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京城往西,穿過幾條寒風凌厲的小巷,有一處隱匿於巷角的客棧。

客棧清冷,黝黑陳舊的牌匾,門外空蕩的巷子口外,冷風將客棧屋簷下的橫條吹的沙沙作響。

或許是時辰太早,亦或者是此地太過於偏僻,四周空無一人。直到不久後,方才有一道倩影出現在視線中,身軀單薄,正緩步沿著巷子來到客棧門外。

走的很慢,也似乎很吃力。

冷風將那一頭散落的青絲吹的凌亂,露出秀髮下一張且羞且怒的絕美臉龐。

停在客棧外,咬了咬下唇,深呼吸一口氣,方才恢復如常般,踏入客棧內。

客棧很是冷清,除了一名正在打瞌睡的小二之外,再無其他人。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小二微微睜開眼睛,當瞥見門口出現的身影時,目光一凝。

而後,又很快恢復平靜,重新繼續打起了瞌睡。

柳素對小二熟視無睹,徑直邁步朝著大堂後院走去。來到後院,順著院中亭廊穿過院中,來到客棧之後的側院。

整個客棧後院,冷冷清清,毫無生機。

四周卻又隱約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柳素走進側院,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聖女,您回來了?!”

不遠處屋簷下,正站著一位妙齡少女。

正是靈兒。

她快步走進院中,來到柳素身旁:“聖女,你昨天去哪了?一晚上沒回來,我好擔心你出什麼意外……你沒事吧?”

靈兒臉上滿是擔憂後怕,昨天聖女離開說要去解決一些私人問題。靈兒不清楚聖女所說的私人問題是什麼,但想來以聖女的武功,解決問題應該並不難。

誰料,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晚!

聖女徹夜未歸。

這一夜發生了什麼,聖女解決私人問題了嗎?

“沒事。”

柳素輕輕搖頭。

靈兒見到聖女平安歸來,也是鬆了口氣。

雖說她對聖女的武功有信心,這天底下能傷到聖女的人屈指可數。哪怕不敵,以聖女的武功,想要逃命也並不難。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擔心不已。

直到親眼見到聖女回來,靈兒這才如釋重負。而後,又很快察覺到了有些不對。

“聖女,你身上的衣服……”

靈兒很快發現,聖女身上的衣服……怎麼有些奇怪?

聖女出門的時候,不是穿著紅衣長裙的嗎?

雖說聖女並不是時時刻刻都穿紅衣,但大部分情況下,聖女永遠都是一襲紅衣形象示人。

紅衣能讓聖女氣質更冷,氣勢顯得更足,在天神教內部,震懾住那一幫老東西。

另一方面,聖女似乎也很喜歡紅色,鮮豔如血。每次殺人時,也不用擔心沾染上難看。

靈兒記得很清楚,昨晚聖女出門時穿著紅衣裙,還是她親自幫聖女挑選的。

但今天聖女回來,怎麼穿的……有點可愛?

一身略顯得有些小緊的襦裙,使得聖女混身上下的氣質略有些違和。

聖女怎麼出去一趟,一晚上沒回來,還換了身衣服?

解決私人問題,需要換衣服嗎?

被靈兒突然問起,柳素神色有些不自然。

昨晚衣服被浸溼,她換下後就留在了林江年那兒。今早急著離開,並沒有將衣服取回來。

當然,是不小心忘記了,還是‘刻意’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發生了些意外,說來話長……”

柳素搖搖頭,並沒有解釋太多,瞥了靈兒一眼:“靈兒,去幫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

“好!”

靈兒雖然還想問些什麼,但聽到聖女的話,還是轉身前去準備熱水。

不一會兒,靈兒便將熱水準備妥當。

“聖女,熱水已經備好啦,可以沐浴了。”

冒著熱氣的房間內。

“靈兒,你先出去吧。”

“是。”

靈兒退出了房間,關上門後,守在門口。

房間內。

柳素站在浴池旁,只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身上的衣服不舒服。

太緊了!

勒的她很不習慣,尤其是胸口位置,更是勒的她有些心慌。

悶悶的,喘不上氣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

昨晚折騰大半夜,早已汗流浹背,渾身溼透,一身黏糊糊的。今早急著離開,根本來不及清洗,匆忙穿上衣服後落荒而逃。

眼下乾涸後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柳素解開身上襦裙,褪下肚兜,隨著細繩帶落下,原本被緊箍包裹的地方瞬間釋放開。

重獲自由。

那種沉悶的氣息瞬間消失。

自由的感覺!

將其他衣裙全部褪下後,柳素邁步踏入浴池中。當被鋪滿花瓣,泛著香氣的熱水浸泡身子的那一刻,彷彿所有的疲憊在全部消散。

柳素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沉浸其中。

周身被熱氣騰騰的熱水包裹的感覺,恍惚間讓她彷彿想起昨晚林江年那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某一刻,又讓柳素才剛冷靜的俏臉,多了幾分緋紅。她緩緩睜開眼睛,坐在浴池中,雙手抱腿,目光略有些失神的望著水面。

昨晚發生的那一幕幕如走馬觀光般在她腦海中回憶,柳素俏臉微紅,那本就尚未完全恢復的身子,又有一股莫名的酥麻涌上心頭。

她輕咬下唇,想起了林江年的那個問題……還回去嗎?

或許,他問的不只是簡單的回去。

而她的回答呢?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

可若是真不知道,她又為什麼要將衣服留在那裡?

是在下意識留條退路麼?

更重要的是……

昨晚,她為什麼不反抗?

她本可以反抗的。

她的武功遠在林江年之上,若真不願意,林江年絕不可能有機會得逞。

那……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柳素目光愈來愈迷茫!

她也不知道!

是真的對那個傢伙念念不忘,還是……不甘心?

昨晚準備要離開的她,為何會在察覺到紙鳶出現在門外時,又改變了主意?

是,不甘心?

還是……

嫉妒?

柳素怔怔沉默了許久。

……

姜府。

內院。

沐浴後換了身乾淨衣服的林江年,邁步來到紙鳶房門外。

“紙鳶?”

林江年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輕推了推門,房門開了。

不過,有了前幾次的教訓,林江年這次很謹慎,沒有擅自闖入……哪怕現在是大白天。

站在門口掃視了房間內一圈,空無一人。

人呢?

“殿下,紙鳶姑娘去找姜小姐了!”

院中的侍女開口解釋。

林江年點點頭,又前去小姨那兒。剛走進院子,便瞧見院中的兩道身影。

一身淺綠色長裙的紙鳶和裹著青色厚厚長衫的小姨,正在那兒說著什麼。

兩人身高相差無幾,身形也幾乎大差不差。小姨雖說要比紙鳶大上七八歲,但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看上去依舊如同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與紙鳶站在一起,兩人反倒有些像是親姐妹。

林江年的到來,很快引起兩人的注意。紙鳶先是偏頭,只是瞥了一眼後,又移開了視線。

很平靜的一眼。

而小姨在瞧見林江年時,不知是想到什麼,下意識瞪了他一眼。

似憤憤著什麼。

“小姨,紙鳶。”

林江年緩步走近,笑著開口。

紙鳶沒說話,也沒搭理他。

姜語湘則是冷笑一聲:“你又欺負紙鳶了是吧?”

“欺負紙鳶?”

林江年一怔,下意識看向紙鳶,“沒有啊?”

他何時欺負紙鳶了?

昨晚?

……這不昨晚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嗎?

“還狡辯?”

姜語湘見林江年不承認,氣呼呼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掐林江年耳朵:“一大清早紙鳶過來找我,一副不高興的模樣……紙鳶那麼乖的孩子,除了你欺負她,還有誰敢?……你還躲?!”

林江年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過了小姨的攻擊。

一愣。

紙鳶不高興?

林江年看向紙鳶,卻只能瞧見紙鳶清冷的側臉。

冷清清著。

的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不過,她為何不高興?

難道是……昨晚?

想到這,林江年頓時心虛,冷汗不由的差點落下。

見小姨還怒氣衝衝的瞪著他,林江年趕緊道:“小姨你誤會了,我真沒欺負紙鳶……你先冷靜,讓我跟紙鳶好好聊聊?”

姜語湘很氣憤。

她知道紙鳶對這臭小子很包容,很容易受委屈。千叮萬囑,警告這臭小子不要欺負紙鳶。

結果今天一大早,紙鳶突然跑過來找她。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姜語湘對紙鳶如何不瞭解?從她的神情反應上就看出了不對。當即意識到,絕對跟林江年有關。

能讓紙鳶不高興的人,除了這臭小子還有誰?

教訓他準沒錯!

見林江年還狡辯,姜語湘很生氣。不過,她還是冷靜了下來,這個時候教訓這臭小子也沒用。

“哼,我不管你到底怎麼欺負紙鳶了……要是紙鳶還受了委屈,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姜語湘‘惡狠狠’警告他了他一番,又走到紙鳶耳邊說了些什麼,這才轉身離開院子。

小兩口的事情,還得讓小兩口自己去解決。

等到小姨離開後,林江年走到紙鳶的身旁,輕牽起了她的小手,輕笑道:“怎麼了?不高興嗎?”

紙鳶沒說話,也沒看他,清冷著小臉。

“又是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嗎?”

林江年盯著她的側臉,輕笑:“這一大清早跑過來跟小姨告狀?”

紙鳶扭頭,冷盯了他一眼:“我沒有。”

語氣清冷。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紙鳶可不是喜歡告狀的人。”

林江年笑著,伸手去捏了捏紙鳶的臉蛋,紙鳶下意識後退避開,想將手也抽回。

“那你說,我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林江年沒鬆手,反倒捏的更緊,一步向前湊近紙鳶身旁,輕摟著她的腰肢:“說出來,殿下立馬道歉改好不好?”

紙鳶板著一張小臉兒,清冷眸子,一言不發。

林江年盯著瞧了片刻,方才試探小聲道:“紙鳶,昨晚是不是去找殿下了?”

紙鳶眸子裡似有一絲不自然閃過,依舊一言不發。

林江年似意識到什麼,低頭瞧著紙鳶清秀絕美的側臉,眨眨眼,突然湊到紙鳶耳邊:“小紙鳶是在生氣,昨晚殿下沒有去找你……欺負你?”

此話一出,紙鳶那白皙嬌嫩的側臉瞬間肉眼可見泛紅。她眸子慌亂,聲音急促:“我,我沒有!”

“真沒有?”

“……”

紙鳶咬唇,紅臉不說話,掙扎。

林江年將她抱的更緊,微微低著腦袋,下巴搭在紙鳶消瘦的肩頭上,湊近她耳邊輕聲吐氣:“那,殿下今晚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

“今晚記得給我留門?”

“……”

紙鳶目光羞惱,拼命掙扎起來。

“鬆開!”

語氣似有些氣憤。

林江年自然沒松,在擾亂紙鳶的心神後,突然開口:“對了,剛才下人來報,長公主派人來了!”

紙鳶原本還正在掙扎,突然停下。

“她派人上門來找我,恐怕是坐不住了。”

林江年輕笑開口。

這些天,姜府已經造勢許久,從上到下都營造出了一種隨時要入京面見陛下求親的跡象。

如此情況下,那位長公主自然坐不住。

她不敢賭!

萬一林江年來真的,她就真的沒退路了。

這一輪交鋒之下,林江年贏了!

賭贏了!

“你說,我要不要去見她一面?”

紙鳶移開視線,清冷道:“你想去就去!”

語氣略有些冷冰。

“我當然要問問你的意見呀!”

林江年從身後抱著紙鳶,輕笑道:“你讓我去我就去,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

紙鳶面色微微泛紅,沒說話。

林江年看向她:“怎麼不說話?”

“我不讓你去,你當真不去?”

紙鳶突然回眸,盯著他。

“絕對不去。”

林江年與她對視,認真開口。

紙鳶默然。

“那我現在就讓下人把她派來的人趕走吧。”

林江年說著,扭頭便看向院外:“來人……”

正要開口喊時,又突然被懷中的紙鳶拽住。

“你去吧。”

“嗯?”

林江年低頭看向紙鳶。

紙鳶面色如常,清冷的眸子波瀾不驚:“你該去見她的。”

“你不生氣?”

紙鳶平靜道:“你去找她做什麼?”

“當然是退……”

說到這裡,林江年突然停下。

“既然是退婚,我為何要生氣?”紙鳶微微側身,淡淡開口。

林江年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面露笑容:“有道理!”

說著,他又盯著紙鳶那不施粉黛,粉嫩玉琢的臉蛋,突然湊上去嘬了一口。

顫顫巍巍。

很有彈性。

“那我就去會會她,紙鳶你等我的好訊息!”

猝不及防被親,紙鳶俏臉微紅,心緒混亂。等回過神來時,林江年已不在院中。

她怔怔望著院外方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臉蛋。不知是想到什麼,臉色泛紅,目光略有些恍惚。

那原本昨晚堆積堵壓在胸口的氣悶,彷彿在一瞬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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