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真心錯付

“還未問詢這位林同學,與林二公子是何關係?”

張周不避諱,當面問及林庭。

林庭有些踟躇,甚至還瞪了一邊的人一眼,似怪其多嘴。

雖然他們對張周的印象都不是太好,但他們是書香門第出身,對於禮數什麼的要求很多,當眾質問別人挑起事端這種事,是平時禮教中所不被允許的。

林庭道:“林兄弟,名義,字子浩,乃是在下於北雍內的同窗,與在下是同鄉.”

林庭其實也很不支援妹妹出來拋頭露面,但奈何現在張周的名氣太大了,上次比詩的時候,林儀沒被允許前去參加就很多意見。

這次兄長來跟張周傳達父親所交託的話,她就非來不可。

“林子浩,好名字。

林同學你問得問題很好,在下既無勝負之心為何還要前去比試呢?因為……人在士林迫不得已!”

這次不但是林庭兄妹,連朱鳳都終於把他的目光從意中人身上挪到了張周臉上。

“文壇比試,還有迫不得已的說法?”

林庭的笑容看上去就不那麼和善。

張周道:“不是嗎?”

“我身為江南解元,只是個例貢出身,以至於我到哪裡,都會成為旁人所矚目。

去北雍入學,都被告知不得見林祭酒;出去等個人,就有人圍上來要討教學問;人在家中坐,唐寅的擂臺就給設好.”

“我一再表示不想與人爭鋒,但有人聽我的嗎?”

此話一出,連林庭都收起了那種“濁流中唯我看透一切”的清高姿態。

一邊的林儀,似也因張周這番話,陷入沉思。

張周無奈道:“你們也一定以為我高調出現,是為了博人關注,可諸位可曾想過,以我江南解元的身份,如今會試未應考,不應該刻意低調以避免再招惹到更多的是非?”

“其實我也想一心備考,早日高中,這樣無論是比試才學還是與人應酬,都不必再思忖治學之事。

奈何時不由人,我越是低調別人就越以為我心裡有鬼,越想來找我的麻煩,將我比下去,突顯其才學了得,也想讓我一蹶不振.”

“我也唯有高調出現一次,如此也是告訴那些有心向我發起挑戰之人,以我的高調,你們若無高才,上門來找我挑戰的結果或會令其身敗名裂!又不能以經義、策問等文章來四處顯擺,唯以文章之外的學問示人.”

“那位敢問兩位,我這麼選擇,到底是有意張揚,還是情非得已呢?”

林家兄妹二人不由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同情和理解。

顯然在來之前,他們沒把張周當成什麼正面角色,僅僅是來做例行會面,把要說的事告知張周而已。

現在他們才知道,原來張周不但學問了得,辯才也是一等一的。

愣是將一個聽起來很扯淡的道理,講得如此感天動地聲淚俱下,讓人忍不住產生共情。

朱鳳聽完後大受感動道:“這點我可以作證,張兄在到京城之後,一心為朝事費心,根本無暇顧慮名聲,不然他也不會到京城後一直那麼低調。

要不是有些人咄咄逼人欺人太甚,甚至坊間都在流傳他是什麼沽名釣譽之輩,他也不會憤然發起對北方士子的挑戰!”

張周無奈一笑,擺出被時局迫害的無辜人姿態。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朱鳳的作用還是能體現出來的,在與人辯論時,有朱鳳在旁邊起個旁證作用,或許比他自己說得天花亂墜都管用。

張周道:“兩位林兄,其實在下也清楚,二位都是大才,尤其是林二公子,出身名門高第,自然不屑於與市井學子一般去與人做文采上的比試,因為這世上最好的比試規則不都已經定下?平時的比試成績再好,金榜卻未得題名,還有何意義呢?”

這叫既恭維了人,還不動聲色。

林庭也讚許這種說法,嘆道:“文人便是如此,科舉定真章。

在下是來告知張解元一聲,伱入北雍也不用擔心被人做學問上的挑戰。

家父其實是讓你早些入雍.”

是嗎?

你爹想讓我早點入國子監?

張周想說,上次我去的時候,你爹明明就在,卻讓我下次再來,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有這麼大的心理轉變?

有次我入宮的時候正好碰上他,莫不是那次皇帝召他入宮是對他提過什麼,才讓他不得不趕緊找我進國子監的吧?

張周現在很清楚皇帝對他的信任。

朱祐樘已當面提過,讓程敏政來栽培他,難保皇帝先前不會跟林瀚說同樣的話。

張周再想到,先前林瀚故意將他趕走,現在自己不好意思腆著臉來找,所以讓兒子來……

老林,你可真是個奇葩。

張周笑道:“在下最近很忙,只怕沒時間入雍讀書.”

林庭道:“那也無妨,至少先把入雍的事給辦了.”

這下張周心裡更有底。

連是否去讀書都不強求,只要求先把入學的事給辦了,大概林瀚很擔心回頭皇帝查問,結果發現林瀚非但沒栽培他,甚至都不允許他張周去國子監。

若是再被皇帝知道張周本來是去過國子監辦入籍的,結果被趕走了……

既知對方底牌,張周是個生意人,自然就不會輕易就範。

讓老林來給他賠禮道歉,是不現實的,但若是換點別的什麼好處,對得起老張的摳門?

可以談的,對吧?

張周看了看一旁的朱鳳,語重心長道:“入雍,最近沒空出閒暇,我最近很忙,這點知節是知道的。

我經常入宮,既要去陪太子讀書,還要經常去清寧宮看看,重修清寧宮的事陛下是讓我來負責的.”

“啊?”

饒是林庭猜到張周可能會提出一些藉口。

也沒想到張周編的藉口這麼扯淡。

朱鳳道:“的確如此,今日我去請張兄,就得知他入宮,只能讓人去宮門口等著,這才將他接到此處來.”

林庭實在是聽不下去。

如果是張週一個人在說謊,以張周那張揚的性格,或許能做出來,不就是吹牛逼嗎?高調的人大概最喜歡幹這種事。

但要是成國公府的小公爺跟著張週一起扯謊,說得還是涉及到皇家之事……

朱鳳有幾個腦袋,敢這麼調侃?

張周道:“聽起來很離奇是吧?其實我也覺得很離譜,諸位最近種防痘瘡的藥了嗎?”

林庭兄妹都在皺眉,不知道張周為何會提這個。

還是林儀相對耿直一些,她點頭:“種了.”

張周微笑頷首,心說還是女同學沒什麼心機。

再一想,這年頭的女同學如此坦誠嗎?可能是因為這時代的女性讀書,很少與外人溝通,若是這位女同學跟別人溝通多了,大概就昇華了吧。

“這件事,就是在下給操辦的.”

張周道。

林庭釋然道:“難怪!”

張周也就不提什麼預言火災,甚至是預言小公主得痘瘡這種事來嚇唬這對兄妹,就說種痘,已足以解釋他入宮這件事。

張周道:“所以你們也知道在下為何會如此忙了吧?”

林庭面色複雜,本來以為對方只是個高調的書生,結果發現人家根本不屑於當書生,高調純粹是為了打消別人挑戰的念頭。

“再沒閒暇,去辦個入雍,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此處距離北雍也沒幾步路,不如同去?”林庭提議。

張周搖搖頭:“我馬上還要去找人商議採辦藥材之事,朝廷的差事,尤其還是欽命的差事,豈容懈怠?跟你們說這些,我路上都要加緊趕路!”

朱鳳打量著張周。

心裡還在好奇,你不是要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嗎?居然是去採辦藥材?

哦。

騙人是吧?

“對,張兄最近很忙,要採辦藥材,這可是涉及到京師疫病的大事.”

朱鳳也學聰明瞭。

捧哏的要有捧哏的覺悟。

張周說什麼,他在一旁跟著往上套就行。

林庭也沒想到張週會拿皇差來壓自己,之前所盤算的所有計劃都落空。

一旁的林儀卻沒什麼任務在身,她只是跟著兄長來見見那個在躍升茶樓文壇比試中揚名立萬的張周,她執迷不悟一般問道:“京師的疫病,真是你防下來的?你……你是怎麼知道那種藥的?那是什麼藥?”

張周笑了笑。

女同學,你問題很多啊,當好奇寶寶做什麼?

這跟你有關係嗎?

“幾位,那在下就先告辭?”張周起身,拱拱手。

意思是這次真不能再耽擱。

林庭或許也意識到,張周只是拿事來推搪,未必是真的要去辦皇差,但既然張周提了是皇差他還真就無計可施。

林庭道:“張解元,你在為朝廷辦什麼差事,在下不太瞭解,但希望你抽出時間能去完成入雍之事。

另外還要提醒你,江南鄉試位列亞元的唐寅唐伯虎,最近已去過北雍兩次,點名要見你,他不是找你比試的,而是說要跟你探討一下那首詩.”

“那詩有何好談的?”

“在下也不知,但以在下想來,你若能與其冰釋前嫌,或也是文壇一段佳話。

在下不多叨擾,告辭!”

林庭也不等張周主動走,他自己先提出來。

這樣會顯得場面上好看一點,顯得自己主動不打擾張周的差事,知難而退。

“請!”

張周為顯得禮遇對方,還與對方一起下樓。

只是在出門的時候,林儀一直不時回頭看他,大概張周身上有太多令人未知的事,所產生的神秘感讓人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張公子,那治療痘瘡的神藥,真是你找出來的嗎?”

女孩子還喋喋不休。

張周笑道:“林姑娘,應該如此稱呼你吧?有些事,是不是等以後我們再談呢?”

“啊?”

不但林儀驚訝,更驚訝的是一邊的朱鳳。

張周本來還不是很確定,但在下樓的時候,因為涉及觀察角度的變化,張周也終於趁林儀整理鬢角的時候看到,她的耳朵是有耳孔的,這年頭耳孔可是女性專屬。

“你!”

連林庭都不知說什麼好。

“請!”張周沒有詳細說自己是如何發現的,也沒有下定論。

就這麼把林家兄妹送出去,先目送他們的馬車離開。

“張兄,她……她是女子?”

朱鳳此時眼神中的失落,有種真心錯付的無奈,張周估計他內心現在已經是鼻青臉腫,甚至是五內俱焚。

張周攤攤手:“事情往往就是這麼無奈,知節啊,你要成長!”

說著拍拍朱鳳的肩膀,稍作鼓勵。

嘆息揚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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