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帝京長安

車馬一路向東南行進,過華亭、入隴州、穿雍岐,帝京長安近在咫尺。

作為大夏京畿要地、首善之區,尚未抵達長安,繁華富庶便迫不及待地映入眼簾。

京畿道所轄鄉里,人口稠密,遠勝西域,沿途夾道多設客店酒肆,往來商旅不用特地尋驛館落腳。

店肆之中酒饌豐溢,店傢伙計但凡見到衣著華貴、車馬精美的行人,都主動上前熱情相邀。

若是走得乏了,這些客店還有驢馬租賃,往來數十里,當地人謂之“驛驢”。

“我不明白.”

程三五騎在馬背上,手裡抓著一張剛出爐的滾燙胡餅,邊啃邊問:“這些店家就不怕驛驢被人順走嗎?”

長青示意路邊一名騎驢旅者:“看見了嗎?驛驢臀背處有烙印,旁人見了一眼就能認出是哪家歸屬.”

程三五反駁問道:“我要是把驢牽走,偷偷宰了吃肉呢?”

“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似的,滿腦子就知道吃吃喝喝麼?”長青無奈發笑:“何況這裡是長安近郊,官府有充足人手緝盜捕賊,可不像西域那般,犯了事一頭扎進大漠荒山就不見人影.”

“這可不見得.”

程三五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將剩下胡餅塞進嘴裡。

長青與他騎馬並行,自然聽得清楚,不由得想起程三五過去,或許他當年正是沿著這條路向西逃亡。

要知道,長安有十六衛兵馬屯駐輪戍,更有眾多或明或暗的高人鎮守。

而程三五當年所殺的孫紹仁就曾擔任右武衛將軍,那麼負責追殺程三五的,想來不會是京兆府緝捕盜賊的不良人,而是兵甲精銳的禁軍鐵騎,搞不好還有佛道高人隨行。

長青隨師久習兵法,無法想象程三五當年究竟要如何從禁軍的圍追堵截下逃出生天,哪怕有陸相爺暗中干預,訊息傳遞一來一回,總歸是延後遲滯的。

換做是長青自己,恐怕早已被鐵蹄踏成肉泥。

不過長青轉念一想,大夏承平多年,不提西域邊疆,起碼從京畿道向東至洛汴一帶,這腹心之地可謂道路暢通,無有盜賊出沒,商旅行人不持寸刃出門遠遊已被視作尋常。

而此刻前方不遠處,正好有一夥挾弓配劍、輕裘肥馬的年輕俠少,他們這種打扮更多是仰慕遊俠風尚,並非真要在長安左近跟賊寇妖魔廝殺。

長青看著那夥騎著高頭大馬的弱冠俠少,他們也有幾分武藝在身,談笑耍鬧,商議著去哪家莊園賞玩,身後還跟著隨從護衛,顯然是高門大戶出身。

這些人浪蕩京畿,不知煩惱、毫無憂愁,年歲與他們相仿的吳茂才,卻已經要在西域奔忙犯險,最終葬身大漠。

家世出身之別,當真宛如天塹。

“虧你跟在蘇望廷身邊這麼多年,居然連這種簡單事情都看不透?”阿芙忽然出聲。

內侍省的車馬走在前方,阿芙坐在那輛朱輪青蓋車中,掀開帷帳,觀賞沿途山川秋色,她脫去繡鞋,倚幾斜坐,別具風情。

阿芙這話顯然是對程三五說的,他主動駕馬靠近,問道:“怎麼?難道你也懂這些?沒看出來啊.”

“這有什麼難的.”

阿芙手指在几案上的茶盞邊沿打轉:“只要這些店家背後都是同一位主人不就好了?”

程三五一愣:“可我們今天走了幾十里路,兩邊路上酒肆客店足有上百家,總不可能都是同一位主人吧?”

阿芙笑而不語,蘇望廷也駕馬靠近,詢問道:“莫非……這些沿途店肆都是京兆韋氏名下?”

“也不止韋氏,杜氏在此也頗多產業。

當然了,他們未必會親自打理,有的是豪商巨賈幫他們經營.”

阿芙言道:“長安西郊是溝通西域的必經之路,每逢宵禁,那些來不及進城的商旅行人便要在西郊落腳.”

蘇望廷主持寶昌社,沒少往長安送來財貨,自然是知曉此事的,但他過去沒有多想,如今看到連綿幾十裡的大小店肆、客棧館舍,都屬於長安一兩家高門望族,內心仍是大為震驚。

相比起來,自己在屈支城雖然掙下大片產業,但與這一路所見相比,已是遠遠不如了。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

長青語氣略帶不屑:“這長安西郊還不算什麼,南郊一直到終南山腳,莊園別業、豪宅池苑連綿不絕,大多屬於韋、杜兩家。

就連當今皇帝陛下出城避暑,偶爾也會遊幸他們兩家的莊園.”

蘇望廷知曉長青不喜權貴,對於這些世家大族難有好話,但此地已近長安,有些話還是不宜當眾講出。

“你剛才說的‘去天尺五’,是什麼意思?”程三五一副好奇模樣,詢問長青。

“無非是這兩家子弟眾多,廣參朝政,權勢煊赫滔天.”

長青反問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意思?”

程三五捻著嘴邊鬍鬚:“我在想,他們都快摸著天了,難不成腳下踩著什麼東西不成?”

“你這都是什麼奇談怪論?”長青笑問:“那你說說,他們踩著什麼東西?”

“那誰知道?”程三五聳了聳肩:“怕不是踩著別人的墳頭吧?”

長青原本還想反駁,笑罵程三五異想天開,可他自己轉念一想,韋杜兩家如此權勢富貴,不也是役使萬千佃戶奴僕,如同踩在無數百姓屍骨堆成的墳丘上,成就豪門富貴麼?

長青一念即明,抬眼掃望,忽見阿芙與蘇望廷都帶著思慮甚深的目光注視著程三五。

反觀程三五本人,撓著肚皮左顧右盼:“不行,剛才那餅不見半點油花,我想啃一條豬蹄,我聞著味兒了!”

程三五無視幾人目光,騎著棗紅大馬溜到路邊,自顧自覓食去了。

長青深感無奈之際,方才看到的那幾位長安俠少撥馬靠近,來到青蓋車旁。

為首男子眉飛入鬢、面如傅粉,身穿寶藍色團花圓領錦袍,腰間一柄纏金寶劍,劍首鑲嵌瑪瑙,蹀躞帶上還掛著一個錦繡香囊,蘭芝芬芳盪漾開來,足見非凡貴氣。

秦望舒時刻戒備,她見此情形,立即鞭馬趕來,搶先擠在青蓋車旁,擋住那藍袍男子。

“我家小姐不喜與外人往來,你等速速避讓!”秦望舒冷聲呵斥,若不是阿芙事先要求回京路上低調行事,她恨不得立刻亮出內侍省身份,將這些遊手好閒之徒統統打翻。

藍袍男子臉上保持笑意,他身後卻有一名猿臂隨從靠近,手按鞍旁劍柄,暗蓄勁力,沉聲言道:“杜公子的父親是御史中丞,跟你家小姐說話,不算辱沒了人.”

秦望舒柳眉倒豎,正要教訓對方,此時阿芙輕聲說道:“望舒,不要胡鬧,這位杜公子想必沒有歹意.”

“是.”

秦望舒不太樂意地讓開。

那位藍袍公子聽到阿芙的嬌柔語調,身子已酥了半邊。

再看她清純中又帶有幾分嫵媚的容貌,斜倚小几展露身姿,對襟襦裙的束布微微下落,露出鵝頸以下大片光潔雪膩,還有若隱若現的誘人溝壑,晃得人移不開眼。

以及裙下交疊併攏的雙腿,一對白裡透出幾分橘紅的玉足,讓人恨不得立刻鑽進青蓋車中,捧起來好生品嚐一番。

“公子、公子?”阿芙輕聲呼喚,那藍袍公子喉頭咕嚕一聲吞下大口唾液,他聞聲清醒過來,趕緊拱手遙拜:“小生杜建章,方才聽到你們提及京兆韋杜,特來拜見。

還未請教小姐芳名?”

“妾身沒有正經名字,公子叫我阿芙就好.”

阿芙靠到車邊,顯露出少女神態。

長青目睹此狀,眉頭微微皺起,阿芙是內侍省繡衣使者,用心難測,本就用不著擔心她。

倒是那個杜建章,顯然是仗著京兆杜氏的高門出身,前來調戲女子,在長青眼裡可謂醜態畢現。

蘇望廷同樣一言不發,他很清楚,只有阿芙耍弄別人,絕無他人耍弄阿芙的可能,這位杜公子撞見阿芙,只怕馬上要倒黴了。

“阿芙姑娘來長安是訪友還是投親?”杜建章見阿芙褐發碧眼,是再明顯不過的胡人,雖然這年頭長安有不少胡人定居,但是像阿芙這樣乘坐朱輪青蓋車的可不多見,想來不會是尋常商人家眷。

“算是來投親吧.”

阿芙眉頭微蹙,露出一絲憂愁神色,令人暗生我見猶憐之嘆:“妾身父母辭世,在故鄉無處容身,只能來長安投奔一位遠房親戚.”

杜建章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什麼,但他此刻色心大熾,這種孤苦無依的富家女最適合下手了,就算把事情鬧大,也不會有什麼大人物上門來找麻煩,實在不行就把她塞進自己的一處外宅養起來,神不知鬼不覺,連父親都不知道。

心念既定,杜建章就說道:“阿芙姑娘有所不知,如今長安規矩大,京兆府到處查出行違制,你這青蓋車恐怕連城門都進不去.”

“那、那妾身要怎麼辦才好?”阿芙柔柔弱弱,手足無措起來。

“阿芙姑娘別急.”

杜建章希望立刻爬進車中,將這美貌胡姬擁在懷中,他強忍著慾念道:“小生在城南有一處莊園,阿芙姑娘不妨先行前往落腳。

稍後小生遣人為姑娘打聽訊息,找到姑娘的親戚後,必定立刻告知,如何?”

阿芙抿唇做思索狀,杜建章正要再勸,忽聽得一旁大喝:“喂!你們幹嘛呢?!”

眾人回頭望去,就見程三五騎著棗紅大馬來到,手裡抓著一條豬蹄。

這豬蹄蒸得皮肉彈滑,再澆上豉醬蒜泥入味,包在荷葉之中,與羊肉風味大不同。

雖然不是上等人家的食物,但程三五照樣吃得滿嘴流油、津津有味。

“把閒雜人等打發走!”杜建章回頭隨口一句,那名猿臂隨從主動上前,手按劍柄。

“你要幹嘛?”程三五掃了一眼:“你們又不是官差,憑什麼要我讓開?”

就見青光一閃,程三五手中豬蹄倏然斷成兩截,劍鋒幾乎是擦著手指掠過。

長劍歸鞘,猿臂隨從板著臉問:“看清楚了?”

程三五低頭望向掉落在地的半截豬蹄,立刻翻身下馬撿起,吹去上面塵泥,照樣吃下,含糊說道:“我最討厭不讓我好好吃喝的傢伙.”

長青已然摸清程三五的性情,知道事態不妙,於是暗暗提防。

一旁蘇望廷出言勸道:“老程,別動刀.”

“明白!”程三五將啃乾淨的骨頭朝那猿臂隨從一扔,對方眉眼怒動,閃電般拔劍一擋,撥開骨頭。

“你存心挑事?”猿臂隨從不耐,下馬拱手:“子午劍,林少英,請招!”

“喲嚯?”程三五大感新奇:“這是……江湖比武?”

“若是怕了,就速速退離,莫要自取其辱!”林少英沉聲道。

程三五點點頭,同樣拱手:“我是……江湖閒散,程三五,來吧.”

眾人見狀紛紛避讓開來,留出比武地界。

此時附近有許多路過行人聽到動靜,紛紛聚攏圍觀,足見大夏尚武風氣。

“你不拔刀?”林少英看到對方腰間掛刀。

“你打不打?”程三五反問。

林少英臉色一沉,頓感受辱,當即進步飛身,一劍點頭。

子午劍是一家發端於秦嶺子午峪的劍派,尤以快劍搶攻人身子午中線出名。

眼看劍鋒及頂,程三五側身一避,劍鋒從鼻前掃落,在臨近脖頸處陡然轉向,抹喉而來,足見勁力圓轉巧妙。

但也不見程三五怎麼大動作,腳下一點,身形向後滑開,照樣避過抹喉殺招。

“哇,這麼狠?”程三五說道:“中原是這麼打的嗎?”

林少英心中暗惱,原本他只是打算橫劍咽喉,迫使對方知難而退,誰料程三五身法速度更勝一籌,僅憑這點便已顯出二人差距。

知曉此人不好對付,林少英不再留手,提起十二分精神,躍步前出,長劍直刺程三五胸前。

然而程三五踏地朝旁側一閃,再蹬地借力瞬間折返,身形已然欺近林少英身前,握拳頂指,一擊搗中腋下。

巨力擊中經絡要害,林少英半身倏麻,內息一亂,長劍自然脫手。

程三五順勢雙手伸出擒抱,神力催動,直接將林少英託舉過頂。

“老程!”

這時蘇望廷開口喝阻,程三五當即明悟,沒有將林少英狠狠摜到地上,而是兩臂一送,將他順勢丟擲。

林少英反應亦快,半空調整四肢,讓自己滾落在地,並未摔傷。

他一記華麗的烏龍絞柱翻身而起,立刻贏得眾多圍觀百姓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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