後方接近了趙安人.

貓兒身旁有健婦、鐵膽等人護著。

陳初走近時,幾人自然留意到了,鐵膽仔細看了一眼,才確定來人是他。

只因他此時的裝扮被泥汙染的看不出原色的褙子,及膝犢鼻褲,麻鞋,但凡裸露的面板上都沾滿了泥點子。

實在不像平時騷包的陳都統。

悄默聲的從貓兒背後接近,陳初惡作劇一般伸出魔抓在貓兒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

“呀!”

貓兒驚呼一聲,一臉怒容的轉頭看去,卻見,眼前髒兮兮的人兒,正是自家官人。

嗯,那人家打這一下是合法的。

小臉上隨即冰雪消融,給了陳初一個似嗔似嬌的白眼,大意是說,旁邊這麼多人,官人還這般,人家趙安人不要臉面的麼。

陳初哈哈一笑,轉身去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坐了,等貓兒忙完。

可他這一下,卻把等在鍋灶前的史母嚇壞了,急慌慌的低聲道:“啊呀!陳小哥浪蕩了,要闖大禍!這可是都統娘子,怎敢這般輕浮!么兒,快去與陳小郎說一聲,讓他快些跑吧!不然,都統知曉了一定要了他的腦袋!”

遠處,陳小哥嘴裡叼了根草莖,靠在樹幹上,百無聊賴的搓著身上的泥巴,完全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史么兒看了一眼,馬上道:“好,我去與他說一聲!”

可走出兩步後,史么兒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在陳初和貓兒身上看了看,走回到老孃身旁,遲疑道:“娘,都統姓陳,陳小哥也姓陳,他不會就是都統吧?”

“說甚昏話哩!都統能這般年輕?你看看陳小哥哪點像都統了!你若怕惹事,我去說!不能讓咱救命恩人丟了性命!”

史母說罷,邁著顫巍巍的步子就要過去提醒陳小哥趕快逃命。

史么兒再次看了過去.這陳小哥叼著草,搓著泥,那雙眼睛還不住往趙安人身上瞟。

娘說的對,這貨怎看也不可能是都統啊!

哎,陳大哥,你也算儀表堂堂,怎這般好色呢?

那趙安人的屁股是你能摸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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