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順利從尹弼商的駐地出來,帶著一百人往城北三十里外的營地,去與中軍會合。

卻還沒等走出多遠,就見到遠處有火把的光亮,明顯是徐經已經開始奉他的號令,按照約定在往漢陽城方向挺進。

至於成俊的情況如何,唐寅並不擔心,畢竟成俊只有二三百的使節隊伍,且都還不是精兵猛將,料想徐經要應付起來並不難。

“使節大人,有樸將軍的人過來了。”

唐寅停馬在一個高處,見到有三匹快馬沿著路往北而行。

唐寅隨即讓人過去攔截,但見到樸元宗派來的人過來給唐寅行禮:“上差,樸元帥已經跟守城門的打好了招呼,並收攬了訓練院邊修、崔漢等將領,以及他們的扈從三百多人,配合之前的一百人,已經往昌德宮的方向去了。說是今夜國主正在昌德宮內歇宿。”

“他為何這麼著急?”

唐寅很生氣。

我帶一千多人來,你還嫌少,結果你去城門後,拉了一群舊部和收攬的人,四百人就敢去攻打朝鮮的離宮?

唐寅知道,昌德宮是朝鮮的三大宮殿之一,景福宮多數時候作為朝政所用,而昌德宮更好像是皇帝的別院。

“與我回去,會合兵馬之後,攻城!”

唐寅突然意識到,樸元宗有可能會臨時反水,或者說跟他的意圖不吻合,現在把樸元宗放出去之後,有點像是縱虎歸山,所以他現在必須要去跟那一千人馬會合,才有機會拿下漢陽城。

……

……

唐寅費勁力氣,才與徐經所部會合。

“是唐大人。”劉貴騎馬在前,在發現來的不是朝鮮兵馬,而是唐寅帶的一百人時,這才趕緊上前迎接。

唐寅過來之後,就見徐經的馬匹之旁,成俊正被五花大綁捆在馬上。

成俊厲聲質問道:“你們就想憑這些人,來撼動我朝鮮王權嗎?別自不量力了!哪怕是大明宗主國,也沒資格干涉我朝鮮內部政務。”

“閉嘴!”

徐經顯得很不耐煩,顯然這一路上他受夠了成俊的呼喝。

唐寅問道:“怎麼不把他的嘴堵上?”

“是啊?”徐經人還有點懵逼。

也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造反”的經驗,更別說是帶兵了,但也是因為成俊先前呼喝的都是朝鮮語,徐經聽不懂也就當他是在瞎比比。

不過現在他意識到了,成俊這是在試圖讓跟隨徐經的那些朝鮮士兵“撥亂反正”。

“多虧伯虎你提醒,不然真誤了大事。”徐經一臉慚愧。

唐寅皺眉,提醒你堵上成俊的嘴,這還叫什麼正經事?

他目光也落下了十幾裡之外的漢陽城,此時漢陽城仍舊靜悄悄,一點不像是有機會攻進城的樣子。

他也在琢磨,樸元宗不會因為操之過急,現已死在城內了吧?

一旦城門關閉,再想進城可就難了。

唐寅道:“讓大明計程車兵在前,朝鮮的兵馬在後,騎兵跟隨……分兩批進城。遲了的話被朝鮮國主發現,我們再想進城只有炸城門一途了。”

“是,是,趕緊走趕緊走!”徐經一點不像個主帥。

或者說,連唐寅也沒有主帥的模樣。

不過好在他們帶來的大明和朝鮮兵馬,對唐寅據守多壁城三個多月的事蹟是比較崇拜的,他們也跟著唐寅吃飽飯,並有機會“建功立業”,這會他們也願意跟著唐寅去玩命。

……

……

唐寅帶著二百大明的騎兵,加上朝鮮一方二百多騎兵,四百人的隊伍急忙往漢陽城的城西門方向而去。

那是約定進城的方向。

還沒到城門口,就見到對面有兵馬往這邊掩殺過來,唐寅心呼要壞事。

卻還是讓兵馬原地準備,以火銃和火炮等抵擋來犯朝鮮兵馬。

卻是等靠近之後,卻是對方派出了求和的使者。

“是樸將軍的人。”有樸元宗的副將告知。

唐寅沒有上前,而是讓朝鮮人過去接收這路人馬,等靠近後才發現,一共也才五六十人。

“你們為何沒有隨樸元宗攻打昌德宮?”唐寅感覺到兵荒馬亂的,現在他也內的情況。

對方有人說了什麼,這邊由翻譯把話帶給唐寅:“樸將軍帶人往昌德宮,結果在半路上就被任士洪的人殺回來,現在任士洪的人正在反撲,他們這五十人本來是守城門的,結果發現大事不妙都棄城而逃了。”

唐寅心中暗罵。

這樸元宗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讓你先守住城門,配合一千兵馬進城,非要逞強,都知道城內的守軍有兩三萬之多,靠你四五百人就想成事?

“進城!”唐寅沒有退縮的意思。

徐經道:“伯虎,還是算了吧,你看城門可能都守不住了!”

唐寅怒道:“到城門口就給我開炮!城門進不去就炸進去,不然讓你們來吃乾飯的?”

關鍵時候,唐寅算是穩定了軍心。

一行四百多人,繼續往西門方向殺過去,到城門口時,卻發現城門敞開,裡面靜悄悄的。

卻是樸元宗把城門口的人都召集去訓練院,再攻打昌德宮,而駐守城門的跑出城來,朝鮮漢陽城的西門就好像不設防一般。

這也讓唐寅很無語。

你們朝鮮的都城,就是這麼防守的?哪怕城門失守,別的駐防人馬都不知道過來佔領城門的?

“鎮守城門!”

唐寅也不管是不是埋伏了,反正現在城門就擺在那,前線人馬是大明的四十多騎兵,帶著十二門炮進去,進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往兩側一讓,然後把十二門輕炮架起來,有人沒人先放兩輪炮。

“轟轟轟……”

說是放炮開路,還不如說是振奮軍心的,二十四炮下去,城頭上倒是處處見火光,卻沒見打中任何一個活物。

不過這對後續進城的人馬來說可是極大的鼓舞。

等唐寅進城,確定把漢陽城的西門給佔領之後,才得到通稟:“大人,有守軍的人馬,在慎守勤大人的率領下往城門而來,但他們在聽到炮聲之後,已經退去了。”

唐寅也沒想到,自己讓人進城後開幾炮,誤打誤撞把李得力干將慎守勤的人給嚇退了。

“多少人馬?”一旁的徐經問道。

傳報的人道:“慎守勤大人至少率領兩三千兵馬,現在都往去往昌德宮的路上而去,似乎是要阻擊樸將軍了!”

又是任士洪,又是慎守勤的,兩方人馬至少有三四千。

而樸元宗只帶著三四百人馬……

唐寅現在需要快速判斷局勢,但他感覺自己腦袋裡一團漿糊。

到底是打,還是撤……這是一道送命題。

如果撤了,回去跟張周怎麼交差?

繼續打的話……

就算後續那六七百人馬都進城,滿打滿算他只有一千出頭的人馬,只是跟慎守勤和任士洪的人馬交戰,就近乎是以一打三甚至打五,武器先進……那也僅限於他親率的二百大明親衛。

“早知道的話,把留守那四千人帶來,還有那麼多的火炮,該多好啊?”一旁的徐經明顯已經是在提醒唐寅,現在咱力不能及,還是跑了吧。

就在唐寅也猶豫不決,甚至傾向於撤出城外,再徐圖大計時。

又有傳令兵到來:“城內軍民有七八百人,帶著農具等,已經協同樸將軍,在臨近昌德宮三條街的地方,站穩腳跟了!”

“什麼?”

唐寅皺眉。

樸元宗三四百人去跟任士洪和慎守勤的三四千人馬完成攻守戰,落個下風就算了,居然城內的普通百姓也加入戰局?一堆人扛著鋤頭什麼的,合起來也不到一千人,居然就能站穩腳跟?

那朝鮮守軍也不過如此啊。

別說是唐寅,連徐經等人聽說此事,也是信心大增。

“馳援!”唐寅下令。

朝鮮守門的將領姓尹的,唐寅也不知道具體叫啥的問道:“那大人,留多少人馬守住城門?”

唐寅道:“留個屁!”

火燒眉毛的時候,唐寅已經爆粗口了。

徐經提醒道:“這是咱的退路啊,如果不留人的話,後續的人馬怎麼進城?”

正說著,後面也傳報:“城外人馬距離城門已不到二里……”

“不等了!”唐寅道,“再不馳援,樸元宗只怕力不能敵!全軍馳援!殺!”

“殺!”

跟唐寅進城的大明和朝鮮聯軍到此時也很懵。

他們到現在都還沒看到像樣的抵抗,他們也不知道朝鮮的都城防守怎麼會這麼懈怠,不過聯軍中除了大明士兵就是朝鮮的邊軍,他們沒領略過朝鮮王城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今天這樣還是一直都這樣,反正現在讓他們去攻打皇宮,他們跟著跑就行。

……

……

在唐寅馳援抵達之前,樸元宗所親率的人馬的確已經到獨木難支的地步了。

他在得知當天李人在昌德宮,而昌德宮的防守烈度又不如景福宮的情況下,他便想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昌德宮,把李廢黜,這樣主動權就全在朝鮮一邊。

他一邊跟著唐寅幹大事,一邊還是想獨自成事。

他以為自己可以在攻打昌德宮這一路上,一呼百應,結果城內的普通百姓倒是很支援他……這源自於李這兩年擴建宮殿,並且強佔民女,令城內百姓怨聲載道。

可城內的守軍,尤其是任士洪和慎守勤等舊勳派的將領,也並不是吃素的。

不過任士洪和慎守勤等守軍,明顯也被樸元宗給“打蒙”了。

黑燈瞎火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叛軍數量多少,甚至連誰領兵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城西門無緣無故就被人攻陷了,而且據說是城外大明的使節也帶兵要進城了……再聽到炮響……

此時樸元宗所部還沒全軍覆沒,也是因為守軍不知道對面情況,在關鍵時候他們只想著先駐守景福宮和昌德宮,以保證皇宮不失,再調查情況之後,由別的幾路人馬把失守的城西門給拿回來。

同樣懵逼的還有城內其餘幾個城門的守軍,以及城內的駐防人馬,甚至連城外駐防的人馬也都沒摸清楚狀況。

正所謂是……

唐寅和樸元宗所部帶的兵馬不多,但因為進城太順利,而且還形成了攻打昌德宮的態勢,各方在不明確戰況的形勢之下,都不敢亂動。

也是怕事後被李追責。

……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

駐守昌德宮,設下關卡阻攔樸元宗的任士洪所部,最先發現叛軍不過是一群“紙老虎”,不到一千人的隊伍,居然還有很多是舉著鋤頭出來的市井小民,連武器都沒配全。

隨即任士洪下令反撲。

而於此時,慎守勤的先鋒人馬也才剛殺過來,完成了對樸元宗所部的合圍。

但也就在此時“轟轟轟”的炮響再次傳來。

也是因為過去一年,大明的火炮,尤其是開花炮的名聲太大,任士洪所部本來都已近乎把樸元宗一部逼到無路可退,但聽到炮聲之後,他們甚至不知道炮往哪打的,但都不得不撤退。

因為他們的任務本來就不是滅了樸元宗的叛軍,而是要堅守昌德宮和景福宮。

“砰砰砰……”

隨即由大明計程車兵以火銃開路,唐寅親自帶著騎兵,穿過大街小巷,殺到了樸元宗所部的陣地。

等唐寅到來時,任士洪的人馬已經撤退了一條街,慎守勤的援軍也改了道。

唐寅到陣地時,發現到處橫七豎八都躺著屍體……過去見到樸元宗時,發現樸元宗渾身都是血跡。

“還……還剩下不到二百人……”

所說的二百人,並不是他帶的近四百正規軍,而是加上跟著一起叛亂的城民,不過城民中有很多見風向不對,都臨時逃走,或者是找地方躲起來了。

但這一戰,樸元宗這邊至少也死了五六百人。

唐寅道:“攻打昌德宮。”

“別去了。”樸元宗道,“對面至少有數千人。他們把路都設卡,打不過去的。”

唐寅怒道:“臨陣退縮嗎?”

樸元宗道:“如果等到那四千援軍,還有機會。”

“不可能了!”唐寅此時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厲聲道,“退出城外,就再沒機會殺進來。今天你的差事都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聽我的號令,調遣人馬攻城!”

徐經從馬上下來,看到滿地的死屍,他都不太敢往前走,他遠遠道:“還能拉到援軍嗎?”

“對對對。”唐寅也好像受到啟發一般,“援軍!現在我們已深入城中,能拉到更多的人馳援,就能更快攻下昌德宮。”

“報……後續人馬已進城……”

“很好,火炮開路,等援軍抵達,不守各處城門,只攻打昌德宮!”

……

……

唐寅現在等於是孤注一擲。

手頭上的人馬不多,但現在守軍明顯也有些膽怯,正是雙方角力的關鍵時候,唐寅知道一旦認慫就輸了。

他作為大明的使節,手上有二百大明計程車兵,當然還有一百人留守在黃海道和京畿道的聯軍陣中,想指望那批人馬來攻打漢陽城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攻下來之後,四千人馬進城,是可以維持秩序的。

現在關鍵在於看是否能一鼓作氣把昌德宮給攻下來。

“繳械不殺!”

唐寅帶兵出來,就見到另外有馳援的人馬過來,這路人馬顯然不是慎守勤或是任士洪的。

他們所舉著的也不過是普通的刀劍,連弓箭手都沒有,聽到這邊的喊話是用大明的語言,他們馬上就知道這是“叛軍”。

隨即一路人馬,也近乎是“莫名其妙”被收編了。

“伯胤,是我啊。”

來人也並不算是守軍,而是臨時組織起來的馳援人馬,大概也是見風使舵,如果發現是守軍佔優,他們也會加入到守軍一邊。

不過當他們過來,看到是聯軍已經站穩腳跟,他們便毫不猶豫加入這一方。

“唐上差,此人便是我跟你說過的成希顏,他是刑曹參議,且他在城內有眾多舊勳臣為同僚!”

樸元宗本來也無戀戰之心,想著逃走了。

現在成希顏也帶著“援軍”抵達,他感覺又多了幾分底氣。

可當知道,成希顏只帶來三四百人時,他又有些猶豫了。

“此處距離昌德宮還多遠?”唐寅人在朝鮮國度,大晚上的真就是兩眼一抹黑。

成希顏道:“還有三條街!不過戍衛人馬,已經把幾條街都給守住,殺不進去!”

“神機營開路!”

唐寅不廢話,上馬繼續指揮戰鬥。

……

……

任士洪和慎守勤的人馬匯合之後,所部人馬數量已經超過五千。

而且都算是朝鮮御林軍中的精銳。

所謂的精銳,也不過是弓弩手多了一些,甚至還有火銃兵,他們的方略不是殺出來,而是守住昌德宮跟景福宮。

卻是大明計程車兵直接掩殺過來。

雙方相距還有三四百步,也就是還有二百多米時,尚且未到朝鮮一方的攻擊範圍。

不過後放卻傳來“轟轟轟”的聲響。

炮彈又來了。

而且每次落地,都直接炸開一片。

本來很完整的防禦陣型,被火炮直接炸開。

但其實火炮都是在四五百米開外打出來的,也就是說只要守軍不殺出去,對於火炮根本是無能為力的。

更可甚的是……在被轟炸一輪之後的守軍,本來已重新收拾結成戰陣,準備以木質的盾牌抵擋大明一方的弓弩手和火銃手時,大明這邊火銃也發射了。

“砰砰砰……”

二百米開外,直接開火,守軍前排對持著盾牌,但他們隨即發現……盾牌在面對火銃子彈攻擊時,一點用都沒有。

前面計程車兵隨即被打成篩子了。

“殺!”

隨即大明的騎兵以火銃,配合聯軍中朝鮮一方的弓射手,快速突進過來。

一條看似完整的防線,直接被豁開一道大口子。

“啊!”

戰場很亂。

但有一點,是保皇派守軍沒想到的,那就是他們完全低估了火器在這種巷戰中的巨大殺傷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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