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百竅納真

“呼——好險好險.”

洛陽城一片民宅巷道間,阿芙連連拍著胸口,然後低頭打量自己,看著被燒焦的衣襬,自言自語道:“康軋犖這傢伙,已經不是人了啊.”

仗著能夠自如遁出現世,藉助虛空狹間避開攻擊,阿芙雖然刺殺不成,卻可以做到全身而退,這就是她前來行刺的底氣所在。

經過這番短暫交手,阿芙已經可以確定,如今的康軋犖身中懷有饕餮之力。

可是跟那些被饕餮染化成眷屬的妖物不同,康軋犖並沒有長出羊蹄羊角,儘管胖得不成樣子,但看起來終究還是常人。

而且和最初遇到程三五相比,阿芙覺得康軋犖更接近饕餮,那種從身上每一處毛孔滲出的貪殘意念,幾乎要將慾壑難填四字刻上腦門,反倒是程三五更像常人。

阿芙已經知曉拂世鋒是如何將饕餮變化成人的,這個過程固然離奇,可是她曾聽程三五講述,前陣子也暗中找聞夫子瞭解過,明白此事確切可行。

既然拂世鋒能夠做到,那就說明此法可以效仿,哪怕有所欠缺,無法完整重現,退而求其次,打造出一個差劣貨色,也並非不可能,康軋犖興許就是這種仿效而成的劣等結果。

“孔一方,看來這又是你的傑作啊.”

阿芙何等細膩心機,她憑此便能料定,康軋犖就是由孔一方暗中栽培出來。

其實當阿芙潛伏在瑤光殿頂上時,她就發現康軋犖並非凡人,只是沒法完全看透。

等親自動手過後才明白,他已經不能算是人了,饕餮不死不滅之能在他身上呈現得淋漓盡致,哪怕被斬碎成幾十塊,也能迅速恢復如初。

更麻煩的是,康軋犖經受自己一番攻勢之後,竟然能迅速適應,讓自己的斬擊迅速變得難盡全功,同樣的手段只怕日後就不好對付他了。

阿芙當然不會再去冒險行刺,不過此番動手,也算是提前試探出康軋犖的能耐。

“看來長青那娃娃有的忙了.”

阿芙聽到兵甲聲響,悄然翻入民宅之中,隱去身形,不過那些叛軍兵士並非是來搜查,而是前來抓人去幹苦役。

“至於他施展的火焰,倒是有些稀奇……”

阿芙輕輕捻著焦黑衣襬,這並非是逃遁不夠迅速所致,恰恰是火焰攻勢直接穿透塵世內外,哪怕自己遁入虛空狹間,依舊會被燒到,可見不是凡火,也不是靠著元功氣機發動的炎勁,倒像是久遠前自己在極西異域見識過的聖火。

“要不是證入先天境界,那火沾上一星半點,怕是真能把我燒傷.”

阿芙甚為感慨,連連搖頭:“罷了罷了,以後再也不幹這種兇險之事了,康軋犖就留給長青和聞夫子煩心好了.”

想到此處,阿芙便暗自摩拳擦掌。

相比起康軋犖,她更關心藏於幕後的孔一方,這個偏好挑動亂世的傢伙,如今想必不甘寂寞,肯定有所動作。

凡有所為,必留痕跡。

康軋犖要是輕易被殺,致使叛軍土崩瓦解,讓大夏朝廷輕而易舉平定叛亂,想來並不符合孔一方的意圖。

而且既然康軋犖與孔一方有關,那這場叛亂得以發動,孔一方在幕後肯定沒少出力,尤其是財物錢帛和人事安排上,定然是有跡可循。

如此順藤摸瓜,便能把握到孔一方具體所在。

“我很好奇,你究竟還能藏到幾時.”

說完這話,阿芙身形原地消失不見,無人能阻她往來出入。

……

紫微宮,永珍神宮頂端,程三五將抬起的手緩緩垂下。

一旁赤陽探頭出去,看著瑤光殿方向煙霧升騰,方才驚爆動靜,站在永珍神宮之上,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逃走了?”赤陽扯了扯嘴角:“這母夜叉,真夠陰險的。

看來人家不需要你出手相救也能平安脫身,這英雄救美的好戲沒伱的份了.”

“不用我救,自然最好.”

程三五說。

赤陽不屑一笑:“你看看你,嘴上說著要考驗世間眾生,結果自己的女人遇到兇險,便急匆匆趕來相救,你不嫌彆扭麼?”

程三五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現在的我,至少還容得下一分私心.”

赤陽知曉這與太一令有關,於是罵道:“這太一令真不是好東西,把你變得不人不鬼!”

“所以我才要毀掉此物.”

程三五笑道:“指望靠著太一令約束心境來開創人道之世,終究不得長久。

且不說擔負太一令需要何等苛刻的條件,匯聚一人之身,等同於將世間興亡禍福寄託在一人肩上,這件事本就自相矛盾.”

“打住!我不想聽你講大道理.”

赤陽及時喝阻:“什麼狗屁人道之世,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既然如此,程三五也不多說。

“話說這個康軋犖是怎麼一回事?”赤陽轉而問道:“被砍成幾十截了,居然能死而復生,跟你還有些相似.”

“當然相似.”

程三五一眼通明:“他是孔一方效仿易質之法,將饕餮邪血種入母胎,輔以邪術另行孕育出的怪物。

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不能跟我相比.”

“當然,你的‘母胎’是太一龍池.”

赤陽揶揄一番:“既然是饕餮邪血,那你不動手收回麼?”

程三五回答說:“現在沒必要,我倒是要看看,長青要如何應對這頭怪物.”

“長青那小娃娃對付得了?”赤陽不太相信:“還有康軋犖發出的火焰,跟你的炎風刀法不太一樣.”

“那是祆教聖火,如果安屈提在此,肯定能認出來。

中原祆教曾遭禁法毀寺,信眾流散,自然給了孔一方可趁之機。

而他手上也的確掌握著祆教的聖火盆.”

程三五扭頭嚮往西方:“至於長青,他如今已邁入先天境界了.”

“這麼快?”赤陽也大感訝異:“他這個年紀有此等修為,恐怕算得上曠古絕今了.”

道門之中,邁入先天境界,已是仙道有望。

若是得上界祖師接引,求一個蛻形尸解、元神輕舉也未嘗不可。

“當初我要內侍省煉製一枚百竅納真丹,就不是為了給自己用的.”

程三五淡淡笑道:“也算他們懂事,知道此丹給誰最頂用。

長青如果想要站到我面前,必須親自斬殺康軋犖,以此磨礪拂世之鋒.”

……

康軋犖遭遇刺殺,不過是戰爭過程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旬日之後,洛陽紫微宮的高臺築造完畢,幽州節度使康軋犖受百官萬民共推,於高臺之上祭祀天地,登基稱帝,定國號為“燕”。

既然選擇登基稱帝,中原大地之上便容不得兩邊分庭抗禮,康軋犖正式下令向西征討。

但是還沒等燕軍西進,河北方向傳來訊息,有十幾個縣突然反叛,響應長安朝廷,迅速截斷了從幽州到洛陽的關鍵道路。

由於大夏承平日久,河北許多州縣面對幽州叛軍南下,紛紛不戰自潰。

州縣官員或是直接開門投降,歸順叛軍麾下,或者拋棄職守逃遁,被叛軍隨後追上擒殺。

但河北許多豪族大家並不願就此歸順叛軍,他們在當地根深蒂固,彼此溝通,暗中促使部分州縣官吏配合,當即降而復叛,嘗試破壞幽州叛軍的後勤轉運。

幽州是燕軍大部分胡人的發家之地,一旦丟失,對士氣打擊極為嚴重,好在幽州本鎮還有部分留守兵馬,就是為了應對這種突發狀況。

燕軍沒費多少功夫,便一舉攻克數座城池,將負隅頑抗之輩盡皆屠戮,殺得血流成河,並且在河北各地恢復祆教拜火之俗。

然而燕軍如此舉措,反倒使得河北民心越發浮動不定。

為了確保大軍錢糧充足,康軋犖有意派人帶兵,沿著運河進攻東南江淮之地。

經過陸相推行新政,江淮賦稅錢糧漸見豐厚,而且能夠透過運河源源不斷運往東西兩都。

好在洛陽作為運河樞紐,倉廩豐厚,足以大軍撐持一段時日,為此許多幕僚與將領都上書請求康軋犖向西進攻。

只要能夠拿下長安,徹底取代大夏,那其他地方不過是傳檄可定,無需另外分兵。

確定戰略之後,燕軍大部啟程向西,路上幾乎毫無阻礙,一直來到潼關之外。

然而潼關北臨滔滔黃河、南接巍巍秦嶺,周圍盡是原高溝深、陵谷起伏的黃土臺塬,其中關隘堡砦密集、望樓哨塔如林,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形勢險要之地。

幽州叛軍起事之初,陸相便立刻命人修葺潼關工事,加固城防、深溝高壘。

如今又有三鎮節度使回防長安,率領充足兵力駐守關城,使得燕軍接連強攻三四個月,付出許多傷亡,仍然無法攻克潼關。

殘陽如血,即便已過夏至,潼關一帶卻不覺炎熱,反倒讓人感到一陣詭異陰冷。

長青身披明光鎧,頭戴兜鍪,手按玉柄轆轤劍,受一眾禁軍甲士的護衛,緩步登上城樓,朝東邊眺望。

放眼望去,可謂是一地狼藉,山河之間寬達數里的平曠原野,地面草木不存,已經被烈火燒得處處焦黑。

關城前事前挖好的三條壕溝,寬達兩丈、深越一丈,此刻並無內中河水,而是堆滿了人馬屍骸,全是燕軍攻城衝鋒時所積。

其餘斷折箭矢、轟城石彈、搖晃旌旗,則是散落各處,引來烏鴉前來啄食屍體腐肉,發出淒涼怪叫,昭示著先前激戰何等慘烈。

眼下戰事稍息,燕軍已經退回十餘里外的營地,為了防備敵軍後續攻城,潼關守將命人打掃關外戰場,回收箭矢兵甲,燒燬屍體、清理壕溝、修理牆垣,同時派出斥候,嚴密監控著遠方燕軍動向。

長青看著戰場,默然無語。

置身於此,彷彿能聽到無數廝殺聲在耳邊迴盪,兩軍將士拼命搏殺的戰意、威煞、戾氣,乃至於不安、惶恐、驚懼,諸般情志好像切實存在的事物般,爭先恐後地朝長青識海湧來。

“你要去潼關?”

不久之前,長青與陸衍曾有一番單獨談話,對方知曉他的想法後,搖頭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是大夏天子,豈可涉險?戰陣廝殺之事,交給那些將士便好,潼關乃險要之地,只要妥善固守,便能與叛軍拖延下去,為朔方與河東兩鎮爭取時日,以便東出太行.”

“你不明白.”

長青正色道:“如果我只是一味留在長安,等候前線奏報,那未來天地大劫來臨,將士們再勇猛也抵擋不住。

而且不久之後的戰事,也需要我親自出面才能應對.”

陸衍眉頭微皺,如今的他不再以尊長身份來教訓長青:“難道這也是你的天命?”

長青承認道:“自從先前服食百竅納真丹,突破先天境界之後,我便常有感應,能夠預見未來種種。

包括阿芙姑娘帶回的訊息,也一再說明,如今叛軍賊首康軋犖已非凡人。

而且叛軍對潼關久攻不克,定是要採取極端.”

“何意?”陸衍不解。

“康軋犖麾下有北地各族的薩滿巫師與祆教祭司,我預感他們會效仿本朝初年突勒進犯長安時的做法.”

長青言道:“先前也有訊息傳來,說叛軍在洛陽行血祭之舉,我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打算召請神祇助陣.”

陸衍雖然曾為拂世鋒一員,但他本人並無高深修為,很清楚有些事情,任憑他聰明才智再高也無法應對。

尤其是這種鬼神之事,還是要仰仗神通法力。

“也罷,我不會阻止你.”

陸衍轉念間便做出決定:“餉饋糧草你不用擔心,我坐鎮長安,定然能確保後勤不絕。

但你到了潼關,切記不要衝動行事,也不要仗著身份強令大軍出關.”

“我自然明白.”

長青說道:“一旦捨棄堅城險關,貿然與叛軍野戰,反倒是陷入危境之中.”

“你去吧,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這段日子陸衍與長青獨處時,主要便是教授各種治國理政的方略,兩人不似君臣,反倒像是真正的父子。

長青正要離開,忽見陸衍面露疲倦神態,整個人比過去消瘦了許多,頭髮幾乎全白。

“你……你要珍重自己.”

長青內心五味雜陳,說完這話,朝著戰場邁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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