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好險!

大雨直從酉時初下到了酉時末。

將近一個時辰,這場雨才漸漸有了變小的趨勢。

翠鳶坐在垂花門旁的廊簷下,雖頭頂有屋簷可遮雨,但繡鞋與裙襬依然不免被打溼。

她也不顧這些,只不住往第三進宅子正房的二樓張望。

“今日怎這般久,天都黑了.”

兀自嘀咕一句,轉臉瞧見一道高大身影自前院尋尋摸摸走了過來。

“大個子,你找甚?”

“俺喊初哥兒吃飯哩.”

“哼哼~陳公子正忙著呢,怕是顧不上吃飯.”

“又在玩鬥草麼?”長子站在雨中,甕聲問道。

鬥草是當下流行的一個小遊戲,以草莖為道具,兩個人相互拉扯,哪方草莖被拉斷便為輸。

上次西門恭來十字坡,長子來尋陳初時,已被翠鳶攔過一回。

用的理由便是:公子正與我家姑娘玩鬥草,打擾不得.

翠鳶望著長子,不由嘆道:“大個子,你是個傻子麼.”

“俺不傻,只是純良忠厚了一些,這是初哥兒說哩.”

長子說話時,一直站在廊簷外淋著雨。

翠鳶瞧著他那努力辯解的模樣,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而後拍了拍身邊的石階,“坐這兒避避雨啊,還說不傻呢,杵在哪淋了半天”

“哦.”

“哎,我為我家姑娘操碎了心,待回城了需她買珍膳坊的蜜汁雞腿給我吃!”

“哦.”

“南貨鋪的蜜餞也得買上些.”

“哦.”

“你知道珍膳坊麼?”

“不知.”

“南貨鋪呢?”

“也不知.”

“伱怎甚都不知曉啊?”

“我也不知.”

“.,哎,我家姑娘也是窮鬼一個,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全是東家的。

她荷包裡比臉還乾淨,想吃蜜汁雞腿是指望不上咯.”

“下次進城,俺請你吃”

“不許誆人啊,說定了!”

兩人聊了半刻,便聽見正方那邊傳來‘蹬蹬蹬’下樓聲音,聽起來頗為沉重。

翠鳶連忙起身看過去,幾息後,陳初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樓,玉儂也在,卻是被他打橫抱在懷裡。

玉儂雙臂抱著陳初的脖子,髮髻些微鬆散凌亂。

“姑娘,你怎了!”翠鳶連忙冒雨跑了過來。

把腦袋抵在陳初胸口的玉儂,稍稍仰起紅潮尚未褪盡的臉蛋,脈脈望了陳初一眼,意思是:你來講

“呃方才玉儂不小心崴了腳,回去歇息歇息就行了.”

面不改色的陳初解釋後,又道:“翠鳶,去西跨院拿把傘來.”

“哦.”

翠鳶踩著積水跑了出去。

片刻後迴轉,翠鳶開啟傘徑直罩在陳初頭頂,卻因為身高差距,踮起腳還有些吃力。

“不用罩我,別讓你家姑娘淋雨就行.”

“哦,奴家知曉了.”

三人齊出了宅子,駕車的張伯已候在了門外。

陳初把玉儂在馬車內放了,玉儂雖未說話,卻一直眼巴巴望著他。

“回去好好歇息,過兩日我給你送好吃的.”

玉儂這才咧嘴笑了,黏黏糊糊哼道:“嗯,公子需說話算數”

馬車轔轔向前,連同柳長卿、張王兩位書生的身影一同消失了暮色陰雨中。

陳初回身在院門臺階上坐了下來。

臥在此處睡覺的大黃被吵醒,先前伏後弓、撅著狗臀伸了個懶腰,隨後看了陳初一眼,調頭往院內去了。

“長子,大黃剛才是不是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狗子懂甚啊.”

長子在陳初身邊坐了下來。

“也是,可能是我太敏感了”陳初悠悠道。

“不過,初哥兒你也太不小心了!”

“.,你也覺得我辦的不對?”

“是啊!鬥草怎還把人家姑娘鬥傷了?太不小心了.”

“.”

陳初緩緩轉頭看向了長子,嘆道:“姚美麗,趁姚大嬸身子還壯實,勸她和大叔再生一個吧,你這個號,算是廢了”

翌日。

‘菜宅’門外豎起一塊木板,上面寫有:鷺留圩聯防隊員招募處。

“恩師說了,聯防隊員招募物件為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男子,體格健壯著優先。

職責為夜間巡邏,震懾宵小,守衛桑梓.一旦入職,每日供應飯食兩餐,餐餐有葷腥,且有一貫月領可領補貼家用.”

柳長卿站在臺階上聲嘶力竭的喊了半天,下方眾村民卻無一人上前。

倒不是條件不好,而是

四十有七的劉邋遢用胳膊肘搗了搗身旁的劉伯,“新來的東家又耍甚心眼?這勞什子的聯防隊員一聽就是坑人哩,若他說每日供應兩餐飯食興許還有人信,竟說餐餐有葷腥,還有錢拿,莫不是把咱當傻子了?”

“或許陳東家說哩是真”劉伯對陳初的印象很好,但他一輩子經歷過幾任東家,從來沒有聽聞過東家給佃戶使錢,不由又加了一句,“也說不定.”

“嗤,你若信,怎不讓你那兩個好大兒報名哩?”劉邋遢撇嘴道。

的確,佃戶本就有為東家出役的慣例,以前為蔡家佃的時候,每家每年出一丁服役兩個月。

所以,他們看不透陳初到底要幹什麼。

歷來佃農和東家打交道哪有佔便宜的時候?小心謹慎已經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裡,搞不清東家企圖,可不能往前衝。

臺階上的柳長卿直到把喉嚨喊啞,也沒能給陳初招了一個聯防隊員.

迴轉西跨院,柳長卿咕咚咕咚灌了一碗井水,慚愧道:“師父,看鄉親們的模樣,怕是不信咱們.”

陳初聽了,稍稍沉吟後大步走了出去。

外邊的人群剛要散去,陳初直接大聲道:“劉伯,這聯防隊員的差遣就指派給我大牛哥和二虎哥了!一會讓他們來報道!”

說完,也不管劉伯反應,直接轉身回去。

下方村民為之一靜,紛紛把目光看向了劉伯。

大家心思各異。

有人同情劉伯,覺得新東家搞這麼一出陣仗,先靠‘餐餐葷腥、給月錢’來忽悠大家主動加入,幸好大家聰明沒上當,東家這才氣急敗壞的指派給了劉伯家。

也有人覺得慶幸,畢竟指派了劉伯家,其他人就不用再擔這份役了。

但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這次‘聯防隊員’的差役絕對不是什麼好活計。

劉伯站在原地喃喃想說些什麼,最終嘆了口氣,佝著身子往家走了。

往年便是蔡家也不過每戶出一丁,今次陳東家一下把他家兩個壯勞力都抽走了,農事怎辦啊.

不過,劉伯已經習慣不做抗爭了。

這世道啊,一直都是有錢有勢的人說了算,歷來如此.

巳時。

正在田裡幹活的劉大牛、劉二虎兄弟被叫到了菜宅外的銀杏樹下。

兩人一個二十有六,一個二十有一,卻面龐黢黑,有若三十多歲的人。

兄弟倆這輩子的生活半徑不超過三十里,最遠去過桐山縣城,次數亦屈指可數。

當楊大郎和彭二哥打量二人時,兄弟倆皆是一副緊張拘謹的模樣,汗津津的臉上時刻保持著僵硬、討好的笑容。

“別愣著了,先舉五十下石鎖看看.”

彭二哥發話了。

劉家兄弟儘管不解,卻習慣性的服從,上前笨拙地拿起石鎖舉了起來。

不遠處,劉邋遢等數位村民蹲在牆根的陰涼處,小聲議論起來。

“做農事的力氣都不夠,這東家還來折騰大牛兄弟.”

“正是,這不是拿人當猴耍麼!”

“我就說了,這世上哪有恁好心哩東家,還給錢使能把咱當人看便不錯了.”

“邋遢,你小點聲吧,小心被新東家聽見把你趕出莊子.”

“趕便趕,反正老子現下也沒佃田來種,怕甚”劉邋遢縮了縮脖子,依舊嘴硬,但聲音不由壓低了許多。

幾人交談間,西邊官道上遠遠拐來一群行人。

銀杏樹下的彭二也看見了,仔細瞧了瞧,不由喜道:“大郎,好像是有田大叔來了.”

嗯!不錯,自從陳初佃了鷺留圩,這卻是楊有田頭次過來。

楊震也抬頭看了過去,發現不止有他爹,還有姚三鞭、許大伯後面牛車上還坐了幾位婦人

姚大嬸、彭二嫂、吳大嫂、陳弟媳陳弟媳!

楊震想了想,抬腿走向西跨院。

“初哥兒,你家娘子來了.”

“哦”陳初隨意應了一聲,準備出門迎接時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溜煙跑進三進後宅的二樓。

四下掃量一番。

果然在牆角發現一條染了斑斑桃花的素白手絹。

“呼好險!”

感謝書友‘臉醜心醜’同學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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