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大材小用

朱厚照從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何況這還不是在侮辱他一個人,連他老爹都稍帶上。

他當即要在地上摸石頭去跟貨棧管事的拼命。

“胡鬧!”

朱祐樘厲目瞪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才把石頭丟了,憤憤然轉身往貨棧門口走。

“到底買不買?”

管事的可不管那套,宰相門前七品官,給張家當下人也自以為了不得。

朱祐樘望了望不遠處堆著黑灰色的城磚,把戴義叫過來,在其耳邊吩咐之後,也跟隨朱厚照腳步出了貨棧。

……

……

“父親,那人如此囂張,您為何不讓孩兒好好教訓他?”

朱厚照出來後還心有不甘,朱大少活這麼大,除了他老爹和張周之外,還沒第三人讓他受這麼大的氣。

朱祐樘沒回答兒子的問題。

此時戴義走出來,低聲道:“老爺,跟裡面的人說好了,已讓人進去採辦.”

朱厚照一聽瞪大眼道:“就這破東西還採辦?缺心眼嗎?”

一旁的戴義趕緊拉住口不擇言的太子,低聲道:“小少爺啊,老爺這是要留個證據,有些事需要交代.”

“哼!”朱厚照輕哼道,“我看大舅和二舅就是吃飽了撐的,好事不幹一點,看他手底下的人就知道他們是什麼貨色.”

“慎言!”戴義又在勸。

朱祐樘則用一副“還是兒子你瞭解朕”的神色望過去,父子倆又產生惺惺相惜的情感。

但問題是……

你的母后,朕的皇后,她不這麼想啊。

咋爺倆只能叫同病相憐吧。

蕭敬已跟東廠的人安排好買貨、接貨事宜,走過來請示道:“不知接下來去何處?”

朱祐樘道:“工部存放周家木石料的邸店在哪?帶朕去看看!”

戴義和蕭敬等人都看出來,皇帝還是比較嚴謹的,不能說只看過張家的,認為張家的不好,就不再去看周家的。

萬一兩家半斤八兩呢?

蕭敬回道:“在臺基廠.”

朱厚照道:“還用去?能比這個更壞?”

戴義一聽,還挺有道理的,就算周家和張家的供貨材料真是半斤八兩,周家那邊只索價六萬五千兩,那當然是用便宜的。

朱祐樘瞪兒子一眼道:“給太皇太后修清寧宮,你當是可以容得下絲毫的馬虎?若是那邊也是這種材料,朕寧可再派人去採辦!誰的都不用!”

一怒之下,朱祐樘也不顧先前提醒兒子不要亂了自稱等規矩。

周圍很安靜。

都看出來皇帝是震怒。

半晌後,蕭敬才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息怒,車駕已備好,陛下請登鑾!”

……

……

父子倆又帶人去了工部負責接收周家貨物的臺基廠。

競標成功,當天就有貨物在往臺基廠內運送,因臺基廠內有工部官員,就算中下層官員根本就不認識皇帝,但他們還是能認出錦衣衛的行頭。

再加上這是官家的地界,朱祐樘就未輕易帶兒子往裡面走。

臺基廠門口就停著很多馬車。

上面有木料、石料等,在門口走一圈,也能瞧出個大概。

“陛下,已派人進去檢視過,石料和木料,都是上乘的.”

蕭敬先行負責帶錦衣衛進去查探。

就在他彙報時,朱祐樘也走到一輛馬車前,親自勘驗過上面的木料。

朱厚照笑道:“這個就好多了,看上去沒那麼破。

不過那人說得對,刷上木漆,也沒啥區別啊.”

朱祐樘瞪兒子一眼,如同在斥責兒子。

伱小子故意跟朕抬槓呢?

“言官奏事也不查證一番,在涉及到皇家之事上居然也是這般風聞言事,看來朕真應該整肅一下言官奏事之風了.”

朱祐樘面色著惱。

不過他隨即好像是想到什麼心情愉悅的事,面頻寬慰之色道:“秉寬此競標之方略,為朝廷節省了不少開支,李廣府上抄沒所得金銀,修幾個清寧宮都夠了。

看來內府也能寬裕些了.”

戴義提醒道:“但陛下……朝中大臣一直在說,要將李廣的髒銀轉交戶部……”

“哼!”

朱祐樘鼻子發出不屑的一聲。

大概的意思是,李廣的髒銀是朕派人去查出來的,就屬於大明皇家內府私有,你們這些大臣還敢打朕荷包的主意?

想得美!

蕭敬負責安保,他神色緊張,過來請示道:“陛下,如今已查證完,是否移駕回宮?”

“不急.”

朱祐樘道,“秉寬不是要跟順天府計程車子比文采嗎?朕既都已出宮,回去也不急於一時。

你們先送太子回去吧!”

“別啊父皇,兒臣出來以後可什麼都聽您的,怎麼現在就趕兒臣走呢?兒臣也想去看看張卿家他是否真的有才華,如果他是沽名釣譽之輩,有何資格來教兒臣呢?”

朱厚照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現在聽說還有熱鬧瞧,當然不肯走。

“嗯.”

朱祐樘點頭,“那你就跟朕去見識一下。

對了,去把翰林學士程敏政給朕叫來,朕想讓他一起去參詳一番.”

戴義不解道:“陛下,程學士負責制誥,還兼任詹事府詹事的職位,只怕忙於公務……”

朱祐樘道:“過去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擺駕吧!”

……

……

國子監門外不遠處的躍升茶樓內,此時人頭攢動,很多聽說將會舉行南北兩大解元比試的人,慕名而來,卻因未提前得到邀請,一般人不得入內。

國子祭酒林瀚聽聞此事,對著劉順便喝罵道:“荒唐!去把人都叫回來!凡貢生,一律不得出去湊熱鬧!”

劉順道:“林老祭酒,只怕現在是勸不回來了,門口人太多,連令郎……”

“他也去了?”

“是,聽說還是有人特地給叫去的,或許二公子他也想在此番比試上有一番作為,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

林瀚並不想讓兒子出風頭。

林瀚板著臉道:“治學講求嚴謹,只為追求他人耳中的名聲,跟市井伶人有何分別?張秉寬……”

言語之間,林瀚對張周的意見老大了。

但現在他作為校長,卻還一次都沒見過自己的部下兼學生,他想教訓張周都沒法把人拎過來。

“林老,張學正還沒入雍呢.”

“下次他來,老夫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

此時在距離躍升茶樓不過半條街的地方,朱祐樘父子倆登上了文廟內臨街的閣樓。

這種地方,非官家人不能入內。

甚至可說是非皇家人不得入內。

如此朱祐樘便既不用出去湊熱鬧,卻還能隔著文廟的圍牆看到街路上的喧囂光景。

“父皇,這裡挺好的.”

朱厚照從閣樓欄杆前,扶著欄杆往遠處眺望。

蕭敬趕緊提醒道:“太子殿下,小心吶.”

朱厚照往下看了看:“這又不高,跳下去都沒事.”

朱祐樘則不言語,隨即有人上來通稟:“陛下,程學士到了.”

“讓他上來.”

隨後,留著絡腮鬍身材厚實的程敏政便出現在閣樓上。

“臣程敏政,參見陛下.”

程敏政行禮。

“程卿家免禮,過來坐.”

朱祐樘倒也熱情。

因為是有才華上的比試,不管外面的公論如何,朱祐樘覺得自己應該請個明白人過來,幫忙給參詳一下。

順帶他還有點私心,那就是找人提點一下張周,便如之前朱祐樘對王鏊和劉機的期許一樣。

如果張周來年中不了進士,朱祐樘想用人卻用不了……當然覺得很彆扭。

程敏政這才直起身子,正要坐,猛然發現旁邊還站著個小子。

赫然是太子。

“臣參見太子……”

“都說了不用多禮.”

朱祐樘笑道,“朕今天不過是趁著天氣好,帶太子微服走走,看看京師的民生如何,知曉這裡有南北兩京的解元比試才學,叫你來,是想聽聽你對他們才學的見解.”

“……是.”

程敏政一臉迷糊。

以他的才學,去評判幾個翰林的才學高低都行,今天居然被皇帝叫來評判兩個舉人的才華高低?

大材小用。

此時蕭敬走過來,笑道:“陛下,錦衣衛那邊剛派人來通知,說是張先生已在朱僉事的陪同下,乘馬車往北雍而來,估計很快就到了。

東廠也派了人過去,有訊息隨時會傳過來.”

“好!”

朱祐樘笑著點頭,隨後指了指程敏政面前的茶杯:“程卿家,喝茶.”

“是,多謝陛下.”

程敏政登時感覺到很榮幸。

趁著當事人張周還沒到,朱祐樘對程敏政道:“程卿家,你一向才學卓著,翰林院和京師士子中名望也甚隆,聽聞你與民間計程車子也多有交結,你認為,這些尚未中進士計程車子中,誰的才華更好一些?”

“這……”

程敏政聽這話的意思,好像不是什麼好話。

程敏政道:“昨日臣曾見過江南的兩名士子,一個叫徐經,一個叫唐寅的,他二人的才華都不錯,尤其是唐寅……”

“呵呵.”

朱祐樘笑道,“你是說那個應天府鄉試亞元嗎?”

“啊?”

程敏政一驚。

皇帝居然連唐寅是應天府鄉試第二名都知道?

看來皇帝對這些年輕舉人還真是很關心,難怪會親自來見證一場莫名其妙的文壇比試。

朱祐樘笑道:“今日乃是君臣之間的閒談,不必拘謹可暢所欲言。

其實朕一向都很欣賞你的才學,實話跟你說,朕其實有心在未來提拔你入閣,來年春闈也打算以你為主考.”

程敏政這下徹底坐不住了,趕緊起身拱手道:“陛下,臣當不起.”

“坐.”

朱祐樘道,“你所修撰的書籍,朕最近也有看過,感觸頗多,但朝事畢竟不是朕一人就能決斷的,官職調動總要經過廷推。

今日朕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你也不用太往心裡去.”

程敏政神色複雜。

他心裡在想,陛下真會言笑,都說讓臣當會試主考,還說讓臣入閣,這還不讓臣往心裡去?

臣內心可是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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