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僅僅只是交易而已
正當羅蘭和巴魯夫交談的時候，斯拉德爾塔人的營地中，一名老者突然睜開眼睛。
“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他形容枯槁，但是遍身繪滿異色的刺青圖案，顯得神秘而尊榮。
“大長老，已經快要到中午了。”
伺候在旁的青年戰士連忙說道。
“快要中午了？外邊怎麼沒有操練的號角？”
“我一直都在這裡護法，也不知道情況。”
戰士一邊說著，一邊遞上手杖。
老者伸手，在戰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走到外面。
外面有一些勇士，正在零星對練切磋，見到他出現，紛紛停下行禮。
斯拉德爾塔人崇尚勇武，膜拜力量，如此老邁瘦削，氣血衰敗，連走路都要攙著手杖，但卻能夠獲得尊重的，必然有異人之處。
因為他正是部落的巫師，兼任醫者，宗教首領，文化教師等等職位的大長老。
“巴魯夫怎麼不在？”
大長老有些奇怪道。
“大長老，頭人他跑去萊納人那邊去了。”
其實斯拉德爾塔人不太分得清亞特萊茵和萊納世界的關係，又因後者名稱比較簡單，所以把羅蘭等人所在稱為“萊納人那邊”。
這其實是個微妙的誤會。
大長老懶得糾正，反正對他來說，沒有太大區別。
他只是奇怪：“巴魯夫去那邊幹什麼？”
“好像說想紋個什麼‘行’字……”
勇士有些心虛道。
“那個巴魯夫！越來越不像話了！”
大長老頓了一下手中的杖子，面露惱怒道。
“大長老，看，他們好像回來了。”
跟隨在旁的戰士突然指向另外一邊。
大長老也轉頭看了過去。
有人騎著幾頭形似蒼狼的巨大魔獸，一路飛奔過來。
為首者身材魁梧，正是這支部族的勇士，相當於七階戰士的巴魯夫。
“哈哈哈哈，痛快！”
巴魯夫坐在狼背上，一邊狂飆一邊飲酒。
待到快要抵達營地時，一把將酒缸拋向身後，身軀也騰躍而起，穩穩落在地面，濺出一陣煙塵。
大長老目光微凝，看向巴魯夫的額頭。
只見那裡多了一個寸許大小的篆字“刑”字。
“刑”這個賽里斯文字沒有已知的甲骨文，在金文當中有四個形態，但是字形也還沒有那麼規整，並不利於紋刻。
所以，羅蘭採取了篆字的寫法，利用一種特殊的染料給他紋了上去。
並且，賦予自己超凡特質所衍生的特殊能力——文以載道。
此刻顯露在大長老面前的，便是擁有著一絲法則真意的“刑”字，實乃“賽里斯神符”，而非普通的符文。
“巴魯夫，你怎麼這麼魯莽，竟然讓外族的大巫師給你銘刻戰紋，還敢紋在額頭上！”
大長老闆起面孔，大為不滿道。
“你難道不知，有些魔鬼會利用力量引誘我們的勇士墮落？
外來的文字和圖樣，並不符合我們的傳統，也無法獲得祖靈的庇佑！”
“大長老，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巴魯夫也不是傻子，在這之前已經看準了的。
而且就算有危害，我以我身試探，不也正好為大家探究其中的奧秘？”
巴魯夫滿不在乎道。
“伱……”
大長老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更何況，羅蘭閣下為了打消我的疑慮，已經把全套的刑天故事，還有馬塔部落的信仰都告訴了我，更把銘刻這種紋身的方法都告知。
這是他託我給您帶來的手稿，裡面詳細記述了自行紋刻這種紋身的辦法！”
大長老心中一驚，接過巴魯夫遞過來的手感，立刻明白，自己小瞧了羅蘭的器量和格局。
“這……這真的是戰紋的銘刻方法！
他竟然也對此有所鑽研，還這麼大方，把他們全部寫出交給我？”
這就是大長老讀書少，沒有看過《三國演義》了。
如果他看過三國演義，知道當中有關《孟德新書》典故，就會明白，自己無意之中當了一回曹操，被張松給忽悠了。
那個典故說的是，曹操寫了一本《孟德新書》，頗為自得，結果被使者張松說這書是抄襲的，蜀中小童都能闇誦，何為“新書”？”
曹操自然不信，把書交給張松看。
結果，張松憑著過目不忘之能，看過之後立刻就把它背了出來。
羅蘭最近這幾日所做的事情，就是研究分析，歸納總結，把這些古老部落的戰紋當做一種奧術的成果來研究。
他在當中還推陳出新，融入了自己賽里斯學派的象形文字以及符文之語奧義，分別對應中低階。
而眼下所得出的成果，就是高階境界的神符。
大長老從中發現了自家戰紋的發展脈絡，越看越是心驚。
這分明就是一種遠比本族戰紋更加博大精深的符文體系，有種原始人用著石器，青銅，看著別人用鋼鐵，合金的感覺。
更為讓大長老震撼的是，羅蘭竟然大方到把這當中的奧秘都寫出來，明明白白的叫人交給自己。
而且，他所用的方法也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奧術（大巫師看不懂），而是拜神，祈禱的神術。
“這需要信奉外神才能獲得力量，裡面有一些獻祭的儀式！”
大長老面色凝重的繼續翻了下去，仍有些許疑慮。
他畢竟不像那些勇士們那麼頭腦簡單。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但這最多隻是獻祭鮮血和敵人頭顱。”
巴魯夫撓了撓頭。
大長老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叫人把他的馴鹿牽了出來。
“我親自去問問那位羅蘭大巫師！”
“大長老？”
眾人驚異。
完全沒有想到，他竟然對這件事情這麼重視。
……
兩個小時後，羅蘭從貝羅達那裡聽到了大長老抵達的訊息，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快快有請。”
不久之後，貝羅達就把大長老引了進來。
“你們先出去吧。”
大長老揮退跟隨自己的勇士，連同不明所以的巴魯夫。
羅蘭也把塔塔裡和貝羅達等人趕了出去，親自倒上一杯清茶，對大長老道：“閣下遠道而來，可是為了刑天戰紋之事？”
“不，那東西的資料我已經看過，明白了個大概。
我只是想問閣下，你究竟想要幹些什麼？”
大長老並沒有喝茶，而是帶著異常凝重的表情，開門見山的直接詢問。
作為部落之中最為智慧，也是見識閱歷最為廣博的大長老，年輕的時候曾經遊歷各國，甚至跨出了辛維拉世界，去到外面冒險。
他也曾經聽說過亞特萊茵，對大法師，大奧術師這些名位略有了解。
這些人，某種程度上可以比肩半神，或者神性生物，是極為危險的存在！
“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與你們達成一些交易而已。”
羅蘭笑了笑，儘可能的展示自己的誠意。
“交易？”
大長老略感不適。
這種涉及到神靈還有強大存在的信仰，竟然也被說成是交易。
實在是……
彆扭！
不過，真論起來，斯拉德爾塔人確實並不信神。
他們的歷史文化之中，並沒有那種虔誠而狂熱的信仰。
羅蘭也是懂得見人說人話的，這種話他絕不會對虔誠信徒說，但是斯拉德爾塔人信奉的祖靈，屬於祖先信仰，那就聽得下去。
“確實只是交易，因為我賽里斯學派所信奉的，乃是天人一統，人神同在的價值觀念。
無論任何神祇，對我們友好，對我們有用，我們可以獻上自己的真誠和敬仰，可以香火供祭，極盡誠懇。
但有一點，所有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公平交易的基礎上。
如果不靈，又或者一味索取，戮害生民，大可以破山伐廟，斬龍弒神！
賽里斯人，不養閒神！”
羅蘭此言無虛，在賽里斯人的歷史和神話故事傳說當中，類似的事情比比皆是。
這構成了賽里斯神話的底色，也是精神信仰的一部分。
換句話來說，所謂神靈，只不過是前進道路上的精神錨點，是強大生物，一時難以超越的物件。
賽里斯人真正信奉的是人定勝天，是以人為本的一切。
小到左跳財右跳災，靈驗還願，大到后羿射日，精衛填海。
無不在闡述這一切。
“賽里斯人，不養閒神！”
大長老身軀一震。
他深深的為羅蘭的說法所震撼。
羅蘭甚至明明白白道：“如果刑天不靈，你們大可以也質問他，你算什麼戰神？
搗毀他的神廟，摧毀他的戰紋，荒廢之後，自然無存。”
“你當我傻的麼？”大長老猛的回過神，額頭青筋暴起，“刑天可是真實存在的高階聖靈。
雖然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沒有顯聖的能力，但也凝聚出了神性，快要達到偽神的境界了。
這是你們自己供奉的新神，祂的情況，你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
“可你們供奉的祖靈，還有自身的力量也真實不虛，同樣是超凡的能力，不是嗎？”
羅蘭攤手說道。
“為什麼就不能多信仰幾尊神靈，以神制神呢？”
他在前世藍星的時候就聽說過這麼一個說法，那就是人定勝天，以人為本的態度，在有神魔存在的世界並不適用。
但其實，那樣的世界必定是高魔世界，同樣存在著魔法與武術的超凡，同樣存在著許多足可比肩神靈的偉力。
強大神力或者異常古老的高位神，當然不好搞。
但弱小的偽神，半神……
不就是一些高階魔獸或者傳奇生物嘛？
總有辦法對付的。
如果不能對付，那就一定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只需要不斷變強就可以了。
大長老聽得目瞪口呆：“多……多信幾尊，以神制神？”
你家是開漁場的嗎？玩養魚那一套？
拜一尊神，得虔誠，得跪舔，拜幾尊，幾十上百尊，就能反過來讓祂們爭先顯靈搶香火？
這種褻瀆的東西，你是怎麼想得到，還敢說出口啊？
他一面為羅蘭的態度所震驚，一面卻又止不住的心動，想要切切實實的掌握這份力量。
羅蘭也看出了他的糾結，但卻沒有在意，反而大方的與他聊起「刑天戰意」和「刑天圖騰」，幫助他更進一步的掌握當中的奧義。
這是把斯拉德爾塔人當做了落後國家來對待。
羅蘭完全理解，他們擔心開啟國門會徹底破壞傳統文化和社會結構，帶來沉重災難。
但賽里斯人並不是那些殘暴的西方殖民者，羅蘭對他們的內政也沒有興趣，更沒有心思奴役和殖民。
他只是想要公平交易。
此心光明，誠懇真摯。
大長老再怎麼頑固守舊，也能真切感受到羅蘭和那些殖民者的不同。
……
“大長老他怎麼了，一路都不說也不笑？”
巴魯夫等人帶著幾分奇怪，護送大長老回去。
結果，接下來的整個晚上，他都把自己關在帳篷裡面，看起了羅蘭送給他的資料。
“刑天戰紋”對於大長老而言，並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只是需要把祈禱和供奉的物件指向刑天。
所以，他很快就學會了。
沒有“文以載道”的真意，自然無法和羅蘭親自銘刻的神符相提並論。
但大長老有自己的法門，硬是發展出自己的特色。
第二天，快要到中午的時候。
大長老終於在眾人矚目之中走出了帳篷。
“大長老，您……”
巴魯夫正想上前，但卻突然愣住。
“您也紋了……”
大長老左手手背上，赫然多出了一個赤紅色的“刑”字。
大長老擺了擺手，來到營地邊緣一塊大如房屋的石頭前，提起左臂，握拳聚力。
一股赤紅如火的氣焰流轉，化為「刑天戰意」的力量。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這股氣焰一路蔓延至其他部位，凝成了如同刑天的虛影。
被這道虛影籠罩的地方，從左臂處開始鼓脹，如同氣球充氣，恢復年輕時的緊緻結實。
這令他看起來就彷彿返老還童般的強壯。
除了刑天虛影無法覆蓋的頭顱部位……
轟！
伴隨著拳頭落下，澎湃鬥氣洶湧而出，老邁的身軀也爆發出了戰士的巨力。
頓時間，石頭崩裂，轟然塌陷。
“呼……”
大長老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哈哈大笑起來。
“刑天戰紋……我看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