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在軍中的地位,他卻並不比尊夫差,就算是有貪贓枉法的劣跡,但陛下也不會就此動他.”

“陛下想要將他給撤下去,必要有合適的理由,而你……”

李璋說到這裡,笑眯眯望著保國夫人。

保國夫人面色扭捏道:“公公您是要敗壞妾身的名聲嗎?”

顯然保國夫人聽明白了李璋的意思。

把你送去英國公府,讓天下人都知道姓張的對你不懷好意,別人就會覺得張懋這傢伙錙銖必較,且對於同僚不顧忌什麼情義,且是會落井下石的那種人。

“夫人還有何選擇嗎?”李璋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保國夫人道:“妾身的確沒有選擇,但就是光靠這點惡名,能……成就公公您所說的大事嗎?”

“自然是不行的.”

李璋道,“但先有貪贓枉法,後有竊占他人妻女,再經過那麼一番添油加醋,他名聲想好也不行。

就在於,現在大明並不止需要他一人,軍中上下誰不仰望蔡國公?這種時候,就會有人出來謗議於他,他以前所做過的醜事,也會被人揭發出來。

到時朝中再有人議論,就會有人參劾他,陛下或會給他機會。

若是在立身處世上他不能做到勤勉克己,在軍事上也無從進益的話,陛下還有何必要留他在如今的職位上?到時就算只是讓他回鄉頤養天年,都算是對他的恩賜了。

大明那麼多勳臣,要害的差事卻又只有那麼幾個,也不能總是佔著茅坑吧?”

李璋笑意盈盈。

保國夫人顯得很是羞惱。

自己身為婦人的名聲,就要被用來作為攻擊張懋的手段,這讓她有點無法接受。

“當然,夫人你的子女,會得到一些善待,他們會跟你一樣,被髮配到永平府。

蔡國公可不比朝中這些人,就算你們成為他的奴婢,給他做事,他也不會虧待你們.”

李璋提到張周,言語中帶著幾分敬佩。

保國夫人道:“他們……現在何處?”

李璋道:“會給送過去的,以後你應該還是能見到他們,甚至朝夕相處。

這就是對你的善待了!”

保國夫人咬著牙道:“英國公幾代忠良,僅僅是因為蔡國公勢頭正盛,陛下就不顧老臣子的顏面了?”

“呵呵,夫人,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替英國公感覺到不值啊,是否咱家今日就不該去到那院子,把你接出來?那才是遂你心願?”

李璋臉上突然升起一股冷笑。

保國夫人繼續咬著牙,卻不再說什麼。

李璋冷笑道:“咱家也知道,你覺得尊夫的下場,也是因為蔡國公的崛起而造成的,但你可曾想過,他保國公在疆場上毫無建樹,且還總是想虛報戰功,陛下豈會容得下這種人?換了以前,的確是沒事,就在於陛下不想打自己的臉。

但就怕人比人啊.”

保國夫人繼續沉默。

“咱家肯告訴你,也不怕你說出去,你一介犯婦,誰會在意你的想法?現在機會擺在你面前,若你還想借著這一身的皮囊,為朱家做點事,那就老老實實受著!不過有沒有你出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就算是你羞憤自盡……呵呵!或許比你活著更好.”

保國夫人聽到這裡,明顯是嚇了一跳。

她一改之前的神色,急忙哀求道:“公公,妾身幾時有說過不配合於您?妾身是別無選擇的。

還望您……”

到這會,她或許也才意識到,能做到東廠廠公的人,必然是心狠手辣的。

前己任的東廠廠公,蕭敬和李榮算是外間評價比較厚道的,而楊鵬更趨向於斂財和聚攏權力,到了李璋這裡,就好像個笑面虎一樣,要殺人都可以笑眯眯去殺。

這狠毒勁,可是前幾任所不能比的。

“夫人安心準備去永平府的事,家中事就不必掛懷了,待你到了永平府之後,自還會享受到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的!”

李璋似乎也懶得再跟此女人說什麼,繼續掛著老狐狸的笑容,起身便要走。

保國夫人正要再多問兩句,卻是被隨後進來的兩個婆子給擋住。

這會她書也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早就是身不由己了。

……

……

張周府上。

張懋等了有半個多時辰,才見張周姍姍來遲,張周似乎還是從門外進來的。

但張懋也似乎並不著惱,笑著跟張周打招呼,還顯得很熱情。

“秉寬,我也就不囉嗦了,把事情跟你一說,你看看是否能幫給辦一下,就是先前李璋李公公到我府上的事情,他還把人給……接走了,你看這其中是否有何誤會?”

張懋的話,顯得他是個老好人。

張周好奇問道:“是說保國夫人的事?這跟我有何關連?”

張懋道:“聽說可是給送去永平府的.”

“呵呵.”

張周笑道,“送去哪我不知道,莫不是英國公你覺得,我能差遣得動大明提督東廠內官?再說這麼做,對我有何益處呢?”

“這……”

張懋想了下,好像這事很難跟張周有大的聯絡。

張周感慨道:“想來英國公也是個古道熱腸之人,想要幫助同袍的家眷,但你這所用的方法,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誤會啊.”

“誰誤會老夫?”

張懋登時上來脾氣。

也是他做賊心虛。

張周聳聳肩道:“像熟悉英國公你的人,知道你這是有俠義之風,但那不知情的,卻只知道英國公你只幫了同袍家的女眷,要是他們往歪了去聯想的話,這事似乎還真不太好解釋.”

張懋道:“秉寬啊,你可不要瞎說,老夫純粹是為了幫人,可沒有什麼歹意.”

張周笑道:“既如此,那我就託人去幫你問問,順帶打一聲招呼,讓他們善待一下保國公府上的人,你看如何?”

“你……”

張懋登時很無語。

我是為了來幫朱暉的家人,才會來找你的嗎?

但要是再堅持的話,那就顯得自己真的是有歹意。

這讓張懋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

“英國公既然來了,我還有件事跟你說,這兩日我看過都督府採辦軍械的奏報,其中很多賬目不清不楚,其中的問題可不小啊.”

張周笑著道。

張懋一愣。

我來跟你說保國夫人,你居然跟我提賬目?

“哎呀,秉寬,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計劃跟落實之間,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就算預算對不上,那也不是老夫一個人的問題不是?以前都督府的賬目都是這麼核銷的.”

張懋好似是在裝糊塗。

張周笑道:“我只是說賬目不對,可沒提到你跟這件事的關係,還有就是所謂的核銷,這也並不是我的職責.”

張懋面子有些掛不住,擺擺手道:“這件事,要陛下真問起來,老夫自會如實去應答,賬目就算是不能一筆一筆對得上,也是大差不錯的,秉寬啊,你可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

顯然張懋還是想在張周面前倚老賣老。

“呵呵.”

張周只是笑而不語。

“老夫現在就問你,能不能把人給接出來?老夫就這麼一個提請,不過分吧?”張懋也甩開膀子了,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我認準的事情也沒人能拉得住。

張周問道:“人都在錦衣衛處,為何要找我討人?再說了,安置於你那邊,還安置於旁處,有何區別嗎?”

張懋道:“老夫就想盡一點心意,你不會是連這點小忙都不幫吧?”

張周語氣轉冷道:“不是我不幫,而是幫不上。

就如同之前你來找我說,讓我給保國公說情一樣,這並非我分內之事,且我與事情有一定的牽連,我的一舉一動都會為他人所關注,所以也只能請你另請高明瞭!”

“嘿……你這怎麼就……冥頑不靈呢?”

張懋也是氣得直哆嗦。

明明事情就在眼前,隨便就能辦成,怎麼就無能為力?

張周道:“都督府採辦的事,英國公你可一定要留意了,這幾天陛下可能就會過問,我這也是善意的提醒。

往常年我不知道戶部是怎麼核銷的,至少現在其中的問題很大,北方用兵不斷,朝廷的財政也都是捉襟見肘,還望你能理解.”

“行了,知道了!老夫就不信你幫不上,秉寬,你也多斟酌一下,以後咱可都是一家人,還要說兩家話嗎?”

張懋一邊知道不能得罪張周,一邊卻又氣得直跺腳。

他起身告辭時,甚至都有點不顧張周面子的意思。

但張周也懶得去理會了,還是讓人出去送客。

……

……

張懋離開之後,孫上器也出現在張周面前。

“公爺,想來英國公乃是為保國夫人的事而來,這件事乃是李公公親自出面,至於其中緣由,卑職並不太清楚,但這件事在京師中,已有傳言.”

孫上器道。

有些事,就算孫上器不是真的很清楚,但他也會猜到一二。

這明擺著,有人在做局坑張懋。

張周道:“人是他自己要的,還是主動送的?”

孫上器道:“自然是英國公主動前去索要的,先前牟指揮使也是應允的,但後來不知怎的……李公公就說如此不合規矩,就親自去把人給接出來,卑職當時並未隨著前去,但據說是人才剛送到英國公在城東的別院,要是再晚去一些時候,只怕是……”

欲言又止。

張周笑道:“直說無妨.”

孫上器無奈道:“其實公爺您也能猜到,就是因為之前保國公強勢的時候,那位保國夫人曾有對英國公和其麾下之人不敬之處,這都是官場上迎來送往的事情,只是現在保國公落難了.”

“嗯.”

張周點頭道,“那人現在,是送去永平府了?”

孫上器道:“昨日人接出來,今日一早就往永平府送了。

一同傳送過去的,還有保國公之外大多數府上之人.”

張周問道:“也就是說,除了保國公之外,其府上的人,多數都送去永平府服役是嗎?”

“是.”

孫上器點頭。

“那可真是挺有講究的,昨日才發生的事,本還是機密,今日就能傳得沸沸揚揚,看來這位英國公平時得罪的人不少,有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啊.”

張周笑著。

是個局外人都能看明白,張懋這是攤上事了。

但張周作為局內人,其實他知道的還真不多。

主要在於,無論這件事誰是幕後策劃者,都沒跟張周打招呼,似乎有意讓他張周置身事外。

……

……

翌日,張周就在中午奉詔入宮,說是去跟朱祐樘一起吃午飯。

當張周抵達乾清宮時,卻見朱祐樘正立在案桌前,桌上由幾個太監攤開一副大字,而朱祐樘正在品鑑書卷上的書法。

“秉寬,來得正好,過來瞧瞧.”

朱祐樘興沖沖朝張周招手。

張周走過去,但聽朱祐樘笑著說道:“這字真是不錯,朕還讓程學士給瞅了眼,他還給題跋,卻說是當下無論是誰的字畫,過他的手,都能升價十倍.”

張周笑道:“陛下幾時有這般好的雅興?”

“這不是要陶冶情操嗎?還是你說的,這對身體有益,朕最近也覺得研習書法,能讓內心平靜.”

朱祐樘一副陶醉的神色,“朕叫你來,還是為了跟你說海外船隻的事,那些財貨已送到了內府的庫房內,用過午膳之後你就隨朕過去.”

張周道:“陛下,臣聽說現在外面對於英國公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呵.”

朱祐樘本還要拉著張周閒話,聽到這裡,臉上露出個尷尬的笑容,隨後將筆也給放下。

“嗯?”朱祐樘喉嚨裡發出一聲,隨後擺擺手,將幾名御用監的太監給屏退。

等乾清宮內只剩下他跟張周時,朱祐樘道:“朕本來還打算等事後再跟你說,但你也是聰明人,豈會看不出呢?朕就是覺得張懋這個人有點礙眼,他年老了,還仗勢欺人靠著祖上的關係,還有先皇對他一門的信任,一直把持著京師的軍政。

也是時候該讓他把京營交出來了.”

張周道:“陛下,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設計他的?”

“他的劣跡,朕都不用問,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這京營的軍政,早就爛透了,朕先前想去改革,都不知該從何下手.”

“朕思來想去,那就直接從罪魁禍首開始改,朕也不是不給他機會,他張某人不是能耐嗎?若是他能把京營的爛攤子收拾好,那朕照樣會器重他,否則……他就要認清形勢,該放手時就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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