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急匆匆去傳召張周。

韋彬看著李璋的背影,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故意在陳寬面前嘀咕道:“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陳寬道:“何為南牆?咱二人嗎?”

“並非此意,是他……真就不知進退,以為執掌東廠就能隻手遮天?卻忘了這宮禁之內,到底該誰做主.”

韋彬其實也是在提醒陳寬,你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不能太軟弱。

雖然之前李璋地位是在你我之上,但現在是你執掌司禮監,而我們司禮監派系的勢力,怎會不如一個靠李榮同門而起來的李璋?

說白了,李璋在朝中的根基,完全沒有陳寬和韋彬那麼穩固。

陳寬似乎不太想理會這種事,擺擺手道:“眼下還顧得上旁的?先看看這捷報究竟是怎回事.”

……

……

陳寬和韋彬到了西暖閣,也只是在旁等候。

朱祐樘捧著戰報,對著燭光,越看越高興,卻好像是在傻樂一般,許久都沒平復過來。

陳寬一副很貼心的神色,躬身道:“陛下,時候不早了,捷報已到,不如等明日再細看,還不如趁現在,陛下您可以安寢.”

“呵呵.”

朱祐樘心情好,根本不在意旁的,一臉得意之色道,“這時候朕還用睡,還能睡嗎?睡不著了!不過就算是做夢,朕也會笑醒的。

知節、懋仁,他二人可不被別人看好啊,居然能這麼準確找到韃靼人的老巢,還能冒著風雪天打這麼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真是給國朝將士爭臉啊.”

陳寬陪笑道:“是啊陛下,安邊侯和京山伯,一直都是有勇有謀,也是蔡國公提點得好.”

“嗯,這點你是說對了,都是秉寬栽培得好,不然就憑他們以前所學的東西,還有他們的見識,能取得這樣的豐功偉績嗎?就算是他們有能耐,也需要有伯樂才能將他們發覺,不然為什麼世人都說這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呢?”

朱祐樘在興頭上,對張周的褒獎也多有溢美之詞。

陳寬心中明明擔心張周完全爬到他們頭上,但還是要不斷迎合皇帝的意思。

“還沒到嗎?”朱祐樘著急起來。

陳寬也往殿門口方向看了看,道:“沒那麼快,陛下您先休息.”

“也是,朕怎跟個毛頭小子一樣,這麼著急了呢?快給朕穿鞋,朕要出恭,回來後再好好看看這戰報……估摸著這兩天,更詳盡的就來了.”

……

……

張周本來也沒睡。

剛回京,就要在文華殿就寢,宮殿很大,但顯然不是什麼睡覺的好地方,因為文華殿作為正常的辦公殿堂,並沒有裝暖氣。

其實本來朱祐樘是準備讓張周在西暖閣的偏殿就寢的,但那地方,連張皇后和賢妃都沒資格睡,他睡在那像什麼話?

外面還是天寒地凍的,而他跑到文華殿來,好算多給準備幾個火盆,那也無濟於事,反正想到來日一早就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張周覺得就算在宮裡吃一晚上的苦也沒什麼,隨便讓人拿了本書過來,他自己先看了一會,然後就開始寫寫畫畫。

這樣還能給人一種,他非常勤奮的印象,在宮裡還是要外在表現一下的,哪怕是裝,也要裝對時候。

就在這種情況下,李璋過來通傳告知張周,說是大寧取得大捷。

“捷報嗎?已準確報回來了?”

其實張周也不覺得崔元和朱鳳有多大的能耐,但二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勤懇塌實。

讓他們領兵進草原,他們就真的吭哧吭哧帶兵去了,遇到敵人別人可能是要斟酌利害,但二人卻還保有赤子之心,明知道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鏖戰,對長途遠征的大明將士很不利,但他們還是敢於出征,並帶回皇帝想要的捷報。

李璋笑道:“先生您放心,這次是確定的事情,據說還是韃靼人的主力,卻是因為您的神機妙算,讓京山伯和安邊侯可以一舉將其擊潰,現在世人都該理解您了,在這種天氣之下,還派兵出征,其實就是讓韃靼人摸不清楚大明出征的路線,幾路人馬出兵,其實都是障眼法.”

張周道:“李公公這話說得不對,聽意思,好像是我在利用英國公他們,但其實各路人馬遇到敵人的機會是一樣的.”

“是,是。

那大概就是京山伯和安邊侯,因為有陛下龍威護佑,他們……運氣好一些吧.”

李璋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想,裝什麼裝啊?

這要不是你的提點,以崔元和朱鳳倆貨,能取得這麼大的功績?或者說,沒有你哪有他們的今天?

一個長公主駙馬,一個國公府的二公子……能成為大明棟樑?

你自己不承認,是因為你怕別人也意識到你在背後只力挺他二人,還會妒忌他們,甚至會覺得你偏私……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張周看李璋的神色,就知道此人心中大概在想什麼。

有些事情,大概也是解釋不清楚了。

……

……

西暖閣內。

張周剛到門口,朱祐樘就親自過來迎接,甚至拉著張周的手臂,又到了地席前,坐下來之後,朱祐樘迫不及待將戰報拿給張周看。

“秉寬,你用人,朕不服都不行啊.”

朱祐樘臉上也帶著感慨,“這要換了幾年之前,有人跟朕說,成國公府家的二小子,加上朕的妹夫,能取得這麼大的功績,朕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一次兩次,還可以說他們是運氣,但光看他們的勇氣,還有每次骨子裡帶著的那股執著,朕相信,就是老天讓你來告訴朕,此二人是可用的.”

張周道:“陛下謬讚了,也並非全是臣舉薦了二人,甚至是安邊侯舉薦了臣,還有是永康長公主親自為其駙馬請纓的.”

“哈哈.”

朱祐樘擺擺手道,“別說了,誰提點了他們,別人不知,難道朕不知嗎?他們以前是什麼品性,朕也都是清楚的。

就說你在用人上,眼光之準確,還有用人方法上的得當,就堪稱是神人,朕也不知為何會有這麼大的福氣,能得到上天如此的眷顧.”

張周心說,雖然你在感謝我,但我怎麼聽著這意思,你覺得老天更牛逼呢?

可問題是,身為君王的人,不應該腳踏實地,認為人事是由算謀等構成?還能把什麼事都歸於老天?

“本來朕還擔心,提你為吏部尚書之事,朝中或有人反對,現在看來不用了,莫說你做個吏部尚書,就算是入閣,執掌上聽處、閣部,又能怎樣?大明這麼多年以來,總算看到一些希望,朕難道不把握,還要聽那些迂腐的人,不斷給朕出餿主意嗎?”

朱祐樘說著,提起筆道:“朕要給你嘉獎,還要給知節、懋仁嘉獎,各升一爵.”

陳寬急忙提醒道:“陛下,爵位之事,應慎重。

再說,蔡國公這邊已經是……”

都是國公了,也不分什麼一等公、二等公的,你說要晉爵,那就只能往外姓王加封了,但以張周現在的功績,好像還達不到那麼牛逼的地步,就算是開國元勳,也都只是封國公,死後追封郡王的。

張周的功勞,還能比那些開國元勳更高嗎?

朱祐樘道:“你是不是想跟朕說,如果朕繼續加封秉寬,朝中人又會有各種非議?讓他們說去!秉寬有識人之明,朕也要敢於用人,如果有功不賞的話,朕何以立足於天下?”

“陛下.”

張周趕緊道,“臣所做之事,都乃份內,並無貪功之想法。

再說此戰的確乃是由前線將士所取得,如此惡劣之天氣,他們仍舊能在冰天雪地中取得大捷,臣認為更應嘉獎他們.”

“秉寬啊……”

朱祐樘似乎又有些不太高興了。

朕給你嘉獎,也是冒著天下人反對風險的,你還這麼客氣幹嘛?

但其實朱祐樘也理解張周的心思,現在張周已經是別人眼中的佞臣了,那當國公還是當郡王,到底有什麼區別呢?仍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光有個封號,讓他不容於他人,也不容於歷史,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

“陛下,臣還認為,應當即刻下令,由薊州派兵北上,協同安邊侯和京山伯領兵撤回,韃靼人部族眾多,且此番他們損失巨大,若是他們要魚死網破的話,只怕我大明將士還是會遇到一些麻煩的.”

“嗯,有道理,馬上下旨!”

朱祐樘也是當機立斷。

之前不知道朱鳳和崔元的訊息,現在知道了,當然要做點什麼。

或許本身二人帶兵回撤,並不需要援助,但現在有了功勞,那就需要先保住這功勞,不能讓他們的功勞,因為之後跟韃靼人的糾纏而失去,變成“功過相抵”之類的情況。

現在二人可是香餑餑了。

連大明邊關的政策,都可以往二人那邊傾斜。

“秉寬,既然你回京了,這個冬天,你就要好好謀劃一下,不能讓韃靼人的日子太好過,如此到來年開春之後,正是他們人困馬乏疲敝交加時,朕與你一舉將其蕩平.”

朱祐樘仍舊不忘之前的理想。

也是他覺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想要趁著還算是年輕力壯時,去取得一種近乎天馬行空般的理想。

張周道:“臣自當會謀劃,只是今年入冬之後,各路出兵不易,就看如何能讓韃靼人產生內亂.”

“是.”

朱祐樘點頭道,“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先去跟朵顏三衛談了收攏之事,眼下他們估計也是在慶幸中,這要是在此戰之後,才決定歸順大明,那時大明會連他們一起收拾。

現在只要他們能站對立場,那他們還有得補救.”

連張周都發現了。

皇帝現在也把他當成神,他的任何決定,皇帝、大臣,無論是對他友善的,或者是敵對的,都會把他往神機妙算的方向去想。

這就好像,你一旦有本事了,哪怕是你放個屁,也是比別人香。

……

……

天逐漸亮了。

宮門開啟之後,張周打著哈欠從宮裡出門,皇帝怕張周乘坐馬車太顛簸,直接給安排了轎子,讓張周在轎子上就可以先睡一會。

八抬的轎子,張周坐在上面就能感覺到四平八穩。

一路到了自己的府宅,早就有人給開啟門,寬大的院門,甚至轎子都能抬進去,但張周沒讓人這麼做,他還是從轎子上下來,步行進院子。

家裡已經在列隊等候他的歸來。

但張周眼下所想的,僅僅是好好睡一覺,隨即便安排給佈置好睡榻,心裡也沒什麼雜念,人還沒到床榻上,就已經閉眼休息,之後便昏天暗地,好像世間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了。

就在張周睡大覺的時候,西北取得大捷的訊息,透過張周自家創辦的邸報,在第一時間傳到京師內街知巷聞。

不再透過公廨衙門的傳播,而直接走民間途徑,甚至很多大臣在得知訊息後也顯得茫然,一個個都覺得不可能……就算是取得捷報,那也應該是從上面傳達下來,而不是從民間小道訊息而來,那隻能說明……有人在背後吹捧張周。

知道張週迴京了,就說一些不切實際的謠言,讓人以為他張周很牛逼,但回頭會發現就是子虛烏有,且因為張周並沒有親自去傳言,這件事還追究不到張周身上,不少無知群眾還會把張周當成神明看待,就算怎麼去闢謠都沒用。

不過還是會有人,去兵部等衙門打聽一下訊息。

但隨著都督府內,也將捷報的訊息傳開,大臣在接近中午時,已經近乎能確定,這件事基本屬實。

“陛下也沒上朝啊.”

內閣值房。

程敏政好似打趣一般,對他的兩個同僚,劉健和李東陽說道。

言外之意,好像皇帝遇到這種喜事,應該到朝上好好顯擺一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繼續稱病不出。

李東陽道:“那是否此事還有值得商榷之處?”

程敏政笑道:“朱知節和崔懋仁,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好歹也不敢冒這麼大的軍功,若說有商榷的地方,那就是他們還沒回來,之後的戰事也不一定。

即便如此,他們以後在都督府裡,怕是跟旁人也不一樣了!”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龍生九子之嘲風縱橫天下

守望天極

從超獸武裝開始的沉浮之旅

鳥空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