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餘至明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就是腳步聲。
此時，餘至明已變清醒許多，兩個躡手躡腳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來。
片刻後，這兩人來到了床前，一人伸手摸了摸餘至明的額頭。
“四姐，沒發燒，沒反覆。”
另一人也伸手摸向餘至明的額頭時，手卻被餘至明給抓住了。
“嘿嘿，老五，你醒了啊。”
餘至明起身坐在了床上，鬱悶的說：“四姐，青檸，算上這次，一晚上你們進來了三趟，還讓不讓我好好休息了啊？”
四姐餘向晚是昨晚九點多到的，和青檸一起睡在了主臥。
“這不是擔心你晚上體溫又燒起來嘛。”
餘向晚解釋了一句，又關心的問：“老五，你是不是晚上一直沒睡啊？怎麼我們進來幾次給你測體溫，你全知道？”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說：“昨天一天休息的有些多，晚上就睡的淺了。”
“再說你們兩個，每次還是一塊進來。測完體溫後，還不著急走，還給我掖掖被子，弄弄枕頭，這不是明顯想要弄醒我？”
青檸嘻嘻道：“這不是怕你再次受涼，睡的不舒服嘛。”
“至明，你再躺下睡吧，我們保證不再進來打擾你啦。”
餘至明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說：“都快早上六點了，也睡不著了。”
“倒是你們兩個，需要補一下覺了……”
小護士王麗昨夜也留宿在了餘家。
她在早上給餘至明做了一次簡單的身體檢查，發現餘至明已經沒有大礙，在餘家吃完早飯，就帶著餘至明讓她捎帶的一疊病例資料，一個人趕回醫院上班去了。
一早跑過來蹭早飯的周沫，等王麗離開後，才確認的問：“餘醫生，真的要讓肖老闆帶那位患者直接來這裡？”
周沫所說的，是四季會所肖寒前幾日請託的患者，擔心自己得了家族遺傳病，會在睡夢中猝死。
原來預約的看病日期，就是今天。
“就我現在的身體狀態，去醫院上班已經是綽綽有餘了，只是院長他們太過小心，一定讓我多休息一天。”
餘至明輕嘆一聲，又接著說：“既然預約了今天，不好讓患者白跑一趟。”
“對我來說，這也是早晚之事，早解決要比要解決要好。”
“醫生犯拖延症，搞不好會死人的。”
周沫拍馬屁道：“餘醫生，你真是一位責任心滿滿的名醫大醫，越來越讓我敬佩。”
餘至明橫了這傢伙一眼，起身道：“我去臥室看會書。”
“你自便……”
二樓主臥，青檸和餘向晚在呼呼大睡。
餘至明沒有打擾她們，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隔音臥室，在書桌前坐下。
他取出楊曦醫生送的行動硬碟，連線在了自己的膝上型電腦上。
餘至明先檢視了一下，赫然發現容量為2TB的行動硬碟，資料差不多要寫滿了。
他點開進去行動硬碟，進入病例資料資料夾，又發現了肺癌、胃癌、胰腺癌等幾十個資料夾。
點開胃癌，又發現了胃竇癌、胃小彎癌、賁門癌、胃體癌等幾個資料夾。
繼續點下去，餘至明相繼點了中期胃癌資料夾，再點浸潤型資料夾……
就像套娃一般，餘至明接連點開了八個資料夾，才看到了具體的個體病例資訊。
餘至明發現楊醫生收集的這位患者的資料，非常的詳盡。諸如患者的基本資訊、體格檢查資訊，病史資料、病理分析報告、腫瘤影像資料、治療方案、用藥記錄、身體複查資訊，直至患者死亡……
和楊醫生這一份收集整理的病例資料相比，餘至明察覺自己整理的病例資料，根本沒法看了，太過粗略簡單。
看過這一份病例資料，餘至明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位五十三歲，中等個，老實巴交，一臉愁容的消瘦男子。
他在楊醫生的檢查下，確診了中期胃小彎浸潤型腫瘤。在身體略做調養後，接受了胃腫瘤切除手術。
又經過一番化療等治療，患者身體獲得了較好恢復，和家人度過了四年美好時光。
四年後，很不幸發現了復發和癌轉移。又經過了近一年的痛苦治療，最終不治……
餘至明如同親力親為了一般，給這位患者做了檢查，給他做治療方案，給他一次又一次的調整藥方……
在最後時刻，儘可能給他減輕痛苦……
餘至明彷彿能感覺到，楊醫生給這人做完身體檢查，每一次調整藥方時，那或高興，或富有成就感，或失望自責的心情……
上午近十一點，臥室門推開的聲音，把餘至明從病例資料學習中拉了出來。
他轉頭看去，發現周沫的半個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
“餘醫生，肖老闆他們到了。”
餘至明走出隔音臥室，發現青檸和四姐已經不在主臥的床上了。
周沫彙報道：“向晚姐離開這裡去工作了，青檸正在樓下接待肖老闆他們……”
餘至明來到樓下客廳，見到了肖寒，前來做身體檢查的申清軍。
還有申清軍的老婆，以及申清軍正在讀大學的兒子和讀高中的女兒。
申清軍介紹完自己的家人，又一臉感激的說：“餘醫生，謝謝您在身體不適之時，還堅持給我做身體檢查。”
“一點小小的禮物，還請笑納。”
餘至明看到他遞過來的是一盒人參，共有十棵，從品相上應該是上好的二十年林下參，價值應該有萬元上下。
“申老闆，客氣了。”
餘至明沒有過多推辭，接過了人參，又把它交給了身旁的青檸。
他對申清軍把還在讀書的子女一同帶來，也能理解。
萬一真的檢查出遺傳性疾病，正好在子女身上做一次驗證。
簡單寒暄了兩句，餘至明在周沫的陪同下，把申清軍帶到了樓上的隔音臥室，讓他躺在了臨時放置在臥室裡的一張按摩床上。
餘至明先檢查申清軍的心肺。
猝死原因，主要有心源性，肺源性、腦源性幾大類。
其中心源性約佔百分之八十。
在一番細緻的檢查後，餘至明發現，申清軍肺功能相當良好，心臟卻有冠心病。
不過，他的冠心病還沒嚴重到放支架或做搭橋手術的程度。
這種程度的冠心病，還不足以引發心梗猝死。只是，再過一二十年就不一定了。
“申先生，你的父親，還有你的爺爺有冠心病史嗎？”
申清軍回道：“他們沒有冠心病。”
“餘醫生，我父親和我爺爺的身體都相當不錯，他們都很注重身體鍛鍊，每天早上會去公園鍛鍊身體。”
“一直沒聽說，他們心臟疼或難受過。”
“我主要是應酬多，休息不太規律，再加上沒有多少時間鍛鍊，才得了冠心病。”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開始對申清軍的大腦做深入檢查。
腦源性的猝死，引發疾病為各種型別的卒中、抽搐或癲癇、腦腫瘤、腦外傷、神經外科手術、強烈的情緒反應等等。
餘至明從申清軍的腦門開始探查，一塊區域一塊區域的探查大腦可疑之處。
十幾分鍾後，在探查到申清軍的腦幹區域，餘至明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疑點。
在餘至明的探查極限深處位置，一處約一點五毫米直徑的細小動脈血管，陡然出現了約一厘米長的一段膨脹，血管直徑變成了兩點五毫米左右。
腦幹是人體的生命中樞，控制著重要的功能，體積小卻影響大，對出血極其敏感，一旦出血就可能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
腦幹部位的出血量超過十毫升，救治成功的可能性就相當小了。
所以，這腦幹部位直徑一點五毫米的小動脈一旦破裂出血，結果就是致命的。
“申先生，你那位堂弟，是不是因為腦幹出血去世的。”
申清軍點頭道：“是腦幹出血……”
下一刻，他是勐然一驚，急切的問：“餘醫生，我好像沒有跟您說過，我那堂弟腦出血的具體部位。”
“是不是您有所發現了？”
餘至明點頭道：“是有一點發現。”
“申先生，把你兒女喊過來，我需要做一個確認檢查……”
申清軍一雙兒女很快被喊進隔音臥室。
餘至明先簡略檢查了申清軍兒子的心肺，然後直奔腦幹部位。
讓他驚喜的是，在腦幹的同樣部位，果然又發現了細小動脈的小段膨脹。
只是膨脹幅度相比申清軍，有些輕微，從直徑一點五毫米膨脹到了約兩毫米。
接著，餘至明又對申清軍女兒的腦幹部位做了檢查。
讓他意外的是，在腦幹同樣的部位，沒有發現血管的異常膨脹。
這是傳男不傳女？
還是年歲還不到的緣故？
申清軍道：“大機率是傳男不傳女，我大姑今年八十七歲，身體還好好的。”
他又滿臉擔心的問：“餘醫生，我們這種情況，能夠治療或預防嗎？”
餘至明沉吟著說：“找出了問題所在，就有方法來應對。”
“不過具體的方法，我經驗不足，你最好去諮詢一下神經內科專家。”
申清軍哦了一聲，又面露感激道：“餘醫生，您發現了我們家族的真正問題所在，就是我們申家的大恩人了。”
餘至明略謙虛的笑了笑，然後把目光投向了申清軍的兒子。
“你胸口面板下有比較嚴重的炎症結節，建議好好治療一下，免得引發嚴重感染。”
“建議，不要再紋身了。”
“你紋身了？”申清軍對兒子怒目而視，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