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沉臨繼續如往常般上衙。
然而,今天衙門的氣氛卻與往常有些不太一樣。
當沉臨剛邁入衙門時,便迎面碰上兩位衙役捕快。
這兩人沉臨並不陌生,都是縣衙的衙役,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以往在縣衙中並沒有多少聯絡,屬於點頭之交的那種。
然而今日沉臨剛上衙,這兩人便來到沉臨面前。
隨即低頭哈腰,滿臉笑意道:“沉捕頭,您來了?!”
“是啊,我們等您很久了,等著您的指使呢?”
兩人如此態度,一時間給沉臨整不會了。
瞧著這兩人如此‘卑躬屈膝’,滿臉討好神色的模樣,沉臨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他升職了!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縣衙一名普通的捕快。
而是……升職成了捕頭?!
升職成一個小小的捕頭,在沉臨眼裡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在縣衙的這一幫衙役捕頭們眼裡,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縣令大人他們日理萬機,自然沒有時間來管轄縣衙的衙役捕快,只要不出什麼問題,日常管轄捕快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了捕頭。
而眼下,沉臨突然成了捕頭,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頭頭。
在很多人眼裡,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以往那些跟沉臨關係一般的人,眼下就得來巴結沉臨。若是能跟沉臨交好,日後在衙門也不怕被針對,甚至能免除一些苦力勞動活也不一定。
眼前這二人,便是如此。
不只是這兩人,從沉臨踏入縣衙開始,就已經有不少複雜的眼光看過來。
不管大家接受不接受,如今的沉臨已經成了捕頭。縣令大人親自任命,他們也必須得接受。
而往日那些跟沉臨有矛盾,甚至是跟在陳江河身邊與沉臨作對的捕快,此刻心情無比複雜苦澀。
不少人甚至目光帶著幾分畏懼神色,生怕沉臨來找他們麻煩。
不過,沉臨懶得跟他們計較。
這些人身為昔日陳江河的狗腿子,雖說曾經跟沉臨做對過,但沉臨畢竟不是記仇的人……不是很記仇!
除了跟陳江河恩怨頗深之外,跟其他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大家同在一個屋簷下公事,如今沉臨雖然升職了,卻也沒有為難他們。
將這些上前巴結討好的衙役捕快打發走之後,沉臨踏進縣衙。
如今的他,已經成了縣衙的捕頭。身份不一樣了,需要辦的事情也不同了。
也意味著不能向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偷懶了!
“沉哥!”
許平安早早便來到了縣衙,原本沉臨出現的時候,他就準備上前,但被其他人給搶先了。
眼下見沉臨身旁沒了討好巴結的人,這才走上前來。
“沉哥,你瞧見了嗎?大家現在都在搶著巴結討好你呢!”
許平安滿眼興奮的神色,就好像被巴結討好的人是他一樣。
“看到了!”
沉臨撇嘴:“一幫趨炎附勢的傢伙。”
“這不挺好的嗎?”
許平安激動著道:“沉哥你成了捕頭,以後這縣衙就咱們哥倆橫著走了啊!”
“橫著走?”
沉臨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少做夢了,趕緊巡邏去!”
這小子被縣令大人處罰巡邏一個月,還在處罰期呢。
“誒,馬上就去了!”
許平安來衙門報個到,便準備外出巡邏。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聲響。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聽到門外的聲訊,本不想搭理多管閒事的沉臨,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嘆了口氣,“走吧,去看看!”
說著,他率先邁開腳步來到門外。
門外,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灰頭土臉模樣樵夫模樣的村民,正氣喘吁吁著。這村民渾身狼狽,神色焦急著。
“怎麼回事?”
見周圍人群七嘴八舌,沉臨皺著眉頭湊近。
“出事了,出大事了……”
這位樵夫氣喘吁吁,這才講起了發生的事情:“就在今早,我準備上山砍柴時,經過山那邊的時候,聞到了燒焦的氣息,我還奇怪大早上的怎麼有人放火,就順著過去看看情況,結果……”
似乎想到什麼可怕的場景,樵夫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燒完了,一整個村子都被燒完了……”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你說什麼?!”
沉臨眉頭勐然一皺:“你說哪裡燒完了?!”
“就,就那,那海邊的小漁村……”
樵夫的聲音喘氣而顫抖:“海邊的一個小漁村,很偏僻……死人了,死了很多人!”
海邊漁村?!
沉臨臉色驟變:“你是說那邊沿海的那個小漁村嗎?”
“對,對……”
樵夫連連點頭。
“到底怎麼回事?你仔細說!”
沉臨眼神剎那間無比凝重:“你說人都死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不知道……”
樵夫似乎是被嚇壞了般,連連搖頭:“我,我就看到燒焦了,很難聞,還有屍體……我沒敢看,就趕緊過來報桉了……”
小漁村距離這裡也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眼前這個樵夫竟是跑到縣衙來報桉的?
小漁村著火了?!
沉臨心頭勐然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來。
而與此同時,周圍衙役人群也炸了!
當聽到說死了很多人後,所有人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快,去稟報大人!”
短暫回過神來,沉臨迅速冷靜下來,立刻吩咐讓人去稟報縣令大人。
隨後,沉臨目光掃視在場所有人,冷聲道:“通知下去,吩咐所有無事的人迅速跟隨我出城,去小漁村!”
整個縣衙,迅速行動起來。
……
海邊。
小漁村!
當沉臨下了馬車,遠遠還沒靠近,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燒焦氣息。
抬頭看向不遠處,那天空中依舊瀰漫著的濃煙尚未散去,彷彿是將整個天空都給染黑了一般。
瞧見這一幕,沉臨心頭一顫。
甚至有些不敢靠近!
他已經預料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深呼吸一口氣,沉臨逐漸冷靜下來,這才邁開腳步繼續前進。穿過小道後,來到小漁村之外。
原本就做好心理準備的沉臨,在瞧見眼前這一幕時,心頭還是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眼前,昔日那充滿溫馨和人氣的小漁村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幾乎被燒的乾乾淨淨,只剩下殘垣斷壁的小漁村。
再沒了昔日半點的光景!
四周的房屋被燒的漆黑,有些成了灰盡。漫天漂浮著被燒成黑灰的茅草,嗆的人呼吸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隱約還能瞧見些許火光。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令人作嘔的氣息。
這一幕,讓在場人都驚呆了!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大火,但何時見過這樣一場大火將整個村子燒的乾乾淨淨的?
這,這得死多少人?!
在短暫顫抖之後的沉臨,終於回過神來了般,臉色勐然一變,扭頭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快救人……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隨著沉臨一聲怒吼,身後的衙役捕快們終於回過神來,迅速展開了營救。
數道身影衝入了小漁村之內,將還在燃燒著的火焰撲滅。隨後,開始在現場搜救起了倖存人員。
沉臨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面,身後的許平安緊跟而上,將擋在面前的幾根橫樑踢開,很快,便在村子門口的一處熟悉的位置發現了一具被燒的漆黑的屍首。
屍體已經被燒的焦黑,分辨不出來模樣。
但沉臨一眼便認了出來!
花嬸!
是之前給了他兩套衣衫的花嬸。
沉臨渾身一顫,不可置信的走上前,眼神略恍忽。
這位從沉臨在海邊撿來,便一直對他很好的嬸嬸,死了?!
沉臨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親人,在他眼裡,小漁村裡的村民便是對他最淳樸,最善良的親人。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友善友好,而花嬸更是其中對他最好的人之一。
想起之前,花嬸幾次熱情的喊他回家吃飯。然而眼下,還沒能吃上花嬸的一頓飯,就已經天人相隔。
這一刻,沉臨臉上流露出了幾分哀傷神色。
他怔神許久,一時間有些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生與死的間隔,原來就這麼突然!
“沉哥,節哀!”
一旁的許平安看出了沉臨的情緒,上前輕聲安慰。
他知道沉哥是從這個小漁村走出去的人,對這小漁村有著特殊的感情。
眼下,小漁村突然遭此橫禍,誰也沒有預料到。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起大火?
住在海邊怎麼還能被燒著了?!
沉臨深呼吸幾口氣,暫時將情緒抑制下去。
隨後起身,繼續清理現場,尋找著倖存人員。
然而,隨著大火之後,一具具被燒焦,燒的發臭的屍體被找了出來,沉臨心頭沉入谷底。
不,不會全死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
一場大火,怎麼會突然將大家都燒死?!
就在又找出了一具被燒燬的屍首時,沉臨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沉臨從這具屍體上的身形和特徵,認出了他是住在村子東邊的一位叔伯。
叔伯的屍首被燒的面目全非,但沉臨卻在他的胸口發現了一個洞。那尚未完全燒燬完的衣衫上,透著一個洞。
“這是……”
沉臨童孔勐然一縮。
而後,他彷彿意識到什麼,迅速轉身前去檢視其餘的屍首。
不多時,沉臨便在其他的屍首上也發現了不同的傷痕。
尤其是花嬸的身上,脖子上一道明顯的劍傷,分明是被人割破了喉嚨……
這一刻,沉臨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怪不得!
正常人遇上火災,定然會拼命逃跑,要不也至少會掙扎,絕不會像這般一樣死的整整齊齊!
而且,即便是再大的火災,小漁村四面通風,也不至於全部葬身火海吧?!
他們……不是被火燒死的!
他們是被人殺死,然而放火毀屍滅跡的!
!
沉臨的眼神徒然變得十分危險冰冷,小漁村的村民與世無爭,很少與外界有過爭執。即便是有矛盾,也不可能被人做出屠村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那麼……
剎那間,沉臨腦海中便浮現起了林叔的模樣。
而後,思緒迅速湧上來。
他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冰冷低沉。
“沉哥,你怎麼了?”
許平安見狀,連忙走上前來:“你發現什麼了嗎?”
“這不是意外!”
沉臨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止不住的猙獰,帶著兇狠目光:“這是謀殺,蓄意的謀殺!”
“什麼?!”
許平安勐然睜大眼睛,他環顧四周,彷彿意識到什麼,勐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難看:“沉哥,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謀殺了他們?!”
“我就說呢,怎麼可能一場火能把所有人都燒死……”
沉臨目光冰冷環顧四周,心頭湧現起了滔天的悲憤情緒。
幾年的時間,他在小漁村內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記憶。而如今,這一切的記憶都隨著這一場大火被摧毀。
他們都是無辜的!
卻無辜被牽連,死的不明不白!
沉臨心頭驚恐而又憤然,他不敢想象。倘若他沒有將渺渺接走,會不會渺渺也……
想到這裡,沉臨手腳冰涼。
“查,給我往死裡查!”
沉臨平生沒有任何一次像今天這樣憤怒,他雙眸通紅,情緒激動。
他想殺人!
止不住殺人的衝動和慾望!
“沉哥,你冷靜,先冷靜……”
許平安瞧出了沉哥的不對,連忙勸阻:“咱們先把兇手找出來,再為大家報仇。放心,我跟你一起,不把兇手抓出來,咱們誓不罷休!
”
“……”
不遠處,小山坡上。
兩道身影靜靜的站在山坡邊,眼神複雜的眺望著已經被毀於一旦的小漁村。
正是林淺和許諾。
此刻,兩人瞧見這小漁村的慘像,眼神也是勐然凝住。
“是他們!”
林淺喃喃自語:“如此殘忍,的確是他們做的出來的行徑……看來,他們已經查到什麼了?”
許諾眼神則是無比冰冷,“他們果真該死!”
“我們的行蹤暴露了!”
林淺扭過頭,平靜的看了許諾一眼:“看來,我們當中有叛徒!”
“我知道!”
許諾面無表情道。
奉天司這些年魚龍混雜,其中的確已經有不少其他人的眼線。
但想要查起來,也沒那麼容易。
“不過……”
林淺又似乎想到什麼,微皺眉,喃喃自語道:“他們為什麼也找到這個小漁村了,這小漁村你不是查過了麼,沒有什麼特別的人吧?除了……”
話至此,林淺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勐然扭頭。
與此同時,許諾也回頭看著她。
兩人眼神對視,彷彿在這一刻勐然意識到什麼。
一道身影,從兩人腦海中瞬間浮現。
“林渺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