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打了人,沒有不讓還手的道理

八月十六。

辰時。

彭二急匆匆走進陳初值房內,遞給後者幾份新鮮出爐的口供。

陳初對照著看了看。

此次,毛彥榮一共帶了十三人。

凌晨時,除了兩名嘍囉反抗被大寶劍當場格殺,毛彥榮被擊傷後連同其餘十一人被俘。

隔離審問後,就有了現下這幾份口供。

果然不出意外,這些人近來的確躲在飲馬莊鄭家,此次毛彥榮夜襲鷺留圩也是受鄭家支使。

“此處禁步!”

外間突然響起值守隊員的警告聲。

“嘻嘻,麻煩通稟你們東家一聲,便說小氼求見”

“.”

陳初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抬頭朝門外喊道:“讓她進來吧.”

隨即,蔡嫿扭著水蛇腰走了進來。

卻沒想到值房內彭二哥也在,蔡嫿忙換回正常步態。

彭二哥看了陳初一眼,呵呵一笑,道:“你先忙.”

待彭二哥離了值房,蔡嫿撇了撇嘴,“陳都頭越來越有派頭了,平日小野貓來你這值房,也會被攔麼?”

“貓兒平日根本不來此處.”

一夜未眠的陳初揉了揉眉心,略顯疲憊道。

蔡嫿見此,隨即收了爭風吃醋似的女兒家驕態,主動走到陳初椅背後,伸出一雙纖長柔荑,微涼拇指輕釦在太陽穴處摁壓起來。

陳初不由鬆弛下來,靠著椅背愜意的閉上了眼。

“昨晚,誰來了?”

“玉泉山餘孽”

“他們有這般大膽子?是不是鄭家指示的?”

“嗯.”

蔡嫿稍稍沉吟,道:“伱準備怎辦?”

“他們想要怎樣,我就怎樣.”

“甚意思?”

“給,你看看”陳初遞來一份口供。

蔡嫿單手接了,一目十行粗略一看,不由一驚,另一隻摁揉在太陽穴上的手也停了下來。

口供中有寫‘受鄭家差遣,欲殺都頭一家’。

她驚的不是這句,畢竟陳初一家現下都好端端的,她驚的是陳初那句‘他們想要怎樣,我就怎樣’。

“小狗,你可需想清楚,鄭家不是一般鄉紳,他家二郎可是蔡州留守司都統制”蔡嫿口吻不由凝重起來。

“我自然知曉。

但這次我若裝作不知,他們便不會有下次了?”

陳初的反問,蔡嫿沒辦法回答。

他接著道:“要知曉,這世上惡人,只有讓人都覺得他‘惡’,旁人才會在受到欺壓時不敢反抗。

而我已與他家交惡,他們便是為了維持讓世人都害怕的‘惡名’,也不會善罷甘休.”

陳初抬手拍了一下蔡嫿兀自停在太陽穴旁的素手,“繼續摁啊.”

蔡嫿柳眉一挑,以食指輕戳陳初後腦一下,可接著卻又聽話的繼續了按摩動作。

陳初閉著眼,又道:“再說了,這世上就沒有你打了我卻不許我還手的道理”

歷來說話乾脆的蔡嫿罕見的遲疑了一下,“小狗,非是我要阻你只是,現下你與那鄭二比.”

蔡嫿顧忌情郎自尊,沒說下去.但話裡意思,便是指你倆實力懸殊,你若真殺了他家兄弟,那鄭二定然與你不死不休,那時怎辦?

見陳初不接話,蔡嫿輕嘆一回,道:“小狗,你知曉麼,你身上的殺伐氣越來越重了.”

陳初卻呵呵一笑,睜眼回頭看著蔡嫿道:“我嫿兒以前是一位多麼果決凌厲的女子,現下怎也開始瞻前顧後了?”

蔡嫿沒好氣的白了陳初一眼,隨即表情又柔和下來,語氣間也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幽怨,“我以前凌厲,是因那時我心裡還沒有掛牽之人.”

蔡嫿繞到身前,徐徐在陳初腿上坐了,媚目卻望向了門外的晴朗豔陽,喃喃道:“我想讓我的男人天下傳名、富貴一世,卻又不想他時時遊走在刀鋒之上,讓人牽腸掛肚”

陳初展臂環上蠻腰,默默抱了一會,忽道:“嫿兒,若大事不得成,我往山裡去,你跟我走麼?”

本來偎在陳初懷裡正柔情似水的蔡嫿一聽又惱了轉頭瞪著陳初道:“你會這樣問你那小野貓麼?我現下連家都沒了,不跟你走,還能去哪裡!”

巳時。

陳初去了縣城。

五朵金花探討了西瓜季結束後四海商行的發展方向,以及‘證券交易所’的種種細節、可行性。

對於昨晚一事,陳初隻字未提。

午時,陳初回返。

下午抓緊時間睡了一會,至天色擦黑的酉時起床。

今夜,十字坡前熱鬧如昨。

酉時三刻,陳初特意帶著一家又在十字坡轉了一圈。

至戌時末,陳初一人回莊。

貓兒則帶著玉儂依然留在燈會現場,偶爾遇了熟識婦人相問:怎不見都頭陪著大娘子?

貓兒便會淺笑著回道:“官人這兩日太過忙碌,方才來此看了看,覺著有些睏乏,回莊內歇息了.”

亥時初。

夜色已深。

鷺留圩內行出七八名漢子,人人牽馬,出莊後沒有經過熱鬧非凡的十字坡,而是沿著莊子堤牆徑直往東。

直走出兩裡遠,幾人才重新拐上官道,打馬而去。

小半時辰後,行經清風嶺。

“籲~”

陳初輕提馬韁。

其餘幾人齊齊勒馬駐足。

早已得了信,帶著十幾人在此等候的大郎,從樹下陰影中上前,只低聲一句,“初哥兒,把衣裳換了吧.”

陳初點頭,幾人紛紛下馬,轉進路旁換上了一身黑衣,並趁機對大郎道:“那莊子六進深,平日裡也常駐二十餘名扈從莊丁,據毛彥榮等人的多份口供,這些扈從平日慣會狐假虎威、欺壓良善,不是什麼扎手點子.”

“嗯.”

大郎邊換衣裳邊問道:“咱不熟悉莊內,摸進去需小心些.”

“有他,年初他隨張立在哪莊子裡住過一夜。

夜裡為了看鄭老太爺與新納妾室雲雨,在鄭家宅子內翻牆踏屋,摸熟了莊內佈局”

陳初隨手指向了白毛鼠,那白毛鼠現下仍戴著腳鐐,為了防止腳鐐磕碰發出聲響,外邊纏了一層粗布。

大郎打量一眼,不由一樂,“這貨.還是個人才哩.”

白毛鼠察覺到有人在看向自己,下意識便點頭哈腰賠笑。

俄頃。

二十餘人換好夜行衣,把黑色蒙面巾系在了頸間,陳初最後交待一句,“飲馬莊距朗山縣縣城只七八里,動作要快.”

初次參與這類任務的數名三小隊隊員難掩緊張、激動。

周良、吳奎、彭二、長子等人則淡定多了。

大寶劍看著夜色發呆,好似被老婆硬拉著去逛商場一般百無聊賴.

“走了.”

陳初話音一落,眾人翻身上馬。

彭二哥提著白毛鼠的胳膊把人拽上了馬,白毛鼠因戴有腳鐐,只能橫坐於馬背。

且他身形瘦小,那情形看起來如丈夫攜妻子共乘一騎似的。

“駕~”

陳初踢夾馬腹,今夜頗有些興奮的小紅輕嘶一聲,揚蹄向前。

幾息之後,二十餘騎便潛入了青冥夜色中。

子時。

飲馬莊鄭家後宅。

花廳中的值守丫鬟,悄悄在自己手背掐了一下,好驅散濃重睡意。

八月十六,仍可以當做仲秋節來過。

不過,所謂‘節日’只是主家藉機作樂的日子,和丫鬟小廝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們反而因為節日更累。

就像今夜,眼看已到了午夜,鄭家幾位大爺的宴飲仍未結束。

鄭大坐在上首,面色酣紅,眼神已有幾分迷離。

鄭三吊著一臂,面色陰沉,身旁站了名十六七歲的女子,臉頰上留著清晰五指印,便是嘴角沁血,也不敢擦拭。

鄭六懷裡摟著一名嬌俏女子,看了看鄭三,笑道:“三哥,女人需要調教,不能動不動就打嘛你看,便如此時阿鶯,剛進我家時,不也如同貞潔烈女一般尋死覓活的麼?現下呢.”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鄭六笑著挑了挑懷裡女子的下巴。

被一句‘剛進我家時如貞潔烈女’說的稍稍走了神的女子,趕忙露出諂媚笑容,嗲道:“六公子”

坐在另一邊的鄭五也看向了鄭三,“三哥,也不是我說你,你事事都只會用蠻力。

昨日毛彥榮等人忽然離了莊子,是你讓他們去桐山了吧?”

“是又怎樣?”鄭三斜了五弟一眼。

“不怎樣但二哥信裡已說了,他正在向唐州府施壓,早晚收拾了那姓陳的。

不曉得你到底著急個甚!”

“老子就是等不上了,怎樣?不服你咬我卵!”

“三哥!”

“誒,老五,你少說兩句.”

眼瞅弟兄又要起爭執,鄭大醉醺醺的打圓場道:“既然老三已經做了,便不要再說了。

那毛彥榮若是得手,也算是讓桐山縣那幫蠢貨看看得罪我家是甚下場。

若失了手,他又不是咱家人,到時咱就咬死不認這幫匪人,他桐山縣的人難不成還敢殺過來麼?”

鄭六聽大哥最後這句,不由笑了出來。

而後又忽道:“三哥,若一切順利,那毛彥榮今晚就該回來了吧?”

“嗯,若順利,他們白天藏匿,夜裡趕路,今晚便能回。

我已著人在門房等著了.”

鄭三說了這句,話題又移向了別處。

好像滅人全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飲馬莊鄭家大宅。

方圓幾里內早已漆黑一片,只有他家後宅還亮著燈火。

不遠處的樹林內,一片寂靜。

小紅今夜格外興奮,陳初拍了拍修長的龍頸以示安撫。

圓盤皎月已偏西.

陳初抬頭看了看深邃夜空,低聲道:“時辰差不多了,留一人在此看馬.”

林中響起一陣微弱窸窣,靠樹坐在地上的漢子紛紛起身。

隨即,彭二哥和大寶劍一左一右挾著白毛鼠率先走出了林子。

其餘人一一跟上。

一陣夜風悄無聲息穿過天地曠野。

秋風微涼,人間月色添了幾分肅殺。

片刻後,鄭宅大門被輕輕釦響。

‘篤篤篤~’

“誰?”

“俺是李花子,二當家回來了.”

‘吱嘎~’

子時三刻。

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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