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丹成煙硝

“輕點、輕點!這東西要是磕了碰了,能夠把你們統統炸死!”

燕軍陣列之中,負責指揮拋石車的校尉扯著嗓子大喊,他面前正好有兩名力士光著膀子,小心翼翼將一個碩大沉重的鐵石彈搬到盛彈皮窩上。

鐵石彈上有一條引線,用火摺子匆匆將其點燃。

隨即後方一聲號令響起,接近兩百名兵士一同拉拽繩索,將這座堪比高樓的拋石車帶動起來。

三丈多長的木梢杆好似巨梁,掄動時發出破空之聲,將那冒著火星的鐵石彈猛然甩飛出去。

鐵石彈飛越了四百多步,從燕軍的前鋒陣列頭頂上方劃過,朝著前方關城飛去。

有個別兵士抬頭望見石彈,面上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色。

轟——

一聲巨響,鐵石彈砸在潼關城牆上,破裂爆碎,內中黑漆石脂等各種引燃物與火星接觸,瞬間引發巨大爆炸,熊熊烈焰無情吞噬了數十名夏軍兵士。

因為爆裂而四處飛濺的鐵石碎屑,好似傾盆暴雨般打在肉體凡胎上,炸出團團血花,引起陣陣慘叫,連帶著一整段城垛斷裂垮塌。

“拖下來!把受傷的拖下來!其他人扛著沙袋,給我把城牆缺口堵上!”

經歷數月鏖戰,夏軍將領雖然不是頭一回見到類似情形,也知曉如何安排應對,但今天這幾發鐵石彈,威力較之先前要大得多,臨時加固的城牆竟然被炸得有幾分鬆動。

然而不等夏軍將城牆修好,第二波鐵石彈接踵而至,眼看又要造成慘烈殺傷,忽有十幾道銳利風刀飛出,直接在半空中將鐵石彈劈碎,使其尚未砸中城牆便提前引爆,化為灼熱氣浪壓上關城。

就見任風行在城牆上方凌空而立,周身罡風呼嘯,衣袂翻飛、宛如仙人。

地面上的夏軍將士看到他親自出手攔截敵軍石彈,紛紛歡呼雀躍,士氣大振。

但任風行本人卻不敢掉以輕心,燕軍今番展露的手段,較之先前數月要更為猛烈強悍,就連拋石車的攻擊距離也過去更遠,鐵石彈的爆炸甚至能讓修成罡氣的高手受傷。

最初燕軍拿出這爆炸石彈轟擊潼關城牆時,夏軍上下險些被驚得士氣崩潰,誤以為是天上神仙降下雷霆。

而即便是任風行這種見多識廣的高人,一時間也搞不清燕軍到底是如何讓石彈爆炸。

如果說是用符咒法術引動,那也未免太過奢侈。

好在不久前一次燕軍攻城時,有一枚石彈飛過城牆落在空地,沒有爆炸。

齊景陽命人將其剖開後,請各位高人前來檢視,精通煉丹的宗聖宮道長髮現,石彈內中填充了諸如硫磺、硝藥、石脂等物,一旦引燃便會生出大火,甚至爆裂開來,裹挾著石彈碎片,殺傷人馬,威力就算不足以將夯土城牆直接轟塌,也能夠逼得尋常將士不敢冒頭。

後來根據內侍省潛伏在燕軍之中的密探傳回訊息得知,這種東西被稱作火藥,乃是薊州府君山一位道人所創。

火藥最初只是煉丹不成、炸燬鼎爐的產物,但是由於府君山臨近幽州節鎮麾下的靜塞軍,軍中將士發覺此物響聲震天、煙火濃烈,猶能驚駭馬匹,對付東胡騎兵效果甚佳,這才被軍中採用。

火藥在此前還談不上有多引人留意,直到此次進攻潼關數月不成,燕軍集中物力多加改良,這才使得火藥威力提升不少。

“府君山?靜塞軍?”

先前任風行將此事稟報長青時,年輕天子對火藥這等新奇事物頗為好奇,但一旁的聞夫子卻好像想到什麼,引來長青追問。

“你們興許沒有留意,程三五當年投軍幽燕軍鎮,便是在靜塞軍中任職.”

聞夫子解釋說:“因為府君山的道士擅長煉製金創藥膏,也通曉接骨,所以跟軍中將士時常往來,程三五也認得他們.”

“前輩莫非是覺得,程三五與這火藥也有關係?”長青指著被剖開的石彈。

“那我就不好說了.”

……

“哈哈哈哈——多虧有清虛真人的火藥,今番攻城才能進展神速!”

燕軍陣中,康軋犖站在臨時搭造的木臺上眺望潼關,眼看拋石車接連甩出填滿火藥的鐵石彈,使得那高聳城牆上先後升起十數團火球,如同轟雷之聲,驚天動地。

木臺之下,一名瘦削道人無奈賠笑,這次火藥威力倍增,並非是他又拿出什麼秘傳丹方,單純是往火藥中摻雜了磨成細分的丹玉,先前為了試驗火藥威力,還不慎炸死了十幾名燕軍兵士。

想當年自己原本打算靠著師傳的外丹伏火法,妄想點石成金,奈何一無所成,還好幾次把鼎爐炸上天。

而為了緩解囊中羞澀之苦,清虛子又打算燒製琉璃,試圖攀附權貴。

結果有商人從西域帶來成色上佳的琉璃器皿,讓他賠光了廟產,最終淪落到要靠給人畫符捉鬼混飯吃。

要不是有個叫程三五的莽漢子見他可憐,拿出軍中賞賜的財帛接濟自己,如今他搞不好還在鄉間小廟吃風受凍呢。

可惜後來一場大仗,聽說程三五麾下幾乎全軍覆沒,他本人也因傷退役、還籍歸鄉,二人便再無交集。

如今清虛子因為機緣巧合弄出的火藥,被燕軍重用,過去求之不得的名譽財富紛至沓來,甚至被康軋犖尊為真人,披紫袍、配金印,尊榮無限,他自己也不禁感慨世事無常。

但是這大半年下來,清虛子對康軋犖和燕軍的觀感已然落到谷底,甚至幾次萌生偷偷溜走的念頭。

之前大軍還在洛陽附近時,清虛子也曾到河陽一帶,他記得程三五說自己家鄉在此,想著能否找到故人。

可是當他去到時,城郭鄉野已經被燕軍肆虐得十室九空,遍地屍骸,成年男子都找不到幾個。

“朕決定了!”康軋犖走下木臺,抬手拍在清虛子肩頭,差點將他拍倒:“等攻進長安之後,朕便封清虛真人為道門掌教,替朕管天下道人!”

“謝陛下隆恩.”

清虛子心中極不情願,但又不敢婉拒。

康軋犖放聲大笑,挺著肥碩臃腫的大肚腩,略顯艱難地邁動步伐,高聲招呼:“兒郎們,攻城!”

一聲令下,三十面戰鼓一同敲響,其中一面還是用上古異獸夔牛之皮製成,鼓聲傳遍方圓山川,震撼心神。

十多架拋石車依舊在不斷拋擲填充火藥的鐵石彈,死死壓制著潼關城頭,雖然倉促間不能完全將城牆完全轟塌,卻能讓夏軍將士不敢登城堅守,從而掩護燕軍步卒向前推進。

經過數月鏖戰,燕軍已經摸清夏軍各種策略,這次除了正面大軍繼續進攻潼關,另外還有兩萬兵馬在黃河北岸,朝著風陵渡口逼近。

為此燕軍提前砍伐樹木,打造了相當數目的小舟快船,以便渡過黃河,繞到潼關側後進行夾擊。

而且為了一戰功成,防止駐守晉陽的河朔兩鎮兵馬南下支援,幽州本鎮兵馬甚至由井陘翻越太行山,兵鋒直擊大夏北都,各路準備十分充分。

康軋犖踩著健壯奴僕,艱難地騎上一匹焰鬃黑馬,看見一名壯漢提著巨大石刃,甩開軍陣,朝著城關方向狂奔,兩丈寬的溝壑,他一個縱身就跨了過去。

“好漢子,那是何人部下?我過去為何不曾見過?”康軋犖朝一旁隨行的崔幕僚問道。

“他是屠維君,原本就是長安內侍省的人.”

崔幕僚假笑奉承說:“因為看不慣內侍省將他當成奴僕般驅使,又聽說陛下廣攬賢才、不拘出身,於是倒戈來投。

不過他自知未立寸功,所以打算先登以報陛下.”

康軋犖聽了這話十分受用,哈哈大笑之際,便見城頭之上,任風行揚袖生風,攔阻屠維君,二者立刻爆發激戰。

火藥石彈固然能夠壓制尋常兵士,可是像任風行這樣的先天高人,或擋或避,自然能從容應對。

但燕軍顯然也明白這點,所以在步卒逼近關城前,一批高手便率先衝出,其中既有投靠燕軍的武林高手,也包括各教術者,尤其是突勒薩滿與祆教祭司。

突勒薩滿們搖頭晃腦,效仿飛禽走獸手舞足蹈,掄起骨棒或木杖,敲在赤裸全身、塗滿血汙的祭品身上,原本一個個大活人毛髮瘋長、筋骨畸變,化為一群半人半狼的妖物,發出長嚎,成群結隊朝關城狂奔。

至於祆教祭司,則是穿戴整潔,白袍紅袍高低次序分明,手持火把或燭臺,齊聲吟誦祝禱之詞,韻律起伏,好似歌謠。

點點火光升騰匯聚,化為雄鷹,大放光芒,耀眼如烈日,同樣向潼關飛去。

一天一地,勢不可擋。

明明是差異懸殊的兩派術者,彼此恐怕極難相容,如今在康軋犖麾下,反倒能夠配合默契。

眼看狼妖雄鷹率先逼近,任風行心下暗惱,好在聞到一股檀香氣息,立時安寧,面對屠維君揮刀強攻應對有餘,耳邊響起旃蒙君的聲音:

“貧僧來對付屠維君便好,閼逢君且顧好天上.”

任風行騰空而起,不忘說道:“小心,此獠定然曾受指點,武功勝過往昔.”

屠維君口中喊殺,正要追擊之際,忽見一道灰影從城牆另一側翻來,足尖輕點八尺石刃,萬鈞之重悍然壓落,令屠維君雙足頓時陷地,身形受制。

“許久不見了,屠維君別來無恙否?”

石刃之上,一名灰袍老僧單足而立,另一條腿盤在膝上。

面容衰老,但慈眉善目,身上散發檀香,令人心神寧淡,此人便是拱辰衛第二席的旃蒙君。

“死——”

屠維君一聲暴喝,體型好似皮球吹氣般鼓脹起來,轉眼五官面目消失於扭曲皮肉間,一把抓住旃蒙君腳踝,將他往地面上狠狠摔打。

地面上激戰開始,天上形勢也不遑多讓,任風行看著光明耀目的祆教雄鷹,揚臂翻袖,引動八極玄風來聚,試圖轟碎這光明雄鷹。

然而這光明雄鷹宛如活物,雙翅張開,足可攪碎鐵石的狂風不能傷其分毫,並且乘風而起,振翅間揮落百千如箭光羽,射向關城內側,打算攻擊尋常夏軍將士。

任風行心下一驚,好在城中半空忽有一團煙霞盪漾,看似輕柔,卻能將光羽箭矢撥開。

煙霞倒卷,收成一支拂塵,被貌如少年的羅公遠挽在臂間。

“陣式已成,各安本位,任首席無需顧慮身後.”

羅公遠一甩拂塵,煙霞過處,拋飛而至的鐵石彈勢頭大緩,就連引線上的火苗也一併熄滅。

穩穩落地的鐵石彈立刻被夏軍將士搬走,似乎早有準備一般,挪到城中安置穩妥的拋石機。

與燕軍那種需要上百人一同牽拉繩索的拋石機不同,潼關夏軍所用,乍看上去好似一杆秤,還吊著一個巨大秤砣。

鐵石彈被端上拋石機,重新點燃引線,一聲令下,“秤砣”猛然下墜,帶著梢杆高高翹起,將鐵石彈回敬敵陣。

幾無二致的爆炸動靜,即便沒有看到,但是按照事先計算預測,鐵石彈應該是直接落入燕軍陣中,也釀成不小死傷。

此時由突勒薩滿驅使的半狼妖物,也靠著利爪,扣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無需雲梯木架,直接爬上潼關城牆,嘶吼著撞上意圖修補城牆和依舊堅守在此的夏軍將士。

“殺——”

夏軍將士們看到成群半狼妖物,沒有絲毫動搖或退卻,同時疾呼,刀劍矛槊一起招呼而出,將那些半狼妖物紛紛擋在盾牆矛林之外。

“不得不說,大夏守軍的確應對得頗有章法,如果沒有更多戰力,康軋犖恐怕還是沒法殺進來,就算拼掉幾萬精銳,仍然是一場徒勞無功、沉悶至極的戰事.”

孔一方坐在衙府門前的臺階上,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戰場,根本無人理會這位青袍小吏。

抬眼望向南側臺塬上的嶽瀆廟,雖然看不到皇極壇具體所在,但隱隱可見一縷天光穿透雲層,徐徐下照,天地造化之功漸漸匯聚。

“好,也該是我一展身手的時候了.”

孔一方伸了伸懶腰,身形陡然變成一名身披重甲、手持丩戟的禁軍衛士,堂而皇之地朝著皇極壇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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