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積雲未散,一點孤星懸於漆黑夜幕的東北角。

顧莞歪頭努力回憶了一下,上輩子好像沒什麼劫囚吧?難道對方中途放棄或許有什麼阻礙?不過她也沒有太稀奇,畢竟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比如上輩子監隊的就不是馮林德,有什麼蝴蝶效應太正常了。

兩人看了一會兒,那些人很多,有十幾二十個,等所有牲畜都趕出棚之後,圍牆的另一側繞出來一男一女,黑黢黢的看不清相貌,但很年輕,騎在馬上,左右各有一個護衛簇護著。

對方出來之後,左右掃視一眼,顧莞被謝辭一按後背,兩人立即伏低身。

那男的五感很敏銳,盯的第一個方向就是這邊,但謝辭也不是吃素的,他捏起一隻蟋蟀往左邊扔了出去,蟋蟀嘶鳴著在草尖一彈跳走了,那男的視線在蟋蟀上掃了掃,隨即移開。

這夥人沒有久留,攆著牲畜大部隊很快離開了,謝辭顧莞也隨後走人了,沉悶的馬蹄牛蹄聲沓沓趕往道口衝出野外,謝辭隨即側身伏低,顧莞非常熟練跳上他的背,溼漉漉的草叢一晃,謝辭揹著顧莞離開了。

顧莞這次腳底的血泡還挺大的,得儘快養好能不走就不走,不然怕影響後續行動,謝辭揹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兩人都挺熟能生巧的。

從小鎮外圍進入內圍,謝辭一躍翻身無聲進了客店,推開後院一個半舊小客房的門,把門掩上。

為了方便今晚行動,兩人奢侈了一把在客店後院開了一個有單獨門戶的房間。

顧莞打著哈欠把油燈挑亮,鞋子脫了,想了想,小心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挑了一點點金創藥敷上去,這藥真的挺好使的,估計明早就能幹水下地走了。

小客房裡一張不大的土炕,一人睡一頭,昏黃燈火裡,謝辭看顧莞抱著腳丫子在專心致志擦洗抹藥,她的面龐同樣青稚年少,頭髮凌亂塵土僕僕的。

他說:“你害怕嗎?”

他感到愧疚,如果顧莞害怕,那他就自己去。

害怕?

並沒有。

顧莞膽子大,又不怕冒險,要知道在一線城市兩年掙下一個大房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只是怕麻煩也不愛胡亂冒險,有需要有必要時就不算。

她說:“有一點,但我們總得把大嫂二嫂和銘兒他們救出來的.”

她一個骨碌躺在通鋪上,把外衣抖抖蓋在肚子上,“快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說不定明天就找到機會啦.”

體力消耗足夠大,她幾乎沾枕就睡了,後面的話變得含糊,只聽見小小的呼吸聲。

往小包袱塞了一半的藥瓶子滾在枕邊。

謝辭坐了片刻,看她闔目的睡顏半晌,輕手輕腳把藥瓶子撿起來,連同其他雜物一併收進小包袱裡。

謝辭“噗”一聲吹熄油燈,小客房陷入黑暗,自己也躺了下來。

等他的呼吸變得綿長之後,顧莞睜開眼睛。

她仰臉望了望透著微光的窗紗,眨了眨眼瞼,又側眼望短炕的另一頭的謝辭,他和衣側臥在炕稍,手搭在身畔長刀的刀柄上。

黑暗的陰影裡,只模糊看見他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眉弓下的隱約輪廓。

這段時間,他警醒得有如驚弓之鳥,稚齡遭變,一個人扛起所有,他睡不沉稍微有一點動靜就醒轉過來。

但顧莞的動靜他卻不會警惕,好比此刻她又睜眼又抬頭盯了他這麼久,他依然沉沉睡著。

顧莞呼了口氣,挪開視線,一路徒步這麼久,走得她快扛不住了,終於到了要營救謝家人的關鍵時刻了!她差點激動到熱淚盈眶。

等把謝家人救出來,她就完成了一開始的既定目標,也不負這少年此刻的信任。

等把謝家人安頓好了,她原先想好的賺錢開酒館什麼的,差不多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就是不知道,這邊的錢,有沒有上輩子好賺!

反正,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

顧莞翻個身,睡了過去。

天矇矇亮的時候,她被客店外的喧譁聲和奔跑叱罵聲吵醒了,幾乎剛有動靜,謝辭就一躍而起,顧莞趕緊揉揉眼睛一個骨碌爬起來,兩人推開一點外窗,就看見外頭有人馬奔走,破口大罵。

很快整個鄉鎮都知道了,昨夜,四家驛舍被盜了牲畜,大馬商包下了整間驛舍,然後牲畜棚全部都盜空了!

顧莞目瞪口呆:“不是吧,四家!”

那就是對方幹了三家,好大的陣仗啊。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雙方目標是一致的,顯然對方陣仗大點,對他們是好事呢。

整個鄉鎮沸沸揚揚,很快縣城的衙差也來了,很快找到牛馬足跡往另一個方向追去了。

顧莞這才恍然,對方這是把牲畜一分為二或者為三,驅趕著往另一個方向去,把這邊的沸沸揚揚立即引走了。

計策不錯哈。

人多就是好。

鄉鎮沒什麼事,那就好!顧莞打了響指,兩人打聽一圈立馬就離開了,顧莞騎馬趕著牲畜,謝辭立即追上徒流大部隊,開始尋找時機。

……

夏日天亮得早,徒流隊伍動身也早,一大清晨,身穿陳舊灰布衣的流犯們匆忙整理梳洗,推著板車挑著擔子,揹著人,抹去眼淚,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行去。

一路上病死的人不少,腳底血泡更是人人都是,無人幫忙的只能病得等死,有親人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的,就揹著上路,祈求儘快趕到流放地鐵嶺,好歹不用再走。

烏雲盤旋著,天氣又悶又熱,下過大雨的官道盡是泥濘,謝二嫂平日都是自己背侄女的,但今天罕見地把三歲的侄女轉移到十歲長女的背上,自己一手架著妯娌,另一手手腕讓五歲的小兒子牽著,自己緊緊抓住當手杖的枯枝。

昨夜,她連夜悄悄地把手杖拄地的一頭磨尖了。

接到謝辭的信後,箇中焦慮和擔憂就不說了,此刻謝家人都在焦急等著。

謝二嫂將門虎女,最有見識,她悄悄說,前方是丘陵,最有可能;如果沒動,那就必定是等中午埋鍋造飯的時候,她們不要坐靠河那邊,要儘量坐靠邊緣一點。

……

半上午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巳時雲收雨歇,太陽露頭,熾熱的日光讓溫度一下就升上來了。

又潮、又悶,地上泥濘溼透,連找點乾點的地方埋鍋造飯都找不到。

解軍和解差怨聲載道,呼喝罵人不絕於耳,更有甚者被鞭打的,流刑犯人被驅趕得團團轉。

整個隊伍既煩又疲,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謝辭給顧莞打了個手勢,不遠處的顧莞會意,悄悄轉頭,大約半個時辰,她回來了,牲畜已經就位,她自己也已經用新買束袖長布把袖子褲管扎得緊緊的,腰側配上專門安放匕首長劍金屬卡扣,把匕首長劍牢牢卡在身上,另外遞給謝辭一套。

謝辭迅速穿戴,長布末端纏在掌心形成護掌,他把斗笠摘下來,顧莞順手扣在自己頭頂上。

他們率先要解決的,就是哨兵。

兩人步伐放輕,迅速移動,謝辭已經把哨崗摸了個一清二楚了,總共四個,東南西北,各一個,他們必須要解決的是西和南這兩個。

他們一人做誘,另一人迅速拔刀,迅速解決第一個。

這人猥褻過謝三嫂和謝辭的大侄女謝柔,謝辭下刀又快又狠,白刃入肉,鮮血噴濺。

他喘息著,拉著顧莞的手一掠越過草叢直奔南方,然就在兩人要解決第二個哨兵的時候,不遠處銀色微光突兀一閃,謝辭眯眼,立即拉顧莞停住腳步。

“咻”一聲利刃割裂空氣的銳鳴,一支精鐵短弩激射而出,正中哨兵眉心,後者瞪大眼睛,栽倒在地。

雙方距離很近,下一剎對方也察覺這邊有人,謝辭蹙眉,對方也是,雙方隔著長長溼漉的茅草對視片刻,慢慢退後離去。

“應該是昨天那夥人.”

謝辭提氣帶顧莞連點縱越,風聲呼呼,剎那下到山坡底下,顧莞真的羨慕壞了,內家功夫太流弊了,可惜現代早已式微。

但現在顧不上討論這個,她小聲說:“看來他們也要動手了.”

雙方找的是同一個時機啊。

“人多反而更好呢.”

更亂,更多人,這個對他們反而是好事。

不管了,反正昨晚已經討論過了,萬一正好迎面碰上,他們正好互相借力。

顧莞說:“就是不知道他們救的是什麼人,和咱家的坐不坐得近.”

如果坐得近,事半功倍呢。

謝辭和顧莞把該想的都已經想過了,計劃也可以說是非常詳盡,對方這夥人,也確實是來劫囚救人的。

但誰知,最後的發展,卻還是出乎了兩人的意料。

這夥人要救的,竟然也是謝家人!

……

罵罵咧咧,飯終於做上了,溼柴燻出一陣陣青煙,燻得人眼淚直流。

好不容易囫圇把水燒開把飯做好了,流刑犯人們一人發了兩個餅子,這是他們一天的口糧,三三兩兩找個地方蹲在慢慢啃食,他們不敢坐,哪怕身上乾的地方不多了,但少溼一點,都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解軍和解差鋪開大塊的油布,背部相對坐下,刀直接解下扔在地上,扯開領口,捧著木盆大口大口地啃著饅頭用木筷扒著菜。

“這天,再不好咱們的菜也放不住了,從這到行州都沒鄉鎮,得走兩天!”

“呸,別說了,他孃的!……”

就是這個時候,忽然之間,隆隆的馬蹄聲!

由於汾水滿漲濁浪滾滾,是以這馬蹄被悄悄驅趕到很近的時候都沒有被發現,頭馬被狠狠抽了一鞭,仰天長嘶,馬群自坡上沓沓疾衝而下,一下子就撞翻了邊緣的解軍,衝向人群之中!

另一邊,下一拍也衝出群馬,甚至還有牛群!

對方距離己方不遠,大家都隱隱約約察覺茅草叢隔壁的動靜,不過謝辭警惕心太強了,對方一來探察動靜他當即抽出長刀,對方就退了回去。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幹各的。

群馬奔騰牛蹄嘚嘚,營地喧譁聲驟起,大家驚慌走避著,這個時候,謝辭和顧莞也顧不上別的了,用力打馬衝出,直奔謝家人而去!

謝二嫂等人霍地站起來,往這邊狂奔衝過來。

此舉非常冒險,但卻是最佳的匯合時機!謝辭顧莞連連拍馬,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卻非常突兀地發現,另一夥人,竟然也是直奔謝家人而去的。

裡裡外外,謝辭和謝二嫂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由於從來沒料想過,竹筒篇幅也有限,沒寫這個,謝二嫂她們甚至懵了一剎,分不清這是不是自己人。

“這,這是你家親戚?!”

“不認識的!”

謝辭眼見對方一踩馬鐙騰身躍起,一手一個去撈最近的謝三嫂娘倆和謝柔,他目眥盡裂,一扔馬鞭腳倏一點,閃電般撲了上去!

雙方都非常錯愕,短短一息已經交手幾招,謝辭怒不可遏殺著連連,一剎將對方逼退,謝二嫂已經提起手杖衝上來了。

雙方,不三方,解軍立即就反應過來了,副官是馮林德的心腹,當即不顧兇險親自提刀下令,解軍迅速拔刀衝上來了。

三方混戰在一起,鮮血、馬蹄、長嘶短鳴,而顧莞眼尖,她發現了十數丈外山坡一側長草後的一名長髮女子。

對方男子裝束,胡服束髮,騎在馬上,身邊有一個護衛保護著。

這就是正日由護衛簇擁一男一女中的年輕女子。

顧莞一發現了她,馬鞭狠狠一抽,她騎的是頭馬,四蹄非常有力,一個長嘶衝了出去。

三方激戰在一起,剎那混亂,而顧莞解決了護衛和那個紫衣女子扭打在一起,她用擒拿手一剪一抄,把人按在地上,兩人面對面。

對方是個顏面白皙嫵媚、稱得上一句人間絕色的女子,雙峰豐隆纖腰柔韌,漂亮得不可思議。

顧莞看清了她的臉那下,也不禁小小驚訝了一下,當然,這驚訝是沒有影響她的手和動作的。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對方更吃驚!

紫衣女子在終於看清她蓬亂頭髮遮擋下的小臉的一剎,嚇得連掙扎反擊都給忘了。

她說:“你怎麼會活著?!”

顧莞:“???”

“……你有毛病吧!”

顧莞莫名其妙,這人啥事,我怎麼就不能活著了?

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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