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

王軾作為大理寺卿,在左都御史新人選的廷推時連個提名都沒獲得,其實他就已經放棄,也正因為知道自己跟京官做事風格格格不入,他也做好了這幾天請辭還鄉的準備。

結果在左都御史確定是南京刑部尚書戴珊後,隨後再定下由刑部左侍郎屠勳去接替為南京刑部尚書……王軾隨即被推選為接替白昂為刑部尚書的人選……

還是唯一的那個。

事情變化之快,令王軾始料不及。

我連左都御史都沒獲得提名,居然讓我當刑部尚書?

其實讓我當個刑部左侍郎我都很滿足了啊。

朱佑樘沒有直接定下刑部尚書的事情,而是先把刑部兩位侍郎的人選在朝堂上定下:“按之前吏部舉薦的名單,還有朕與諸位卿家的商議,就以刑部右侍郎何鑑進為左侍郎,至於刑部右侍郎,則以巡撫雲南、右副都御史李士實充任。”

何鑑進左侍郎在情理之中,而李士實也屬於外官派系的,本身李士實治理一方的能力是得到朝廷認可的,他才會得到推薦。

當然李士實這個人在歷史上最出名的不是他當過刑部右侍郎,而在於……他是江西南昌人,也是後來寧王之亂的軍師,屬於棺材板沒壓緊的那種,臨死之前溼了鞋。

在刑部兩位侍郎職位確定之後。

朱佑樘才看著一旁人還有點發蒙,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的王軾道:“刑部部堂之事,就由原大理寺卿王卿家你來主持。”

“老臣……能力微薄,還望陛下另選賢臣,老臣不敢擔當此任。”

王軾也不能不識趣。

明知道自己當個左都御史都容易為人詬病,我他孃的還敢直接跳升到刑部尚書?那些被我擋住仕途的人,肯定拿我當靶子打!

朱佑樘道:“這是朕與諸位卿家詳加考議的結果,王卿家你不必推辭了。吏部早些傳信到南京,讓南京刑部尚書戴珊早些赴京到任,京師都察院事暫時由右都御史顧佐代為處置。最近南北兩京之間官吏調動頻繁,諸位卿家也要做到各司其責,收心養性用心為朝廷辦事。”

“謹遵聖諭。”在場大臣趕緊附和。

朱佑樘嘆道:“另有戶部尚書之事,明日再談,周尚書為國操勞多年,朕特允加少保,賜馬車、奴僕四人,絹六匹、白銀一百六十兩。周卿家回鄉途中要多加小心。”

讓周經致仕還鄉也就算了,居然還提醒周經回鄉途中“小心”,多少讓大臣要琢磨一下,皇帝這話到底是何意?

隨即有人想到……

周經是山西陽曲人,但到底周經回鄉也不用路過大同等危險之地,難道現在山西的地域形勢很危險,到處都是盜匪?

……

……

朝議結束之後,王軾感覺自己腦袋還在嗡嗡作響。

很多人過來找他恭喜,而他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提前絲毫風聲都沒收到,他自己覺得是天降尚書之職,但別人會覺得他有意隱瞞,而過來恭喜的人話語中,多少還都帶著一點酸意。

大明這幾年對於尚書之職,近乎就沒任何調動。

太多人在侍郎位子上爬不上去,最後都只能調南京掛個尚書之名,然後致仕。

像王軾這樣外官出身,本身不屬於京官體系的,直接獲得刑部尚書的職位,多少人眼紅和羨慕。

眾人還沒等離開奉天殿,陳寬便過來通知皇帝的口諭,請了內閣跟上聽處成員往乾清宮,順帶還叫了王軾前去內廷相見。

王軾升官不說,還得到皇帝召見,突然就有點野雞變鳳凰的意思。

眾人在感慨和祝福聲中,將他送出了殿門。

……

……

王軾並不是上聽處成員,所以他這次到乾清宮,並不涉及到商議國事,只是當刑部尚書之後,皇帝召見對他進行一番囑咐。

當王軾出現在乾清宮時,朱佑樘才剛跟蕭敬說完一件事,王軾也並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

“王卿家。”見禮之後,朱佑樘笑看著王軾,言談之間對王軾是充滿期許,“你主政讞獄之後,肩上有重擔,朕能希望你秉承公義,以國法為先,不要有所偏私。”

這期許的話說得很官話。

王軾只當這是皇帝對於刑部尚書的期許,急忙行禮道:“陛下所言,臣銘記於心。只是臣能力尚有所不及。”

“不必說這個。”朱佑樘道,“朕其實還有一件事,涉及到外地宗藩過去多年不法之事,甚至有人有不臣之心,等有線索之後,刑部也要秉公處置。”

王軾腦袋又好像是被人猛烈撞擊,人又懵逼在當場。

感情讓我當刑部尚書,還有“特別任務”交託的?

王軾怔神半晌,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蕭敬笑道:“王部堂不必擔心,刑部不過是要秉公處置,並不涉及徇私枉法,陛下也不希望有人要徇私枉法。至於對於皇室宗藩等事如何查,會有人給你一個模版,眼下不過是通個氣,還不著急。”

王軾急忙問道:“陛下,刑部是否要派人前去徹查?”

朱佑樘笑意盈盈道:“徹查的事不用你去費心,朕早已派了人去,也不隱瞞你,便是秉寬。他此番南下,本就有追查皇室宗藩不法之事的責任,這種觸黴頭的事情,還是讓他去比較好,刑部做好分內之事便可。”

得罪人的事讓張周去幹,刑部只負責幫忙掃尾。

王軾怎麼聽,都覺得好像是跟張周綁到一條船上去了。

可王軾也沒想明白,那些宗藩就算總有違法的事情發生,說他們有“不臣之心”,甚至還要皇帝特別關心去徹查,真的有那必要嗎?

不過王軾的政治覺悟也是有的,他心想,陛下在整肅北方邊疆形勢之後,隨即抽刀往宗室身上砍,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是為了彰顯君威,但如此急切就要動宗藩,會不會遭來反噬?我要牽扯其中的話,不會成為大明內部動亂的幫兇吧?

之前王軾是不太得志,但不代表他願意捲進漩渦之中。

朱佑樘道:“最近入值上聽處人員多有變更,王卿家你若有心,朕會酌情讓你在上聽處行走,讓你多為朕出謀劃策。好了,具體的事項你下不必理會,主持好刑獄之事便可。”

“是。”

王軾聽明白了。

幹得好,加官進爵,幹不好……早點滾蛋。

皇帝憑啥破格提拔你?不是因為你就比別人本事大,而是因為你知道晉升不易,也知道應該如何辦事,明白自己立場應當如何。

皇帝看起來對他非常信任和推崇,但其實這是建立在他會辦事也會做人的基礎上,如果他就是執迷不悟,拿出傳統文官那種攪渾水的做事態度來,那估計刑部尚書的職位他也不會停留太久……光是一個皇室宗親的案子,就能讓他蛻一層皮。

……

……

王軾離開乾清宮之後,內閣和上聽處成員才進入到乾清宮,進入到內廷議事的階段。

所商議的事情就一個……

韃靼犯境。

由蕭敬將各地的急報於幾人面前說明:“……韃靼小王子在年後多番用兵河套,與火篩的蒙郭勒津部互有爭鋒,隨後火篩率部繼續西遷,韃靼小王子多番從河套南下,掠延綏、偏關等處,人畜多有損失……”

“總制三邊軍務秦紘,以榆林衛三千兵馬出迎還擊,與韃靼在河套內有短暫交兵,互有損傷,未有首功所獲,得馬匹、牛羊六十頭,雙方移營之後,韃靼小王子又以騎兵數萬,襲擾寧夏西路等處,切斷寧夏與哈密的路徑,目前尚不清楚哈密軍情如何……”

“另有朵顏等衛殘部,移帳於大寧等處,擾薊州邊陲……”

……

蕭敬把各方的情報做了總結。

大致說來……

除了大同和宣府目前還算平靜之外,其餘地方就沒一個消停的,就連大明重點用兵的遼東,也重新受到東蒙古部族,尤其是之前未能斬草除根的朵顏三衛的襲擾。

當然除了韃靼小王子之後,其餘的襲擾都只是流於表面,並未直接對大明的邊關構成太直接的威脅。

小王子巴圖蒙克那邊就不同了,因為過去兩年戰事中,所損失的主要是火篩、朵顏等部的有生力量,反倒是達延汗本部察哈爾部的損失微乎其微,到現在巴圖蒙克展現出了他草原之主的野心,開始屢屢犯境。

朱佑樘在蕭敬把大致的戰報說完後,顯得很氣憤道:“朕也沒看明白,難道國朝過去幾年在邊疆的銳意進取,換不來邊境的安寧?非要到踏平草原的一刻,他們才會甘願稱臣?”

李東陽道:“回陛下,過去兩年中原旱情嚴重,北方草原亦然,漠北草原大旱數年,使得北元勢力不斷南下進犯,如今應當加強邊關防備,增加鹽務稅收,以防佔窩等中飽私囊,另減少靡費,增加西北軍需開支。”

大臣對於治理邊疆,其實沒什麼好主意。

主動進兵,在傳統文臣看來是不可接受的冒進,且因草原之地荒蕪,就算打下來,也不容易為中原王朝所控制。

所以明朝立國之後的主張,一向都是固守邊陲為主,就連朱棣北征都常為人詬病,更別說是以守成而著稱的弘治帝了。

朱佑樘搖頭道:“你們說的這些,朕會去做,但朕又認為,要想辦法讓韃靼小王子心生畏怯,立住國朝之威,方為正途。朕本有讓安邊侯南下之意,如今朕想以安邊侯調寧夏,再以新的寧夏巡撫配合出兵之事,諸位卿家不知有何好推薦?”

皇帝也不廢話。

找你們來,不是為了商量怎麼固守的。

朕就是要出兵,狠狠地打。

只有用刀尖把韃靼人的喉嚨給扼住,他們才會知道怕,才不敢往大明進犯……至於帶兵的武勳,朕都給你們找好了,就是牛逼轟轟的朱知節,至於帶兵的巡撫,朕也不自作主張了,直接問你們誰人合適,給挑個人出來,朕就讓他配合朱鳳用兵。

劉健急忙道:“陛下,如此倉促用兵,靡費頗巨,且不易有所進取。”

朱佑樘語氣冰冷道:“天火藥、新炮,朕已讓各處都在鑄造,如果這兩年都還沒進展,等韃靼人將這些技術偷學了去,再與他們爭鋒,會不會遲了些?你們總說,朕太過於偏信秉寬,這次秉寬南下南京,北方狄夷馬上挑起邊釁,分明是不將秉寬之外的督撫和將領放在眼裡,是可忍孰不可忍?”

幾人都心呼一聲。

我去!

還能這麼理解的?

張秉寬人在京城,韃靼人就不敢來犯了?那去年巴圖蒙克還不照樣往寧夏打?

現在好像韃靼人也看出來了,大明九邊的防備弱項在寧夏,也就是在西邊,所以巴圖蒙克也是瞅準目標一個勁打過去,每次在寧夏所取得的戰果都不錯。

朱佑樘道:“難道諸位卿家,就沒有什麼人選能推薦給朕?非要每次朕都問詢於秉寬嗎?”

皇帝心很急切,甚至帶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

馬文升道:“臣仍舊舉薦前戶部侍郎劉大夏。”

對馬文升來說,他認為最會用兵的人,是劉大夏,只有劉大夏調寧夏,才有機會去跟巴圖蒙克正面交鋒。

朱佑樘搖頭道:“劉卿家不是已決定起復總督兩廣軍務?如此調他北上,實在也不必要,朕也想在朝中找到可以銳意進取的文臣,最重要的……是要有擔當,不至於每次韃靼進犯之時,都高調固守而不能與之正面抗衡。”

皇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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