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若得山花插滿頭

有《西遊釋厄傳》的光環加持,陳初寫詩前,眾人真心存了幾分期待。

待陳初手起詩成,卻也真的驚到了大家。

不是驚豔,而是驚嚇。

雖然那句‘橫眉冷對千夫指’單獨拎出來還不錯,但整首詩平仄韻腳都不對,割裂感十足,組合起來不知所云。

總結起來就一個評價:啥雞霸玩意兒!

張、王兩位書生見《西遊釋厄傳》的作者在詩詞一道還不如自己,不由心中大慰,主動上前以前輩身份鼓勵了一番。

陳初笑呵呵一副虛心模樣。

實則

人教版小學語文教材共有詩詞近六十首,初高中教材中詩詞共百餘。

刨除詩經漢賦唐詩這些已存在的,餘下的宋元明清乃至民國詩詞也能輕輕鬆鬆列出幾十首來。

這還沒算中學非必修語文讀本上的那些。

隨便拿出來一首就能讓張王拜服、蔡三噴水。

只是陳初一時沒想到合適的而已。

‘滾滾長江東逝水’、‘夢迴吹角連營’這種肯定和玉儂氣質不符,‘問世間情為何物’、‘人生若只如初見’這種又過於爆炸。

一出手就先出四個二帶倆王,往後還玩個屁啊。

午時。

貓兒和吳大嫂前來送飯,看到今日西跨院內一下多了不少人,不由愣了一下。

貓兒反應挺快,迅速把手伸進裝著飯食的柳條筐中摸出些什麼東西塞進了懷裡。

蔡家兄妹今日前來,沒預計會待到午時尚未返程,自然沒準備吃食。

見貓兒和吳大嫂著食籃走進正房,蔡嫿不由好奇的圍了上來。

拿掉蓋在籃子上的布巾,裡面卻是兩種未見過的吃食。

“這吃食叫甚?”蔡嫿問向貓兒。

貓兒卻不想搭理這條壞心腸的菜花蛇

一旁的吳大嫂見蔡嫿衣著華美,以為是官家娘子,連忙回道:“大娘子,這是擀麵皮和肉夾饃,是貓兒妹妹教與我們的做法.”

“哦~你叫貓兒?”蔡嫿彎著媚眼上下掃量幾眼,又回頭看了看陳初,掩嘴笑道:“嘻嘻,貓兒狗兒,倒也般配.”

整上午,陳初和蔡嫿互噴對方為狗.

因為昨天陳初說了,誰不去城東野湖誰是狗。

兩人都沒去,都是狗也不算冤枉彼此。

可不知原委的貓兒聽見蔡嫿罵自家官人,馬上不樂意了。

於是,趁著給大家分吃食的時候,貓兒特意從蔡嫿身旁經過,一不‘小心’踩到了蔡三的腳背上

“嘶!”

“呀!蔡娘子,把你踩疼了吧,都怪奴家不小心,奴家給你賠不是啦!”

說著,貓兒屈身朝蔡嫿施了一禮。

態度、禮節無從挑剔.

蔡三疼的直跳腳,方才可是清晰的感覺到,貓兒踩到她時,特意加重了力量!

本一副怒容的蔡三見貓兒又是認錯又是道歉,微微有一瞬的愣神。

前幾日相遇,這小貓兒見了她還一副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現在竟也敢對她使些小心機了。

想到此處,蔡嫿忽而轉怒為笑,“好一個小貓兒,幾日不見,長進不少嘛。

若這般,往後姐姐可要對伱留意咯”

“蔡娘子說的話,奴家聽不懂~”貓兒眨巴著桃花眼,好像真沒聽懂似的。

“貓兒聽不得她罵官人!”

夏日天長,午飯後大家都會小憩片刻。

蔡家女眷去了馬車上,男子大多在西跨院歇息。

陳初卻尋了好地方。

這棟舊宅的第二、第三進,院內芳草萋萋,一片破敗。

平日無人踏足,很是僻靜。

第三進院的正屋坐北朝南,上了二層開啟前後門窗,即可遠眺蘆葦婆娑,又有北來湖風穿堂而過。

令人神清氣爽。

此時二層地板上鋪著張草蓆,貓兒側身而坐,陳初枕在貓兒大腿上。

聊著些小兩口的悄悄話。

說完了今日‘踩腳’小插曲,貓兒卻從懷裡摸出幾顆煮雞蛋,輕輕在地板上磕爛蛋殼,仔細剝了起來。

閉目養神的陳初,唇上忽然傳來了光滑細膩的觸感,迷糊之間還以為貓兒主動送來了香吻,不由噘起嘴巴配合

卻引來貓兒哈哈一陣笑聲。

睜眼便看見是貓兒拿了一顆剝好殼的雞蛋在逗他

陳初一臉黑線.

“女人,你在玩火!”陳初訕訕道。

“方才沒吃飽吧?”貓兒把雞蛋送到陳初嘴邊,示意後者張嘴吃掉。

今日她與吳大嫂送來的是陳初、大郎、長子和吳奎四人的飯食,卻又添了蔡家兄妹等五人。

每人分到的飯食只有以往的一半,自然吃不飽。

“哪來的雞卵?”

“在山上煮好的,本來你們四個都有,卻不想又多了許多人。

既不能每人分一枚,便都不給了,全留給官人.”

“嗯.”

陳初一口吞掉,胡亂嚼幾下便嚥了下去。

“慢些,別噎著,還有呢.”

貓兒加快了剝雞蛋的速度。

“貓兒,明日你們別來送飯了,這幾日人多,明日我帶些糧食下山,讓莊子裡的劉伯渾家幫我們煮一餐便是了.”

“唔”

未時初。

貓兒和吳大嫂收拾了碗筷回山。

柳長卿隨著陳初相送,連稱師母,搞的貓兒好大不自在。

下午,大家繼續憋詩詞。

已經站了一上午的玉儂,趁沒人注意自己時,會抬起腳以金雞獨立的姿勢輪換歇息一下發酸的小腿。

又因上午捱了訓斥,鵝蛋臉上久久未見明媚笑容。

“玉儂,你和翠鳶去四處看看吧,不用在這兒伺候了.”

上次,陳初答應玉儂會讓她出來玩,現下人是出來了,但這麼在屋裡站一天,和‘玩耍’相去甚遠。

落落寡歡的玉儂聞言,止不住露出了喜意,卻又下意識看向蔡三。

蔡三抬頭看一眼,隨意擺了擺手。

如蒙大赦的玉儂和翠鳶趕忙向幾人施了一禮,邁著淑女碎步走了出去。

兩人剛走出院門,‘咯咯咯’的笑聲便傳了進來.

離了宅子,玉儂猶如脫了樊籠。

兩人拉了手一路走到北邊堤牆外,卻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繞村而過。

兩岸翠柳,垂下萬千綠絛。

樹蔭下,芳草茵茵,一叢一叢的凌霄花攀覆於灌木之上,如同一座小型花山。

玉儂左右勾頭看了看,林間寂靜、不聞人聲,不由起了貪玩心思。

徑直脫了繡鞋、褪了羅襪。

青綠草地襯的白淨腳丫愈發嬌俏,盈盈一握的纖細腳踝上綰了一支金色腳鈴,腳鈴上掛有三顆黃豆大小的鈴鐺。

邁步頓足,叮鈴輕響。

“姑娘,怎把鞋脫了!”翠鳶見狀急道。

玉儂回眸咯咯一笑,拎著裙襬下河蹚水去了

翠鳶看玉儂玩的有趣,不由心癢,再次確定近旁無人後也脫鞋下了河。

“翠鳶,快來看,有條小魚~”

“哪呢哪呢!姑娘快抓住!”

“跑了哇這裡還有一隻蟹將軍.”

“姑娘快抓呀!”

“我不敢,怕夾手.”

“來,換我來!啊!”

“咯咯咯,你看,夾手了吧哎喲”

“姑娘,摔疼了吧!”

“咯咯,不礙事.”

酉時末。

太陽西墜,豔紅晚霞若雲錦一般鋪了漫天。

蔡嫿起身看了看陳初面前那張未寫一字的宣紙,不由諷道:“陳小郎,才華呢,有便是有,無便是無,硬憋是憋不出來的.”

陳初抬眸望了一眼,“好好一個人兒,可惜不是啞巴.”

蔡三勾了勾嘴角,轉頭看了眼天色,“玉儂這死妮子,還不回返,忘記時辰了麼.”

說曹操,阿瞞到。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便出現了跨院內。

走在前面的玉儂,頭上戴了支凌霄花編就的花環,裙角好像溼了,或許是因為開心、也或許是因為玩累了,鵝蛋臉上一片酡紅。

陳初摸了摸下巴,忽然福至心靈

玉儂進屋後,見蔡三瞪著自己,連忙討好的咧嘴笑笑,乖乖站在了蔡三側後。

時辰不早了,蔡嫿剛想招呼二哥回返,餘光卻瞥見陳初動筆了。

不由好奇的湊了過去。

可只看見‘卜運算元’三字詞牌,陳初便把宣紙拿起來遞給了玉儂,“你看看這首詞怎樣”

上午陳初那首‘別來惹老孃’的詩臭不可聞,玉儂知道公子不善詩詞,但不忍公子失望,想著就算寫的不好,也要昧著良心誇兩句。

隨後,便伸手接了

“卜運算元

不是愛風塵,似被人間誤。

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顧。

去也終須去,住又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並不是生性喜好風塵,只是這世道哪裡容得了自己做主啊。

花開花落自有定數,就像女兒家絢爛卻短暫的韶華,可這一切也只能依靠司命之神東君來作主了。

能離開自然想離開,可離開這裡又能去哪兒呢若有一天能用山花裝飾髮髻,或許便是奴家歸隱離去之日

玉儂寫不來文章、作不出好詩詞,但畢竟讀書多年,鑑賞和理解的能力還是有的。

這首卜運算元,簡直就是玉儂的人生。

由此想到自己五六歲便被爹孃賣了,十年間像只貓狗似的被賣來賣去,捱過打罵、餓過肚子,即便現下好不容易熬著長大了,卻依然不知未來究竟是個甚樣的景象。

心搖神旌之下,向來樂觀、沒心沒肺的玉儂也不禁悲從中,喃喃喚了聲‘公子’,便作淚如雨下。

站在一旁的蔡嫿,也看完了全篇,不自覺伸手從玉儂手中抽走了那張宣紙。

梨花帶雨的玉儂轉頭看見是三娘子搶了,不禁又懼又急,卻還是大著膽子道:“三娘子這是公子寫給奴家的.三娘子還與奴家罷”

感謝‘成長是知道成熟是裝不知道’這位名字好長的同學的打賞。

又是三千多字大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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