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大仇得報
一句“欺世盜名”，讓顧連山眉峰微斂。
但不待他動手，受召而來的武林群俠率先搶攻。
“殺！”
殺聲起，刀光劍影掃眼來，六名身手矯健俠士各持刀劍，瞬間逼近身前，專攻各處要害。
“來吧來吧！”
程三五戰意激昂，耳邊聽見的不是殺聲，而是體內氣血沸騰滾動，三陽真氣隨招而運，不斷凝鍊，漸近圓轉純粹。
橫刀亂斬，炎流如紅蓮盛放，明明孤身單刀，剎那間卻好似生出三頭六臂，與來襲六人同時交兵。
一連串目不暇接的迅猛交鋒，金鐵交擊之聲連成一片，雙方皆是快招不斷，迸出點點火星。
顧連山請來助陣的三十二人，要麼是自己過去曾施以恩惠的門派傳人，要麼是受內侍省或官府迫害的江湖豪傑，其決心與意志皆可信賴。
若論武藝，這三十二人自然無一人是程三五對手，就算一擁而上，也不見得真能殺敗此獠。
但他們此刻卻與程三五有一戰之力，皆因八極鎖龍陣之故。
當初顧連山兵敗重傷，被東海仙家救走，因此有緣在世外仙山學藝。
五仙山之一的瀛洲，有一座雲笈閣，其中收藏了自先秦以來大量經籍，從煉氣修真、服食登仙，到符篆召遣、溝通陰陽，乃至於奇門遁甲、結界陣圖，可謂囊括一切與修煉、法術相關經籍。
顧連山資質不足，學不會種種玄妙法術，只能專注於內修功夫，但一次偶然機會，讓他發現一卷久久無人問津的八極鎖龍陣。
按照經籍中所言，上古之時，妖邪橫行中原九州，而修煉有成的仙家高人終究是少數，不可能照應各方周全。
為了讓尋常凡夫也能有對抗妖邪之力，從而創制此陣。
八極鎖龍陣能夠轉化天地之氣，加持人身，使得凡夫俗子手眼身法大大提升，一個個擁有不亞於武林高手的實力，從而面對體型龐大、筋骨強悍、皮肉堅實的妖物時，也能有一戰之力。
而且八極鎖龍陣所加持者不止一人，從八人、十六人一直到六十四人，最終形成四面八方圍殺之勢，敗亡於此陣的上古妖物不知幾許。
更重要的是，八極鎖龍陣經過歷代先賢不斷改進，若佈置得當，還可以壓制妖物體魄，使其有力難施、無處遁逃。
顧連山在瀛洲雲笈閣看到的陣圖，除了相應佈陣之法，還有一整套武者出陣入陣、交替配合的招式套路。
正是看到這套八極鎖龍陣，讓顧連山萌生重返中原、再度起事的念頭，因此將整部陣法默默牢記下來。
按照最初設想，顧連山只是需要陣圖中的招式套路，結合自己過往所學，傳授給恰當人選，從而讓尋常武者擁有對抗強敵的手段。
至於用八極鎖龍陣對付程三五，則是有意外變數。
孫靈音的到來，讓陣法中運使天地之氣、加持武者之身的那一部分獲得補全。
儘管只是倉促佈置，顧連山也找不齊六十四名配合默契的習武之人，但是足以讓程三五陷入苦戰。
交鋒一輪，程三五察覺對面六人不落下風，自己引以為傲的快刀亂斬難覓破綻，當即鼓盪炎風，強勢破圍而出。
但那六人沒有戀戰，乾淨利落地趁勢而退，當即有三名壯漢掄動瓜錘勁棒，悍然逼襲而至。
“是你！”
程三五認出那手持瓜錘的壯漢，正是當初在揚州紅袖招參與行刺的一員。
按說當初這夥刺客都被阿芙施以玄陰指力封禁功體，除了阿芙和程三五，僅憑他們自己斷難破解。
可程三五閃念間便已明白，必定顧連山暗中出手破除禁制，以此施恩圖報，讓他們參與對付自己。
“受死！”
碎鐵門壯漢沉聲一喝，手上瓜錘挾風砸來，肉眼可見緻密罡氣轟向面門，尚未觸及，便壓得程三五臉面生疼。
察覺對方功力較之先前大為提高，程三五閃身避過足可轟碎頭顱的一擊，沉腕掄刀，欲斬手臂。
然而招出半途，一杆箍鐵勁棒橫插而入，攔住刀路，同時另一根鐵棒好似長矛挺刺，點落胸口。
明明都是勢大力沉、難以配合的招式，此刻卻默契無間，全然不似門派出身各不相同。
程三五驚怒交加，吐氣含胸，張口噴出熾熱火舌，同時避過鐵棒點胸，免受重創，足尖劃地，撤步抽身，留下一抹焦痕。
“不對.”
這回程三五發現異樣了，以他如今武學修為，功勁、招式應該大大勝過眼前這夥人才對，不可能陷入眼下這種僵持纏鬥，甚至要主動閃避的程度。
尤其是本應能洞察敵手氣機的敏銳武感，此刻卻是一片混淆不定，難以預判招路。
程三五稍稍凝神，竟然察覺包圍自己的數十人氣機相連，混融一片，不可思議！
“法術？”程三五當即張口喝罵：“顧連山，沒想到你如此卑鄙，竟然連正面對決也不敢，還要靠法術助陣？”
叫罵同時，三名壯漢猛攻不絕，瓜錘鐵棒有破軍之威，程三五刀光紛紛，騰挪閃轉，仗著綿長氣機拖戰不斷。
顧連山沒有應聲，讓程三五心中更為惱恨，深感纏戰難解，元功再提，炎流遍走百脈，勁力倍增，揮刀硬撼瓜錘鐵棒，逼退三名壯漢。
稍得餘裕，後方圍攻再至，數名劍客手持戰陣所用四尺長劍，表面芒刃顫動，如靈蛇吐信。
程三五旋身怒斬，勃發之勢立刻壓制住對方。
然而眼角餘光瞥見另有數人分散殿內四處角落，俯身拾起鐵索末端。
心生不妙，奈何無從攔阻，只聽得地底一陣鎖鏈絞纏聲響，機括活動時的微顫傳遞而上，整座荒廢殿堂搖晃不停。
那幾名劍客立刻向後飛退，與其餘眾人相繼跳出門窗之外，程三五見狀正要追出，卻感應到澎湃劍意籠罩己身，立時停步防備。
不待言，顧連山背上劍袋破碎，劍氣沖霄而起，一舉掀飛殿堂屋頂，樑柱瓦片化作漫天碎片。
劍氣沖天，引得天上紫電交閃、雷霆響動，一股無倫壓迫降下。
程三五抬頭望去，驚見一尊大如山峰的青銅方壺，倒懸半空，表面蟠螭紋靈光流轉，四方開口正對地面。
方壺內中幽深莫測，似能容納一方天地。
隨著紫電四下轟落，已經被掀翻屋頂的殿堂徹底被夷為平地。
亂石崩雲間，程三五試圖脫身，雙足卻是一沉，身法遲滯。
隨後無數巖柱拔地而起，撞得程三五七葷八素。
待得天動地搖漸漸平息，程三五扶著一根粗壯巖柱，不住喘息，他擦去嘴角鮮血，聲音沙啞道：“好好好，你們這一手倒真是讓我大感意外.”
嗖嗖幾聲，數十名俠士跳上巖柱頂端，居高臨下盯視著程三五。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們結成陣式，氣機相通較之方才更為強烈。
程三五不得不承認，這是有生以來感覺最為兇險的一役，他懶得理會周圍眾人，抬頭望天，看著那青銅方壺，表面紫電閃爍的蟠螭紋，讓他立刻回憶起來。
“揚州失竊的成批軍器，就是靠這東西偷走的？”程三五笑了一聲：“能耐不小啊，居然能夠搬出這玩意.”
“伱可知這是什麼？”饕餮忽然現身一旁，仰觀笑問。
程三五沒有答話，饕餮自顧自道：“這東西是東海龍樽，也就是五仙山中方壺一脈的鎮山之寶.”
聞聽此言，程三五眼角一跳，饕餮見狀哈哈大笑：“先秦之時，齊國與東海仙山往來最多，不乏權貴有意泛海求仙，以避亂世。
為此邀集稷下學宮眾多術士方士，以星髓為樞，打造此東海龍樽，能在其中開闢一方小天地，用於藏身避劫。
“祖龍討滅六國之時，龍樽方才初成，齊國不戰而降，此寶也落入祖龍手中。
這東西妙用無窮，不僅能收攝外物，還可以採煉天地之氣，輔助修煉、提升法術威能。
眼下傾壺倒懸，還能夠展開結界，將你困鎖在此.”
程三五環顧四周，一提元功，察覺炎風功勁不似往常那般熾烈，體內三陽真氣運轉無端滯礙。
“八極鎖龍陣？”饕餮一眼就認出這套陣法，冷笑道：“這都是什麼老掉牙的玩意兒？一千年前就拿不住我，現在還想故技重施？我敢肯定，這次幕後策劃絕對不是拂世鋒的人，太蠢了，而且還是自以為是的那種蠢.”
話雖這麼說，可是程三五此刻功力不斷消退，就連手腳軀幹也感覺到一股無形壓力，好似揹負著沉重物件，動作漸漸遲緩僵硬，就連後背也被漸漸壓彎，不得不拄刀而立。
“哦，差點忘了.”
饕餮看著程三五，笑道：“就你現在這種情況，可扛不住八極鎖龍陣。
這玩意兒過去是用來對付巨獸大妖的，鐵背鼉龍在此陣之中不比泥鰍強多少，註定任人宰割，更別說還有一個顧連山盯著你呢！”
程三五臉色越來越難看，饕餮湊到他耳邊說：“這一關單憑你自己是過不去的，如今可沒有人來救你了。
讓我來幫你，他們不過是一群臭魚爛蝦而已，隨手就能殺光.”
正當程三五面露猶疑之際，高空翻滾烏雲間，忽有霞光垂照。
仰頭望去，但見一名妙齡女子凌空而降，飄然若仙，天生淚容的臉龐此刻滿布寒霜，斜提長劍，凜然下指。
“程三五，被萬鈞之力鎖住全身，感覺如何？”孫靈音問道。
“感覺……”程三五奮起神力，強行抗拒天降重壓，昂首挺胸、毫不屈服，乜眼環顧，譏諷道：
“太無聊了。
你們這群人，竟然沒有一個敢跟我堂堂正正地戰一場，全是憑著這種討巧手段，當真令我……失望！”
孫靈音聞聽此言，眼裡恨意化作揮劍遙指，璀璨奪目的霞光如天劍直落，讓程三五眼前視野一片白熾。
程三五強提元功，不顧陣法壓制，引得周身萬竅如利針攢刺，百鍊神刀正面對上劍形霞光，好似交織成一團鋼風鐵流，看似不具形質的霞光被寸寸劈碎，化作點點精芒散逸開來。
“破！”
怒喝一聲，炎流刀芒逆襲而上，如火龍吟嘯，將劍形霞光絞碎摧散。
雖說擋下致命一擊，但程三五隻覺五內俱焚，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噴吐而出，灑落地面冒起幾縷青煙，竟是如鐵水一般沸騰灼熱。
孫靈音身居半空，雖未被炎流所傷，卻也感覺到一股撲面而出的灼熱，幾乎逼得她法力一滯，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絲驚恐，隨即恨意更盛。
一掐訣，天上倒懸的方壺龍樽有無數紫電竄動，匯聚成鋒，眼看就要轟落頭頂。
程三五目睹此等駭世景象，沒有絲毫懼意，他死死盯著孫靈音，那張因為仇恨和憤怒而有幾分扭曲的淚容，讓他感到幾分似曾相識。
半空雷聲滾動，讓程三五虎軀一震，那場血腥殺戮再度浮現腦海，彷彿又一次茫然行走在夜色中，也是天上的雷聲讓自己獲得短暫清醒。
“是你！”
這張憤恨淚容漸漸與那個抱著無頭屍首、大聲啼哭的女孩相合，讓程三五頓時明白前因後果，隨後發出幾聲怪異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呵呵呵……”
程三五掩面低笑，孫靈音見他這般作態，知曉自己身份被對方識破，當即喝道：
“程三五！可還記得當年在河陽做下的種種惡行嗎？！我今日在此，便是要以你的項上人頭，祭奠我死去的父母家人！”
面對此等凜然話語，程三五並未發怒，反倒仰天大笑：“好好好，你既然主動找上門來，這樣也算徹底了斷前仇舊怨……至於你，不動手嗎？”
後半句話，程三五舉刀指向站在巖柱頂端的顧連山，對方仍舊按劍不動，一句話也沒有說，顯然是在為孫靈音作掩護，難怪一直不見他出手。
“程三五，伏誅來！”
孫靈音急不可耐，高聲叱喝，天上龍樽方壺雷霆響動、紫電飛騰，地上數十根巖柱古篆浮現、結界如網，程三五雙足下沉，如同承受泰山壓頂之重，無法動彈。
一聲霹靂，紫電神鋒挾誅邪滅魔之力，傾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