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寧小姐的大算盤

京師,蔣家。

張周的大舅子蔣山同指揮著一堆人,把大箱小箱的銀子、銅錢抬到了院子裡,隨後帶了賬目去見蔣德鍾。

“哈哈,就說這京師遍地黃金,多虧有我的秉寬賢婿啊。

快去將他送來的御賜美酒帶過來,我今天要好好喝兩杯.”

蔣德鍾志得意滿。

蔣山同道:“父親,喝酒容易誤事,您遲些時候還要去見都督府的人,若是被人嗅到一身的酒氣就不好了.”

“我賢婿乃是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我問過,秉寬他就算只是個虛職的同知,說話的份量也比那些什麼左右都督大多了!你沒看到,最近京營跟我們做買賣,就沒有一次賒欠的?甚至都是提前把銀子送來!這就叫權勢.”

“可是父親,您先前可是說過,以後家裡的事,決定權都在妹夫身上.”

蔣山同對此多少有些不滿。

我才是你長子,你把家族決策權託付給外人?

蔣德鍾瞪他一眼道:“張、蔣,為父還分得清楚,不用伱來說,先要有那實力,才有資格談別的。

去拿酒來,你不喝拉倒.”

“是.”

……

……

張周下午日落前,在茶寮見到了寧彤。

此時的寧彤穿著非常樸素,不像是曾經穿金戴銀的富貴,似還有意以粗布荊釵的衣服,呈現出她現在很“落魄”。

“朱夫人,您怎這般光景?是怕在人前露富嗎?”張周笑道。

寧彤對張周倒很客氣,請張周坐在茶桌前,她還看了看立在門口的幾名便衣錦衣衛。

“小女子如今已不是什麼朱夫人,還請張大官人不要稱呼錯了,小女子得脫身不用再理會前事,身無長物,也只能如此了.”

寧彤顯得很感慨。

怎麼說也是“淨身出戶”,當然在這年頭,想和離之後分家產是不可能的。

有一說一,張周倒覺得朱鳳很講情義。

“寧小姐,你是以為我沒跟知節見過?他可是說,你的妝奩可都退還給你,聽說你們寧家當初給你的陪嫁可不少,這幾年你吃住都在成國公府,貼身之用好像沒多少耗費吧?”

“嗯……”

寧彤臉色就不太好了。

本來還想在張周面前裝窮,結果上來就被張周給揭穿。

她有種被人看穿底牌的懊惱。

張周笑道:“若是生活不濟,你可以跟我說,我……轉告知節,他怎麼說也要負責你的下半生,我來幫你籌謀.”

“不必了.”

寧彤很直接便回絕,“小女子並無須張大官人給籌謀,小女子以後想做點小本生意,自立自強,再不依附於誰.”

“哦.”

張周點頭。

寧彤要做買賣,出來當商界女強人,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好,寧彤算是他見過這時代少有的獨立女性了。

你經商就經商,居然來找我……那隻能說明你想經營的專案,是跟我有關係的,然後想從我身上獲得一些政治便利。

至於你在我面前穿著荊釵布衣的,就是為了體現你窮,引起憐憫。

“女子在這世道,很難長久經營,還是說,有人能給寧小姐一些指點?”張周問道。

寧彤道:“曾在成國公府時,替安邊侯跟外人經商,結識一女,在江南行鹽,生意做得不錯,如今她聽說北方都督府等衙門採購之事,皆都是以投標的方式進行,外人皆可參與其中,便與我商議,一同行此高買低賣的行商買賣.”

張周聞言微微眯眼,點頭表示會意。

這說得……大概就是那個曾在清寧宮重修採購,朱鳳做木石料生意時,短暫出現過的陳家女。

“她到現在都還沒回南京嗎?”張周笑著問道。

寧彤蹙眉不解道:“她為何要回去?”

“是啊,她本就跟知節做過生意,知道知節做生意直爽的秉性,再加上她跟你有私交,在你落難時便投以橄欖枝,讓你感念其恩德,並鼓動你做行商買賣……話說回來,你們這可不算是什麼行商,根本是牙商,塌房邸店的買賣你們女流最好還是別碰,沒有朝中權貴撐腰,這生意做不下去.”

張周看得很透徹。

陳家女這是對寧彤有情義嗎?老公外面有男人,老婆在外面有女人?

陳家女根本是在進行投機,但張周其實並不清楚寧彤跟陳家女的交情到底如何。

“所以我來找你了.”

寧彤道。

張周拿起茶杯,還沒喝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來,皺眉道:“你說話還真直接,我為何要協助你?”

寧彤瞪大雙眸望著張周,眼神好似在說,我為何來找你,你心裡沒數嗎?

“回答!”張周可不像朱鳳那樣,會慣她毛病。

寧彤面色帶著堅毅道:“因為只有你能幫我,除非你想讓我坐吃山空,或者將來流落街頭.”

我擦。

張周心說,這是道德綁架啊。

“只有我能幫你,所以我就要幫你,寧小姐,你是不是太強人所難?官商勾結這種事,一向都是朝廷上下要打擊的,以我目前的地位身家,看不上那點銀子,也沒必要為幫你而惹一身騷,你倒是說說,還有更能打動人的理由嗎?”

張周可不想無緣無故當冤大頭。

寧彤道:“還有個理由,你的岳父,不值得替你打理行商的生意.”

“哦?說說.”

“我從陳家妹妹那得知,你岳父蔣家人,接的是都督府的採辦生意,名義是競標,卻暗中跟都督府的人勾連,找人假投標,卻令那些真想投標的人無門路可尋。

結果最後中標的都是蔣家人,或者是他周圍的人。

這種人,你敢對他委以重任嗎?”

寧彤侃侃而談,顯然在來之前,有人給她上過課了。

女強人走向社會的第一步,先了解這世道的險惡。

張周微笑點頭道:“很好,你說的,叫圍標,是因為現在競標的監管並不健全,說白了是有人有意想送銀子給我,門路沒有,就送到我老泰山那去。

就算我不需要這些利益,或者說,我要阻斷蔣家的利益來源,可我為什麼要把利益給你,還有你背後的陳氏女子呢?”

寧彤貝齒咬著下唇,思索之後,回答不上來。

“蔣家是有不合規矩的地方,但基本的規則,還是遵循的,既然沒有監管,以後加強監管就是了,現在你是想讓我把這種私相授受的事,從蔣家挪到你們二人身上,等於是往你們手上送銀子,這怎麼可能呢?”

張周在笑。

你寧彤只看到了利益,或者說我能給你們帶來的利益,卻沒考慮過,我為什麼要給你們利益。

寧彤道:“我不求你一直幫我,只讓你幫我一次.”

“一次?”

“是,就是重修偏關關城的事,需要諸多的石方、土磚和木料等,京師將會調撥一大批的木石料前往偏關.”

寧彤的目的性很強。

張周盤算了一下:“京師調的木石料,價值就在十萬兩以上,你和那位陳氏女,能吃得下這種生意?”

“事在人為.”

寧彤的意思,這生意他吃定了。

重修清寧宮這種工程,基本由權貴接手,但一家權貴也出不到十萬兩,更多是需要朝廷把銀子調撥下來之後,各家再去採購,所以接單的肯定是勳貴這種本身有實力和信譽的。

而寧家女不過是江南的鹽商,以南美白銀未大量流入明朝之前,弘治年間白銀的價值,寧家女想要獨吞這筆生意就有點蛇吞象的意思。

“以我估量,你們拿不出太多的銀子,才需要我來相助,這樣在競標之後,銀子能第一時間調下來,市面上的木石料也能第一時間收購完備,再運送偏關?”

“是!”

張周暗忖。

寧彤啊寧彤,你還真是溫室中的花朵。

別看朱知節沒給你婚姻生活,人也不著調,但他好歹是把你保護起來,令你身周有四堵高牆,令你見識不到這世界有多麼險惡。

上來做生意,就想吞下這麼大的生意,還想玩“釜底抽薪”,直接找我這個“權貴”來給你們運作。

真是天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事成之後,我能拿到什麼?”張周沒直接回絕,好像很認真跟寧彤探討起“分贓”的問題。

寧彤道:“利潤的五成.”

張周點點頭道:“很合理,事不成是不是我也沒什麼責任?”

“有你相助,事能不成嗎?”寧彤覺得張周只是不想幫忙的託詞。

“有道理,我出手,十有八九是會成的,那寧小姐,事後你能分到幾成利潤?”

“三成.”

“哇,那位陳氏女還挺仗義的,轉這麼一大圈,才拿兩成利?光是給你這三成,至少也有個幾千兩甚至上萬兩銀子了,難怪你說讓我幫你一次就行.”

張周在笑。

寧彤可能是被人pua,以為幹成一件事,就可以走上人生巔峰,從此人生不愁,再也不需要男性。

“你幫忙嗎?”

“可以幫,但說好了,就一次。

怎麼幫?”張周沒有回絕。

甚至還很主動要應承這件事。

寧彤道:“只需要告知我們蔣家的競標價是多少便可,還有……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競標價,除了蔣家之外,似乎別家都沒能力應承這差事。

若是有那種,還請幫忙給扼制.”

“嗯.”

張周點點頭,“聽起來合情合理,其實只要我去都督府走一趟,這事基本就辦成了。

沒人不會給我這面子.”

“如果幫成了……我會感謝你.”

寧彤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就談成。

張周笑道:“別感謝我,以後別來煩我就好.”

寧彤本還想說什麼,尤其涉及到她以後婚姻大事,畢竟朱家放話,除非跟張周,否則她連嫁人的權力都沒有,只能私奔。

但她最後還是沒說。

“需要簽訂什麼協議嗎?如果賴賬什麼的……”

寧彤道:“只要你幫忙做事,還怕我們賴賬?以你手上的權力,怕不是我們兩個小女子能對抗的吧?”

張週一聽就有點火。

你還知道你們是兩個小女子?還知道自己對抗不了權貴?

就這麼被陳家女給設圈套拉進去?

現在跟你說,那陳家女是在利用你,甚至是在坑你,你肯定會覺得我是在挑撥你們的姐妹關係吧?

“有道理,那此事就這麼定了,這兩日我就去都督府幫你打聽一下,工部那邊我也會幫你們走走,不過我是兵部郎中,不是工部郎中,工部那邊是否給我面子我就不知道了.”

“嗯.”

寧彤點頭,還是保持了緘默。

……

……

寧彤跟張周在茶寮門口分道揚鑣。

等寧彤乘坐小轎走了,一直等在對面米鋪裡瞄著的朱鳳才屁顛屁顛跑過來。

“張兄.”

朱鳳堆笑望著張周。

張周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情緣未了,想見出來見便是了,躲躲藏藏像什麼樣子?”

“沒……我就是她想做什麼生意?”朱鳳很實在。

寧彤也利用了他的實在。

朱鳳還一直以為,寧彤所說的做生意,是想開個小鋪子什麼的,因為手頭銀子不夠才想找張周借,而朱鳳想暗地裡接濟寧彤一些。

朱鳳個人還是比較大方的,就算家族不能給寧彤什麼,他個人願意把二房家產的一部分給寧彤。

張周也覺得,像朱鳳這麼“重情重義”的“男人”,這世上也太少了。

欸?

咋這奇怪咧?

張周收攝心神道:“她不過是做點小買賣,明日早朝我要去參加,要回去做點準備,你不去的話咱就此作別?”

朱鳳道:“如果彤兒那邊需要銀子,張兄你只管跟我說,她跟我做夫妻,我們一起賺了不少銀子……當然這都是張兄你的功勞,我想多給她一些,讓她可以於京師立足。

甚至想幫她買個宅子.”

“你怎麼不自己跟她說?”張周問道。

朱鳳一臉慚愧道:“她不想接受我的好意,我也只能透過你幫她了,夫妻一場……我愧對於她!”

……

……

寧彤回去之後,就見了陳家女。

陳家女住在京師的商館內,從寧彤這裡得知張週會相助的訊息之後,她難掩臉上的喜色。

“我們真的行嗎?”寧彤反倒有些不自信了。

張周那邊說是會幫忙,但張周也說了,這生意攤子太大,她們兩個女人很可能應承不下來。

陳家女道:“姐姐放心,小妹一定能把事給辦妥,我們手上的木石料,也不能讓那些黑心的勳貴給佔了去不是?還有蔣家!本以為都是南京來的,會互相扶持,但現在他們更好像是吃人不吐骨頭!”

寧彤道:“張周的岳父,真這麼過分嗎?那他的女兒……”

陳家女搖頭道:“沒見過那位張夫人,不知她的品性如何。

姐姐何以會在意這個?”

“嗯.”

寧彤沒跟陳家女提及,她為何要去思考蔣蘋渝的人品問題。

寧彤岔開話題道:“現在可以競標了嗎?”

“不行.”

陳家女道,“我們手上的材料還不多,如果要競標,至少要有個三四成的材料,才好跟人談價,而且我們要提前把契約都簽好了,等朝廷放銀子過來之後,能第一時間把材料採購齊備.”

寧彤道:“到時不會有人故意不給材料吧?”

陳家女看出寧彤還是有經商天賦的,大概知道經商中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一般不會,因為跟我們做生意的,都是經常遊走在江淮的徽商,他們最注重信譽。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要花費兩三萬兩銀子來採購……”

“是銀子不夠嗎?”

“儘量!”

陳家女似乎也是在砸鍋賣鐵。

旁邊跟進來的婆子道:“小姐,我們賬上的銀子不多了,先前還有蔣家欠我們五六千貫,到現在都還沒支給,若是再呼叫的話,只怕連祖宅都要……”

沒說完,但寧彤也知道,這對陳家小妹妹來說,也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沒事,有那位張狀元相助,沒什麼可顧慮的!先前籤的契約,都給兌了,回頭再去蔣家催討.”

陳家女道。

寧彤道:“我那裡還有一些本從孃家帶過來的妝奩,不如一併給你用.”

“姐姐,那是你貼身的嫁妝,怎可以……”

“沒事,能帶出來都很好,本以為要孤身一人出來。

就算再不成,我也不至於會餓死.”

寧彤倒也想得開。

既然是破釜沉舟,為啥人家都要抵押或者賣祖宅,而她就要守著那些嫁妝不放呢?

這叫同甘共苦。

陳家女道:“那多謝姐姐,這次我們不成功便成仁.”

“嗯.”

姐妹二人雙手握緊,就好像要一起乘風破浪踏雪無痕……

……

……

張周當晚就去找蔣德鍾,探了探蔣老頭的底。

卻正好碰上陳家派人來討債。

“出去說,哪有現兌銀子的?讓他們半個月以後再來!”蔣德鍾拿著酒罈,正要倒酒,不耐煩吩咐門子。

把門子打發出去。

張周不屑道:“我說老泰山,你也太不像話了吧?人家來跟你討貨款,你都能推三阻四?你現在缺銀子嗎?還是說的都督府欠了你的銀子?”

“那……那倒沒有……”蔣德鍾一臉尷尬。

張周道:“那就趕緊給!不給人家銀子,人家怎麼辦事呢?”

“賢婿,她要辦什麼事?”蔣德鍾一臉不解。

“當然是以財生財!”張周自然不會告訴蔣德鍾他的目的。

蔣德鍾笑道:“賢婿你這麼幫陳家人,是否對那小丫頭有什麼意思?她招贅可招了幾年,到現在都還沒……”

被張周瞪一眼,蔣德鍾作為張周的岳丈,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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