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等,也是賭

戶部。

戶部尚書佀鍾,接待了宮廷使者司禮監秉筆太監韋彬,以及內閣的代表李東陽。

“一共是十七萬六千四百二十六兩四錢,韋公公您看過,若沒問題的話,戶部在上奏中也就如實填報,有關河工的賬目也就到此清算完成.”

佀鍾顯得很謹慎。

司禮監和內閣同時關注的事情,還是皇帝親自過問的,他作為戶部尚書在處理這種事上當然要小心翼翼。

韋彬笑道:“賬目對了!去年河工調了內府的銀子,現在秋糧早就已經入庫,也該歸還過來,李閣老,沒問題吧?”

李東陽面色陰沉。

用了皇帝的私人荷包,其實李東陽是不想還的,尤其所用的這筆銀子還是張周派船去海外掠奪回來的,屬於“意外之財”,結果這意外之財全被皇帝給佔為己有不說,現在拿出一點調到河工,居然還要討要回去?

皇帝到底有沒有把朝廷當成自家的?

還是說,當皇帝的也都把公私分得那麼清楚?

佀鍾圓場道:“賬目是一早就定好的,陛下在朝上也重申過幾次,最近陛下並未上朝,不過事還是應該照先例來執行。

開春之後,黃河的河工可能又要有所開銷,韋公公您看……”

韋彬面色不悅道:“有河工就要找內府嗎?內府的手頭最近是充裕了一些,但內府的開銷也不小,光是西北打仗,就要耗費不少。

這部分墊付的部分,是不是回頭也該好好算算?”

“哈哈,都是公賬,沒什麼可算的,韋公公,您要知道,這事陛下提前可沒說過,我這個當戶部尚書的也不能私下做主.”

佀鍾當然知道這賬是不能算的。

如果算起來,過去幾年打仗,基本都是皇帝和張周在負責基本的後勤補給,朝廷調撥的錢糧甚至還沒有往常年不打仗的時候多。

說白了,這兩年九邊打仗,打的都是朱祐樘和張周的私人腰包,這要是計較起來,戶部京倉的那點錢糧,可能都不夠賠的。

“沒事的話,咱家先走了。

佀尚書,看你這地方也挺清閒的,馬上要過年了,年底的清算也該做好,不該帶到來年的賬目,也都該一併清了……聽說還有南方造船的賬目尚未審結.”

“正在審,估計……再用不了多久,就能算清楚了.”

佀鍾繼續推諉。

說是快了,但要是李東陽這些大佬不點頭,可能審個三五七年,最後就不了了之,到時又是掏張周的腰包去造船。

想讓朝廷為之掏腰包?想得美!

……

……

韋彬從戶部衙門出來,佀鍾本要相送,卻被李東陽刻意給阻攔。

佀鍾明白李東陽這是有話要跟韋彬說,所以也識趣不去打擾。

李東陽陪同韋彬出門口,突然問道:“韋公公,之前謝於喬下詔獄,沒經審問就出來,聽說已經上奏請辭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批下來呢?莫不是……此事還有轉圜餘地?”

韋彬笑道:“李閣老很著急要讓謝閣老離開朝堂?”

李東陽嘆道:“一殿為臣,到底是有情義在的,於喬他這幾年也算是兢兢業業,現在到底要怎樣,我只是想求個答案.”

“不急.”

韋彬將之前佀鍾所給列的清單揣進懷裡,顯得漫不經心道,“奏疏目前是留中不發,也不急於一時.”

李東陽不由皺眉。

現在皇帝已經明確要把謝遷趕出朝堂了,這怎麼還“依依不捨”起來?

裝樣子到現在,只是為了裝出君臣情深的模樣?

那還不如直截了當一點,讓謝遷離開朝堂,也去得更痛快一些。

韋彬臉色似有什麼深意,微笑道:“還有個結果沒傳到京師來,所以要等幾日,或許謝閣老這事……仍有迴旋餘地呢?哈哈,誰說得準呢?”

“是何結果?”

本來李東陽對於謝遷留朝的事,已經不抱有希望,但聽了韋彬的話,他稍微激動起來。

畢竟崔元和朱鳳已經打了勝仗,按目前的進展,那謝遷是留不住的。

李東陽心思敏捷,也在想,要是皇帝在等崔元和朱鳳順利撤兵的訊息,那就是說……皇帝很可能知道,這倆貨帶兵回大明境內也不是容易的事,再或是己方損失也很大,很可能是功過相抵的狀態。

大概只有這種情況之下,才能保住謝遷閣老的官職。

但韋彬所說的,顯然不是這個,韋彬道:“再等等,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了吧。

李閣老,有些事咱家也要提醒您一句……最近可一定要低調,這凡事不可冒進.”

李東陽繼續皺眉。

這話看似是在警告自己,沒來由的警告,讓他最是不好去揣測。

看似你韋彬說的是直言好話,但怎麼聽來,就是在說廢話呢?

……

……

李東陽回到內閣值房,見到劉健,仍舊不見程敏政的身影。

劉健當即問及李東陽會面韋彬的事,李東陽也當即將二人的交談相告知。

劉健道:“賓之,你怎麼看?”

李東陽道:“我一路想來,或是朱知節和崔懋仁回兵途中,或是遇到什麼麻煩,再或是將士於冰天雪地之中,折損太重,再或是有虛報戰功等情況還需細查.”

“不對.”

劉健搖搖頭道,“伱想得太樂觀了.”

李東陽嘆道:“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陛下還在等什麼訊息.”

劉健將一份東西遞給李東陽,李東陽看過之後,發現這是張懋參劾馬儀的奏疏,登時眼睛裡透出些微驚喜的神采。

現在張懋腦子不好使,主動投靠過來,要借文官的力來打張周和王守仁,這擺明是好事。

如果連張懋都參劾馬儀,那謝遷找人參劾王守仁,也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連受到王守仁調兵這件事恩惠的張懋都不領情,連張懋都覺得王守仁壞了規則,那謝遷何錯之有?

劉健道:“你沒發現,到現在,馬儀出兵那六千驍騎,都沒訊息嗎?”

“這……”

李東陽神色一緊。

劉健嘆道:“先前我也在想,這麼一場戰事都已經結束了,到了該論功請賞的時候,就算有過錯的人,也該論罪當罰了!可陛下就是不急不忙,很可能還在等這一戰的結果吧.”

李東陽問道:“連王伯安都無功而返,現在要把目光凝在馬儀身上,會不會……”

“你是覺得,他不夠格?”劉健問道。

“是.”

李東陽也是直言不諱點頭,“馬儀何等身份,不過是個軍戶出身的將領,論功勞也不過是隨著王伯安取得一點功績,甚至還做不到功過相抵,就這種人,他獨自領兵出關,能有何結果?大概韃靼人也不會主動跟他應戰吧?”

劉健抬頭看著窗外,幽幽道:“先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有些事,就是透出一些不尋常。

就好像崔元和朱鳳的捷報傳來之前,他們也是消無聲息,沒人記得他們一樣。

還有賓之,你不覺得,伯安這次進兵草原,來去都太匆忙了,不像是他以往的風格?”

“嗯?”李東陽深思起來。

劉健道:“韋公公突然來這麼一句,也不由讓我懷疑,或是陛下聽了張秉寬的一些提議,要等等這邊的戰事出結果也說不定.”

李東陽突然緊張起來,略帶驚惶道:“那要是馬儀領兵取勝的話,結果可就不是……”

話沒說完,但已經在明示。

這要是馬儀打了勝仗,王守仁調馬儀出兵這件事,就成為戰略安排,那參劾這件事的謝遷可就要揹負極大的責任,就不是辭官回鄉所能解決的。

劉健凝視過去,道:“有禍端,也有機遇不是?要是馬儀的這路人馬在草原上折了,於喬就是及時提醒,卻為有心人所阻……你再看看英國公的這份上奏,作何感想?”

李東陽重新拿起張懋參劾的奏疏,一時沒明白過來。

劉健道:“張廷勉也算是隻老狐狸,如果他不是知道一些內幕的話,不會這麼貿然上奏參劾的.”

李東陽稍微放下心來,問道:“中堂是說,張廷勉是獲悉馬儀領兵出了偏差,所以才要及早撇清關係?”

“嗯.”

劉健點頭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他這麼做的理由。

他人在寧夏,到底距離馬儀這路人馬很近,獲悉的訊息早個幾日,也不足為奇,且奏報戰事結果的事,也與他無關,他這麼早想撇清與馬儀的關係,甚至不惜劃入對立,或就是知曉馬儀此戰必敗.”

李東陽重新審視眼前的奏疏。

他卻好像沒有劉健這麼樂觀。

張懋看似是老狐狸,但做事腦子不好使的時候又不是一次兩次。

如果張懋真是什麼聰明的狐狸,至於在他掌控京營的情況下,被張周這麼步步緊逼最後殺到他張懋家的自留地?現在連提督京營的權力都不保?

李東陽向來也是瞧不起張懋的,只是面子上保持和氣罷了。

劉健道:“等吧。

如韋公公所言,再等個幾日,相信就會有結果。

於喬最後的機會在這裡……有進也就會有退,既是等,也是在賭,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良策.”

……

……

入夜,戲樓內。

當日的戲樓並不對外營業,甚至戲臺上都沒有唱戲的,卻也是燈火通明,而張周當天則在集中會見客人,都是一些他以往不怎麼去見的客人。

就比如說……

蔣德鍾。

在這次張週迴京之後,蔣德鍾還是第一次跟女婿會面,直接就把當年的賬冊給拿來,告訴張周他賺了多少錢,以及要分出多少錢。

“老朽要回南京了.”

蔣德鍾算是來跟張周告辭的。

張周笑道:“怎麼,要回南京養牛嗎?”

“啊?”

蔣德鍾先以為這是什麼新的發財機遇,隨後才明白女婿這是在調侃自己,瞬間老臉通紅。

張周笑道:“北方的礦,你是該騰出來了,再佔著要出事。

京營販運採購的事,你也不要沾,另外就是南方造船的採辦等事,你也不要去碰.”

蔣德鍾聞言有些不高興道:“都不碰,那銀子從何而來.”

“你要那麼多銀子作甚?現在你應該謀求的,是族中子弟的上進,讓他們考科舉,讓他們進貢院.”

張周道。

“對對對,可以,如果他們從貢院出來,是不是……就可以放官了?”蔣德鍾眼睛裡又有了神采。

張周道:“看他們的能耐,造船、開礦、港口、邊政,無論是京師周遭的西山、大同,再或是永平府、海寧,都需要有人去做事,如果他們的確是有能力的,我會安排他們過去.”

“這……好像不是當官啊.”

蔣德鍾一聽,這好像是去幹雜活的,哪有當官的樣子。

在傳統文人心目中,只有當正經的有固定品階的官,才是為朝廷效命,才是出人頭地。

張周這次也懶得跟蔣德鍾解釋。

“爺,客人到了.”

劉貴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這也意味著,張周跟蔣德鐘的會面可以結束了,蔣德鍾並沒有在有限的能見到張周的時間裡,獲得他想要的資源。

“請!”

“別……”

還沒等蔣德鍾反對什麼,門開啟,劉貴帶人進來就好像是要趕客人一樣。

而張周也是徑直離開門。

趕人走不好,就直接自己走,大不了換個包間去見客。

如果你蔣德鐘不願意走,也可以留下來,反正你想呆多久呆多久,也不會有人再搭理你。

……

……

張周這次要見的,是寧彤和朱陳氏。

一個是朱鳳的前妻,一個是朱鳳現在的妻子,她們在等張周時,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礙於情面都不好去問。

等張周進到包間時,還帶著陳氏女,此女倒是寧彤和朱陳氏都認識的。

“你……”

寧彤本來想發揮一下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卻是想到有外人在場,可能現在的張周不會給她太多面子。

張周卻先對朱陳氏打聲招呼道:“安邊侯夫人,久違了.”

寧彤本想說,你是在取笑我嗎?

等他發現張周針對的是一旁的女子時,她這才恍然,原來這位才是真正的安邊侯夫人,而她根本就不是。

而後寧彤瞬間臉色有些慘白,刻意迴避張周的目光,甚至都不想跟張周打招呼。

似乎也是為避免被別人知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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