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事了拂衣去

十一月初三,上午。

為防止大火之後無賴閒漢借亂生事,桐山縣縣城戒嚴封城。

巳時。

結義五人冒雪去往了縣衙。

支開所有門子丫鬟後,在縣衙二堂開了場小型會議。

陳景彥作為官員中的一員,大概猜測了接下來上峰該有的反應,“馮長寧畢竟代表了戶部、代表了朝廷,便是意外身死,也不會就此了事。

短時內,河南路、戶部應會有人下來調查此事,快則三五日、慢則半月.”

幾人在此碰頭,自然是為了統一口徑昨夜取暖炭盆引燃傢俬,馮大人等人吃醉了酒,反應不及葬身火海。

昨天,馮大人是張典史邀請的,前者親隨親眼所見。

此刻連張典史也一同丟了性命,看起來的確像一場意外。

“不管怎樣,待上頭下來人,我們還需小心應付.”

陳景彥總結道。

這就是拉陳景彥下水的好處,由官員組成的調查人員對胥吏說的話天生自帶幾分懷疑,而陳景彥無疑更容易獲得他們的信任。

商定了各項應對措施,一夜驚心動魄的陳景彥打了個哈欠。

幾人告辭,陳初卻故意拖後了幾步,藉機向相送的陳景彥低聲問道:“縣尊,待采薇閣相鄰受災人家損失情況統計出來後,煩請告知一聲.”

陳景彥微微錯愕,駐足原地認真打量一眼後,道:“陳都頭有心了.”

陳初好端端的說起這事,只會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準備給被殃及池魚的采薇閣鄰居們一些補償。

“終歸是因我而起”陳初嘆道。

“陳都頭果然胸懷赤子之心此事若能順利揭過,本官在家擺酒,請都頭賢伉儷過府一敘.”

“謝縣尊.”

“誒,不必如此客氣。

愚兄聽說都頭祖上同出潁川陳氏,咱們同根同源,往後你我兄弟需互相照應才是.”

“縣尊但有差遣,屬下義不容辭!”

“誒,還叫縣尊?”

“呃兄長.”

陳景彥磨勘轉遷還有近一年時間,在此期間,少不得要和幾位‘兄長、賢弟’周旋。

別看他名義上是一縣之尊,卻是明面下實力最弱的那個,自然想拉攏一位同盟。

而年紀小、根基淺的陳初,無疑是最佳人選.

出了衙門,已近午時。

鉛灰天色,大片大片的雪花飄飄灑灑,街面上的積雪已有一寸多深。

四人不約而同抬頭看了看天,皆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昨夜之事實乃情非得已,各位哥哥原諒則個.”

陳初向三人拱手道歉。

都是成年人了,便是對陳初昨晚二桿子的做法心存惱怒,但現下幾人已經繫結在同一條船上,沒必要再去說些氣話。

西門恭嘆了一口氣,拱手還禮。

徐榜也不情不願的拱了拱手。

只有損失最重的蔡源黑著一張臉,冷哼一聲後,拂袖而去。

他自然是有資格傲嬌的,畢竟他是陳初的結義大兄兼‘岳丈大人’.

午時初。

陳初回到一片焦黑的采薇閣,此處依然有不少人在瓦礫堆中翻找馮大人等人的屍首。

這場火出乎意料的猛烈。

便是能找到屍身,也已是小小一團焦炭。

別說分辨誰是馮大人,只怕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大雪紛揚。

為了不引起注意,大寶劍、彭二幾人已分散在城內酒家客店等候,只有昨晚來‘拉廚餘’的大郎、長子還留在現場。

蔡嫿和玉儂同樣待在這裡。

在戶外待了四、五個時辰,兩人都凍的不輕。

陳初解了斗篷幫玉儂披上,又從懷裡掏出一領貂鼠尾風領子遞給了蔡嫿。

風領子類似後世的圍巾。

“好你個小狗!我還說那晚過後,我的風領子怎不見了,原來是你偷的!”蔡嫿接過仔細一看,不由罵道。

廢話,那晚陳初脖子上被嘬了十幾個印子,自然需要物件遮擋一下。

一旁,冷的嘴唇青紫的玉儂卻發現了華點.‘那晚過後’???

不及說上幾句話,吳奎從遠處走過來喊了一句,“初哥兒,城門開了,我們能回去了.”

“好.”

陳初應了一聲,眼看蔡嫿還把風領子拎在手裡,不由伸手拿過幫她系在了脖子上,並道:“跟我走吧.”

蔡嫿稍稍失神片刻,卻又抬頭眯起狹長媚目笑了笑,道:“怎了?擔心我回家受責罰?”

“嗯.”

陳初坦誠道。

“算伱還有些良心放心吧,我爹爹不會怎樣我,大不了關在家祠禁足幾日.”

蔡嫿四下環顧,曾經雅緻奢華的采薇閣只剩些殘垣斷壁、碎磚瓦礫,心下自然生出幾分傷感,口中卻道:“且我說過,我去你家那日,需八抬大轎接我!現下我跟你走算怎回事?去你家給你做小麼?”

“非要分個大小麼?或許.咱們還可以探索出一種全新的關係.”

“嗤~”

蔡嫿媚目飛白,忽然彎腰撿兩塊碎磚墊在了腳下,這麼一來,兩人十多厘米的身高差便被抹除了。

隨後,伸臂攬住了陳初的脖子,接著便送上了凍得發白的嘴唇

大姐,你來真的啊?

不怪乎陳初有一瞬間的驚愕。

現下可不是當街接吻無所謂的後世,此時這亂糟糟的采薇閣前院,尋人的皂衣、籤軍,以及官府組織來清理的民壯,少說有百多人。

其中不乏蔡家人,比如堂弟蔡思、二哥蔡坤同在此處.

驚愕過後,陳初也不管三七二十七了

人家姑娘都不怕,他若是怕也太慫了點。

最先發現兩人光天化日抱在一起鬥嘴的,自然是距離最近的玉儂。

“.”玉儂張著肉嘟嘟嘴巴迷糊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趕忙伸手拉了拉蔡嫿腰間的絛帶,似乎是想把蔡嫿拉開,卻又因習慣性的畏懼而不敢太用力,同時嘴裡還在小聲嘟囔著,“三娘子,你作甚呀請三娘子住嘴”

專注與陳初纏鬥的蔡嫿根本不搭理,直接反手一巴掌開啟了玉儂的小手

還挺疼。

玉儂還想請三娘子嘴下留情,卻不敢上手了,只能尷尷尬尬的站在一旁,像是給兩人加油助威的啦啦隊似的。

稍遠處,主動前來幫忙的徐志遠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大為震撼,連忙朝撅著屁股在瓦礫堆中尋找金銀細軟的蔡思踢了一腳。

“阿思!快看快看,校長和你堂姐,啃上了!”

“臥槽!倆人玩真的啊!”

另一邊,大郎和奎哥兒看的津津有味。

而長子則紅著臉低著頭,傻呆呆站在哪兒用右腳在雪地上畫圈圈。

“姚美麗,你怎了?”大郎奇怪道。

長子聞言,卻抬起雙手捂了臉,從指縫裡又往陳初那邊瞅了一眼,扭捏道:“羞死個人哩”

午時二刻。

陳初幾人離了采薇閣,頂著大雪出城而去。

蔡嫿也不顧風雪撲面,翹著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塊石頭上。

旁邊的蔡坤卻是臉帶慍怒,“嫿兒,你們私底下怎樣我便不說了!方才當著那麼多人,不嫌丟人麼!”

“男歡女愛有甚丟人的?嘻嘻,我正是要桐山縣都知曉,我與他好上了.”

午時中。

城外已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陳初、大郎等人和彭二、大寶劍四人在城南殺虎崗崗下匯合。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南行去。

昨日北來時,莫說是大郎、長子,便是陳初心中都有幾分忐忑,或許只有永遠同一個表情的大寶劍內心毫無波瀾。

此時南返,昨夜種種歷歷在目,眾人心中自生出一股豪情。

便是頂風冒雪也難滅胸中激盪,陳初不由吟了兩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初哥兒,你這首詩寫的好啊!”

最近透過藍翔學堂夜間掃盲班認識了幾個字的周良,覺得自己也算作讀書人的一份子了,不由評頭論足的讚了幾句。

“良哥兒,謝謝。

但這是李白寫的”

陳初牽著馬哈哈一笑,馬背上的玉儂也跟著咯咯傻笑。

要說昨日和今日誰的心境變化最大,當玉儂莫屬。

昨晚獨自待在凝玉閣,她害怕極了,但公子說讓她信他。

她便信了

其實玉儂至今也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不用被送人了。

但她能猜到,昨晚公子肯定做了很多事.具體是什麼事,她不敢想,也懶得想。

“公子,我給你們唱只你教我的傲來小曲吧.”

“好啊.”

“嗯.”

玉儂解了陳初的斗篷遞了回來,露出蔡嫿贈她那件大紅羽紗面斗篷,隨後清了清嗓子,開腔道:“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這首傲來小調,是藍翔學堂的校歌,每個孩童都會唱。

時日久了,大郎這些人都能跟著哼唱幾句。

不久後,脆甜女生獨唱,變作了參差不齊的大合唱。

未時初。

鷺留圩,比往日清靜許多。

今日,學堂停課、作坊停工。

逃戶村老幼婦孺全都回了山上,村民的劉二虎和吃白食的大寶劍昨日隨東家一行人外出後,至今未回。

留村的劉大牛帶著聯防隊員一遍一遍在大雪天裡繞著村子巡視檢查。

總之,村內瀰漫著一股不同以往的緊張氣息。

蔡宅一進正廳。

往日喧鬧的教室此刻靜悄悄的。

貓兒獨自坐在一張大椅上,聽著窗外呼嘯風聲,眼皮微耷,望著地面默默不語。

此時,她是唯一留在鷺留圩的原逃戶村村民。

從昨夜枯坐至今。

天光微熹時,貓兒在期盼,期盼官人差不多該回來了。

巳時,天光大亮,貓兒開始緊張。

午時,仍不見人回,貓兒的心情變作焦慮恐懼。

到了現下,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左右不過生死,有何可懼.貓兒握緊了手裡的小號螺絲刀。

楊大嬸膝下無女,應該會待虎頭視如己出吧。

想到這裡,貓兒沒忍住往西南棲鳳嶺的方向看了一眼。

卻被窗外紛揚大雪阻斷了視線。

貓兒很討厭此時的天氣,因為雪天總會讓她回憶起一些不好的事.

恍惚間,貓兒好像聽到了一陣縹緲歌聲。

趕忙支耳細聽.

再次確認後,貓兒蹭一下站了起來,卻因久坐腿麻邁步時摔了一跤。

卻也覺不出疼來,爬起來就衝到了院門處。

往村口只看一眼,貓兒的眼淚便止不住了。

“好山好水好地方,條條大路都寬暢,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男人粗獷的歌聲中,玉儂大紅色的斗篷迎著風雪獵獵招展。

宛如一面不屈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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