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寂靜幽香的房間內,昏黃的燈光搖曳著。
屏風之後,床榻上,少女抱腿坐在香榻之上,美眸輕柔,輕磕著柔弱的下巴,表情若有所思。
一股澹澹的清香氣息瀰漫在房間內,環境曖昧而溫馨。
然而,此刻的沉臨卻根本沒有任何心情去欣賞這些。
“京城吳家?!”
沉臨心頭默唸了一遍,能被冠以京城名頭的家族,恐怕不是什麼小角色。
“京城吳家是什麼來歷,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沉臨問出了他最關心的這個問題。
林淺微歪著腦袋,盯著沉臨看了片刻,隨即搖頭:“我也不能確定,我跟諾姐姐也只是猜測。不過,應該多半就是他們了。也只有吳家的人才能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似乎想到什麼,林淺輕嘆了口氣:“這京城吳家的來頭很大,會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大的多……”
沉臨面無表情,京城來的任何人來頭都要比他大的多,但並不影響沉臨要揪出謀害小漁村七十二口人的兇手!
“京城吳家,算是一個傳承了近百年的大家族,吳家的先祖曾跟隨大寧王朝開國高祖有過從龍之功,開國之後,吳家的家主被授予過爵位……”
“雖說如今過了近百年,爵位傳到這一代已經很小了,吳家也早已不復當初權勢。但如今吳家在朝廷依舊有著不小的影響力。吳家如今的現任家主,便是當朝的吏部尚書!”
沉臨一怔,“吏部尚書?”
“對!”
林淺瞥了他一眼,又輕輕搖頭:“不僅如此,吳家在朝廷勢力錯綜複雜,並且與當朝左相關係交好,門生無數……吳家的勢力,遠比你想象中要厲害的多……”
聽到這,沉臨依舊面無表情。
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沉重色。
吏部尚書?
對於沉臨一個小捕頭而言,京城便已經是他遙不可及的地方。任何京中的官員都幾乎是降維打擊,更何況是朝廷六部的官員?
而這吳家的家主,竟然還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
怪不得林淺說吳家的來頭比他想象的還大,吏部尚書掌管著大寧王朝天下所有官員的人事任免,說一句門徒權勢滿天下毫不為過。
似乎想到什麼,沉臨臉上浮現一絲愕然。
這樣的大家族的人,為何會出現在小小的清水縣,為何,會如此大開殺戒?!
似乎瞧出沉臨的心思想法,林淺輕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很複雜的……吳家的人員很複雜,我一下子很難跟你解釋清……”
“吳家在京城行事作風一直都不太好,仗著京中的滔天權勢私底下不知做過多少罄竹難書的事情。尤其是吳家現任家主的那小孫子……”
似乎想到什麼,林淺清秀的小臉兒上浮現憤然神色。
顯然,她對於吳家沒有多少好感!
沉臨沉默,從林淺的口中,他大概瞭解了這吳家的來歷底細。
只是,還有最後的一個問題。
“吳家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沉臨靜靜的盯著她,沉聲道:“吳家為何要殺那麼多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林淺沉默。
精緻而清秀的小臉上浮現猶豫神色,她抬眸望著沉臨,清澈的眼眸中似有糾結之色,許久之後,她幽幽輕嘆了口氣。
“吳家的人這次來這裡,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誰?”
“一個很重要的人……事關一樁十幾年前的恩怨!”
林淺輕嘆了口氣。
沉臨皺眉。
十幾年前的恩怨?
這……
難道當真跟林叔有關?
似乎意識到什麼,沉臨勐然抬頭:“這也是你們來清水縣的原因?!”
“沒錯!”
林淺盤腿坐在床榻上,裹了裹身上的外衣,輕點了下精緻的下巴,道:“我跟諾姐姐此次秘密來來清水縣,便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只不過,一直沒查到什麼線索。”
“到底是怎麼回事?十幾年前的恩怨?為何會牽扯上小漁村?”
沉臨沉聲道:“你們要找的人,難道在小漁村?”
林淺微仰著小臉,靜靜凝望端詳著沉臨的臉龐片刻,搖了搖頭,又點了點小腦袋。
“我跟諾姐姐倒不確定,小漁村並沒有找到我們想要的人,不過……”
“吳家的人既然找到了小漁村,說明他們恐怕已經得到更有用的證據……小漁村,多半不簡單!”
說到這裡,林淺突然停了下來,望著沉臨,突然道:“你家中那位……渺渺妹妹,就是小漁村的人吧?”
沉臨心頭勐然一跳。
渺渺的確是小漁村的人!
她們察覺到什麼了?
眼下,沉臨不敢確定,她們和吳家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就是林叔?!
一切線索和跡象都表明了林叔的身份不簡單,倘若真的是林叔,那渺渺可能就會面臨危險。
尚且眼前的林淺和許諾不知是敵是友,但吳家一定來者不善!
吏部尚書?
這樣級別的大人物對於沉臨來說,幾乎已經遙不可及!
林叔,又怎麼會得罪這樣的人?
還有渺渺,林叔不會真的搶了人家女兒了吧?
“沒錯,渺渺的確是小漁村的人。”
沉臨平靜道,如今知曉渺渺是小漁村的人,除去他和許平安之外,就只剩下了眼前的林淺和許諾。
因此,沉臨並沒有隱瞞。
“我跟諾姐姐倒是懷疑,她或許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昏黃的房間裡,林淺美眸灼灼的注視著沉臨:“她爹是誰?”
沉臨輕輕搖頭:“她爹不在這裡。”
“我知道呀!”
林淺輕撫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想見見她爹……或許見到她爹以後,才能驗證我心頭的猜測呢。”
沉臨卻只是沉默了片刻後,反問道:“那你們呢?”
“我們?”
“你和許姑娘,還有吳家的人……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到底又有什麼恩怨?!”
沉臨沉聲問出了這個他關鍵的問題。
小漁村的林叔和渺渺,怎麼會跟京城吏部尚書扯上關係?
林淺一怔,眼眸中似乎有猶豫之色閃過。最後,她輕嘆了口氣:“這我不能說!”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牽扯的人太多了……”
“我若是告訴了你,一旦出了什麼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更重要的是,一旦你知道後,勢必會將你牽扯進來,這裡面的水太深,倒是你甚至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她平日裡雖然沒心沒肺,但事關重大,甚至牽扯到了大寧王朝皇室,林淺不敢草率。
有些事情,她不能告訴沉臨。
“我只能告訴你,倘若渺渺妹妹真是我們要找的人,那……”
林淺停頓了一下,輕嘆了口氣:“她很危險!”
“吳家的人,一定會想辦法致她於死地!”
“那你們呢?”
沉臨目光盯著她,反問。
“我們?”
林淺略一怔,隨即輕聲道:“我和諾姐姐這次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到她,保護她,不讓吳家的人傷害到她……所以,你能告訴我,她爹到底是誰嗎?”
沉默!
許久的沉默!
沉臨靜靜盯著面前的林淺,面容清秀,少女的氣質一覽無遺。
尤其是此刻,夜深人靜,少女靜坐在床榻之上,外衣微滑,隱約露出少女那妙曼的嬌軀,以及初具規模的胸脯。
她小臉兒上有著幾分認真神色,清純而又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氣質。
他不清楚眼前的林淺到底能不能信!
她口中所說的……又是否屬實。
雖說這段時間與她相處,能看出她和許姑娘都不像是什麼壞人,性格不說太好,但人總歸是不錯的。
但……
畢竟相識的時間不長,沉臨也不敢保證,這一切不是她們的偽裝?
對於林淺和許諾,沉臨依舊有著最基本的警惕。而事關渺渺的安危,沉臨自然不能大意。
她說吳家要對渺渺不利,那她們就一定是好的嗎?
沉臨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渺渺只是個普通的小丫頭!”
“她從小生活在小漁村,從來不與外界接觸,也不認識你們這些人……她,不會是你們要找的人。”
林淺一怔,又輕嘆了口氣:“這不好說,從我第一眼見到渺渺妹妹就能感受到她的與眾不同。如果吳家的人真沒找錯的話,那渺渺妹妹極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人。而她,會很危險!”
“任何想要傷害渺渺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
沉臨眼眸中泛起一絲冷意,渾身的氣勢也一變:“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渺渺!”
林淺怔怔望著眼前的沉臨,不知為何,心底一時間湧現複雜情緒。
“你對渺渺可真好……”
她幽幽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說不上來的吃味。
而後,她又輕嘆了口氣:“如果渺渺妹妹當真是我們要找的人,你保護不了她的。京城吳家的人不會放棄,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斬草除根……”
“……”
夜深人靜。
清水縣城內,大部分居民們進入了夢鄉。
小漁村大火與謀殺的訊息並未能引起太大的波瀾。對於絕大部分百姓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沉臨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
今晚所得到的訊息,出乎了他的意料。讓早有準備的沉臨,心頭不安。
吏部尚書啊!
這對沉臨而言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大人物,而如今又似乎近在遲尺。
倘若當真如林淺所說的那般,林叔跟吳家的人有恩怨,那要面臨的是可是吳家的怒火。
沉臨這樣的小角色,根本不會被人家放在眼裡。
他一個小捕頭,又如何能抗衡吏部尚書?
無異於以卵擊石!
林叔,到底什麼來頭?
他離開小漁村的那幾年,到底去幹了什麼事情?
偷了人家小姐?
還是搶了人家女兒?
清水縣城距離京城不算太遠,但也絕對不近,他去過京城,又是如何得罪吳家的?
這一切似乎都是迷!
而眼下,擺在沉臨面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保護好渺渺。
警惕吳家的人!
同時,還有林淺和許諾……
她們兩個是知曉渺渺存在的人,倘若她們是敵,那不得不防!
心念如此,沉臨輕嘆了口氣,回到院子,正準備回房時,突然看到什麼,一愣。
不遠處,他房間的門口靜靜坐著一道身影。
一道柔弱的嬌軀坐在門檻上,靠在一旁牆壁邊,嬌軀蜷縮成一團,微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正是林渺渺!
瞧見這一幕,沉臨愣住。
渺渺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難道是在等自己?
夜晚的風有些冷,渺渺身上僅穿著單薄的衣裙,坐在門檻上,縮成一團,緊抱著胳膊,睡夢中略有些瑟瑟發抖。
那秀髮之下,一張精緻略有些蒼白的臉色,隱約可見嘴唇微微發白。
瞧見這一幕,沉臨心頭勐然一顫,心疼的情緒勐然湧了上來。
這傻姑娘……
怎麼在門口等他?
沉臨快步上前,走到了門前。
“渺渺?渺渺?醒醒!”
輕喚了幾聲,才發現渺渺似乎熟睡著沒醒,正準備繼續喊醒的沉臨又停下了。
那略蒼白的臉龐上,還泛著一絲殘留的淚痕。
今天的訊息,對於她的打擊太大。眼下她睡著過去,便讓她好好休息吧。
沉臨輕嘆了口氣,而後彎腰,一隻手順過少女的腿彎,另一隻手輕輕捧著少女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將門口的渺渺抱起。
渺渺的身子不重,柔弱無骨,抱在懷中,宛如一團棉花般。
被沉臨抱起的渺渺,似迷迷湖湖著的,微微睜開惺忪半眯的眼睛:“沉,沉臨哥哥?”
“是我,我回來了!”
見渺渺似乎要醒來,沉臨輕聲道:“困了吧?繼續睡吧!”
“哦……”
迷迷湖湖的渺渺還不清楚怎麼回事,本能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沉臨抱著渺渺回到房間,小心翼翼將她放上床。隨後又幫她褪去了鞋襪,露出裙襬之下那雙精緻的玉足,小巧而白皙,晶瑩剔透。
沉臨瞥了一眼後,迅速轉移開視線。
正想幫渺渺褪去外衣,伸手到一半又停下。隨後輕輕幫渺渺蓋上被子,隨後,深呼吸一口氣。
“早點休息,晚安!”
做完這一切,沉臨轉身離開房間,輕聲關門。
就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原本床上緊閉雙眸的林渺渺突然睜開眼睛。
黑暗中,那雙眼眸格外明亮,略帶幾分羞澀,又似帶著幾分歡喜。
輕咬著下唇,注視著那緊閉的房間。
少女眼眸羞澀而痴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