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朕只聽他的

二月十四,會試第二場如期結束。

張周從貢院出來,便聽到不少有關鬻題的傳聞……考生對於這次考試的強度之大,很是不滿,在這種不滿之下自然會滋生很多謠言。

張周都覺得程敏政的出題有點過。

二場考應用文,還整那麼多偏的題目,感情是把平時官場的感悟,全用在會試出題上了?

其中有一題,就是給一個四世同堂十六口……十五個寡婦帶孩子的家族以節婦的“旌表”,那題目出的……

慘不忍睹。

張周看著就頭疼。

誥敕那是翰林學士要乾的活,普通翰林接觸都很少,你程敏政平時乾的老本行,是你拿手的事情,你直接讓一群平時讀四書五經連官場實踐都沒有的書生,上來整這麼一道伱自己見了估計都覺得很棘手的差事。

以此變成會試的考題……

顯然你老程沒有琢磨透考生的心理,出越難越偏的題目,也越容易捲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傳聞,你怕是隻當自己在士子中名望很高,卻以為沒人知道你跟當朝主流文官體系不是一路吧?

張周也感慨。

程敏政這是在拿會試當他飆學問涵養的舞臺呢。

表演太投入,一般人拉不住。

……

……

出貢院沒多遠,張周也不出意外的,被蕭敬請上馬車,一起往皇宮裡去。

“……張先生,這兩天大事不斷,西北開戰了.”

蕭敬顯得很拘謹,想問張周有關對這場戰事的意見,又想著張周是去面聖的,自己提前打聽不合適。

蕭敬大致把西北的情況,跟張周說了一下。

很多連大臣都不知道的秘辛,便直接跟張周透露,這是為了讓張周在面聖召對時,不至於因不明西北境況而無法對答。

張周道:“一切都如預料,韃靼人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埋伏圈裡,這不正是吾等所求?”

蕭敬嘆道:“話是這麼說,但要是敗了,該當如何?”

張周笑道:“蕭公公,你這擔心看起來是多餘的,王威寧半輩子戎馬,你說平時讓他打個遭遇戰,勝負或在難料,如果這種戰事他沒個九成的把握,他敢亂來嗎?”

“九成?”蕭敬聽了,對於這個機率似不太滿意。

“放心吧,就算剩下那一成,王威寧也一定會讓韃靼人的損失比我大明多,他為了獲得爵位可說是絞盡腦汁,這一戰可說是用盡他平生之力,他肯設定這口袋陣,肯放棄城關險要的優勢局面,就是要取得不世功業。

這一仗會贏的.”

張周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也在暗罵。

你王老頭可真是自己作死。

好好打不行嗎?

在城外埋伏一些炸藥,一頓炸,怎麼不能炸死個一兩百號人?再派騎兵出去追擊,又能獲得一兩百的韃靼首級。

這三百左右的戰果,配合之前賀蘭山大捷,怎麼不能讓你把威寧伯給拿回來?

結果你倒好,把偏頭關當活人墳墓呢!?你就不怕把關口全給炸了,回頭文官跟你吹鬍子瞪眼,取勝了也對你一頓參劾,說你不會過日子?

而且以棄守關隘再殺回來的戰略,如此不顧後路,你就不怕出意外?

“聽張先生這一說,咱家就放心了,看來可以期待捷報了!”

蕭敬聽了張周的話,心裡是非常踏實的。

張周心裡也在想,這是把我當指路明燈,你們現在也就是覺得我所說的事都能兌現,才對我如此推崇,可世上最難推測的就是人事,歷史上王威寧這時候早進墳墓了,眼下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超出穿越者認知的。

誰敢打包票?

……

……

皇宮,乾清宮。

張周坐在給他準備好的座位上,他也不過是將先前跟蕭敬所說的,大致再跟皇帝說一遍,只是增加了一些戰略上的思索。

“如果要取勝,必定不能將韃靼置於困獸猶鬥的局面,此等戰事,我大明邊軍的損傷或也不會太小。

因為牽扯到了城關之內的巷戰……”

張周的話,讓朱祐樘接連點頭。

一旁的戴義問道:“張先生,既然城關內都在炸,為何不一直守在城外等待撿漏網之魚呢?”

張周道:“這就涉及到西北軍功的釐定,如果韃靼士兵死的都是粉身碎骨,連頭顱都不剩,只找一堆爛肉的話,敢問朝廷會給他按實計功勞嗎?”

“呵呵.”

朱祐樘這會神色輕鬆,聞言不由開懷笑起來,“這話糙理不糙,王威寧西北一戰的目的,是為了他的威寧伯爵位,如果全都靠秉寬的火藥炸,那還有他什麼事?再說都把敵人炸碎了,莫說是朝中文臣,就算是朕也沒法給他詳細定軍功犒賞。

他必是想有所作為,帶兵突殺的.”

“原來是這樣.”

戴義這才拿出“我不如陛下和張先生思慮周詳”的神色,體現出很謙虛的樣子,立在一旁只顧著陪笑。

看到皇帝展露笑顏,這些太監其實也都放心了。

朱祐樘嘆道:“只是這結果遲遲沒來,朕心中還是煩悶,秉寬,要不你給測測?沒有結果的事,你都能測出來,現在已有結果的事,應該不難吧?”

此時周圍幾個太監,才知道皇帝就算明知張周還在應考,一個多時辰後還要回貢院,還是要把張周叫到宮裡來的目的。

張周笑道:“陛下,臣無能為力啊。

天意容易推算,而這人事,更是要靠人自身的經歷,臣不做無妄的推測,還望陛下見諒.”

“哈哈.”

朱祐樘笑道,“你也是實在,其實聽你說的,朕也覺得十有八九王威寧是不會出偏差,其實你裝樣子測一下,安慰一下朕,就算最後沒算中,朕也不能把你怎樣。

你非要如此耿直說自己不會測,你說,這世上除了你之外,還有旁人敢對未來之事做預測嗎?”

張周道:“臣不做欺君之事.”

戴義笑著道:“張先生,這哪是欺君,只是為了讓陛下睡個好覺,這兩天陛下可是……”

“多嘴!”朱祐樘板著臉教訓戴義一句,其實也沒太嚴厲。

戴義卻趕緊低下頭認錯:“是奴婢失言.”

張周道:“陛下,不如讓臣給您開一劑安神的藥方,陛下用過晚膳之後,便服下,估摸著明日一早醒來,到上午時,這西北的戰報就來了。

您看如何?”

“好,好.”

朱祐樘興致很高,起身往丹陛之下走,張周也趕緊起身相迎。

朱祐樘道:“朕也在宮裡準備了酒宴,另外太子先前還一直唸叨你,就在文華殿賜宴,也讓太子一起!去準備吧!”

……

……

朱祐樘要留張周在宮裡吃飯。

大概的意思,你張秉寬也別想考試中間回家了,在宮裡吃完飯,朕派人把你送回貢院,你直接去參加第三場考試就行。

張周心裡很無奈。

本來計劃挺好的,趁著考試中間,回家還能跟妻兒團聚一下。

這倒好。

為了讓皇帝父子倆高興,他要犧牲個人時間了。

這要是以後當官,不會天天公事忙完了,還要應付皇家的私事吧?幹活可以,束脩和獎金不能少!

文華殿內。

朱厚照此時正對著沙盤研究西北的戰局。

熊孩子最近心情也非常激動,他似乎骨子裡就帶著一股不安份,聽說西北正在打仗,還是近乎決戰的方式,朱厚照覺得自己先前跟張周學了兵法韜略,怎麼不該“表現”一下?

於是乎用現成的沙盤等,自己模擬起偏頭關一戰的模版。

“你們說,王威寧會不會直接調六十萬兵馬,把偏頭關內的韃子給一次性踏平了?”

當然朱厚照對於軍事的見識還有些淺薄,他所停留的獲勝基礎,還是“以多勝少”,就是靠兵力的優勢進行壓制。

旁邊的劉瑾笑道:“奴婢不知啊。

太子您覺得呢?”

“問你們有什麼用?父皇呢?他不是說要帶張周來嗎?還沒到嗎?”

朱厚照已等不及。

好不容易有機會跟張周見一面,還能探討一下西北的軍情,朱厚照可說是期待十足。

就好像待嫁的大姑娘,在等新郎官來接親。

劉瑾順著朱厚照的目光往門口敲了敲,道:“應該快了吧.”

……

……

朱厚照上午就在準備,一直到下午,才見到張周到來。

既是要賜宴,時間上也要儘量臨近傍晚,這其實也讓張周意識到,從宮裡出去是不可能還有時間回家休整的。

“太子!”

朱祐樘帶著張周出現在文華殿時,朱厚照已經屁顛屁顛跑過來。

朱厚照瞪起兩隻眼珠子,望著張周的目光就好像帶著貪婪。

“父皇,張卿家來了,讓他給兒臣參詳一下西北的局勢如何?兒臣今天模擬一天了……”

朱厚照在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洩露了什麼。

朱祐樘本來還挺高興,聞言板起臉道:“今天沒好好讀書?”

“這個……”

朱厚照啞火了。

但朱祐樘也沒跟兒子為難。

隨後朱厚照拉張周到沙盤前,高談闊論一番,所說的還是那個“六十萬大軍合圍偏頭關”的理論。

朱祐樘在旁聽了,皺眉道:“王越只調動了不到五千兵馬,多是騎兵,而韃靼在城關內駐有過萬精兵。

臨時調遣兵馬,也無法做到精銳盡出,我大明其餘邊關的防備,也不能因此戰有所懈怠.”

朱厚照瞬間興奮起來:“就是說,王威寧的人馬還不如韃靼的多,還敢把城給讓出來?那必定是已經架設好了火炮、火銃、弓弩,溝挖好了、絆馬索也埋了……韃子各條撤走的路都給封死,韃子插翅難飛了是吧?”

“嗯?”

朱祐樘皺眉。

雖然兒子並不知道有黃火藥這件事,但朱厚照對此戰的認知還是超出了他這個當父親的預期。

王越的戰術,總結起來,不就跟兒子所說的一樣。

是關門打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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