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入戲
“他何止一目十行，一目二十行再印在腦子裡都沒問題。”於導帶著幾分感嘆的說著。
從業這麼多年唐桀是他見過能力最強的演員，能吃苦又敬業，要說這唯一的缺點嘛就是像個大冰塊，戲外面無表情。
唐桀淡漠的說了兩個字：“誇張。”
於導瞪他一眼，“誰跟你誇張了，我這個人從來不說假話。”
唐桀在姜苓隔壁的化妝臺前坐下，另一個男化妝師過來給他化妝。
於導其實是個話多的人，只是平時工作的時候太過嚴肅導致大家不太敢跟他接近，久而久之在外人眼中就變成了一個“高冷的人”。
因為唐桀不怕他，跟唐桀聊天吐槽就像跟樹洞傾訴似的，不用擔心會傳到其他人耳朵裡，所以兩人關係還算不錯。
這會兒於導又忍不住開始叨叨唐桀了。
“你能來試戲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不是不接感情戲嗎？怎麼？想通了？你這也老大不小了，不考慮找個女朋友？”
“於導，你很八卦，把劇本給我，你可以去忙了。”唐桀下了逐客令。
“我身邊又沒什麼八卦，好不容易逮著你，我還不能八卦八卦了。”於導條件反射的聽他指揮，把劇本給他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嘿不是，你在我的地盤趕我走？”
唐桀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嗯”了一聲，垂眸瀏覽了一遍試戲的片段。
姜苓感覺他們之間的相處還挺有趣的。
唐桀側眸看了眼她，問：“需不需要我先幫你對一遍？”
姜苓輕輕搖頭道：“不用，你慢慢化吧，我記一下臺詞就好。”
於導：“？？？”頭頂懸著三個問號。
他不理解，這是試戲，不是正式拍戲，為什麼還要對戲？以前怎麼不見唐桀這麼熱心幫對手戲演員對戲？別說對戲了，戲外他都不帶搭理人的。
姜苓的記憶力也不錯，平時記歌詞很快，只是第一次記臺詞，怕出錯，所以就多記了幾遍。
半個小時後兩人都去換了身古代的著裝，雖說是試戲，但考慮到讓效果更好一點，就簡單做了個劇中的造型，並沒有很精緻，然而穿在合適的人身上依舊難掩風采。
姜苓身著綠蘿裙，裙襬上繡著綻開的荷花，修身的衣裳把她的身形勾勒得窈窕多姿，清秀絕俗，不食人間煙火。
溫施雯忍不住看呆了眼，第一次見姜苓穿古裝，“也太漂亮了吧！你比電視裡的仙女還要好看！”
姜苓對著全身鏡理了理胸前的綁帶說：“哪有那麼誇張。”
溫施雯幫她整理著裙襬，“真的不誇張！這還只是簡單化個妝，要是正式定妝該多美呀。”
姜苓換好衣服出去就正好碰上剛從男更衣室出來的唐桀。
彼此對視了一眼，眸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抹驚豔。
唐桀以前沒拍過古裝劇，姜苓也是第一次看他的古裝造型。
她腦子裡只能想到一句話來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綰著冠發，長而光滑的髮絲順在背後，身著潔白明朗的白錦袍，領口處有細小的花紋修飾，其餘地方沒有過多的點綴，明明很普通的衣服卻讓他穿出了一種高階華貴的質感。
於導把他們倆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眸光滿是讚賞，“今天必須給妝造師好評，太搭了！”
兩位妝造師都不敢搶功勞。
“這跟我們沒有太大關係，是唐老師和姜老師長得好看，我們頂多算是錦上添花而已。”
姜苓莞爾，“不是錦上添花，是點睛之筆。”
於導給的評價極高，“不管怎麼樣，這個形象就很符合蘇傾和慕容城，倒真像是從書裡走出來的。”
如果姜苓的演技沒有太大問題，女主角除了她似乎沒有更好的人選，唐桀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他最擔心的一點是，姜苓作為一個新人和唐桀拍戲壓力會很大，若一方演技很好，而另一方根本接不住，實力懸殊太大就會讓整部戲不協調，演技好的襯托得更好，而演技不好的也會被鏡頭放大無數倍。
……
試戲的房間佈局很簡單，只有幾臺攝影機和一塊大大的綠色幕布，道具也比較簡陋，所以就特別考驗演技，因為很容易出戏。
試演的有兩個主要劇情，第一個片段是蘇傾誤會慕容城，情緒崩潰不聽解釋，第二個片段是慕容城為救蘇傾被敵人重傷，奄奄一息，蘇傾痛失愛人後悔莫及。
幾個導演和副導都站在旁邊看著，還有兩三個攝影師盯著鏡頭裡的他們。
於導打了個手勢說：“開始吧。”
唐桀站在姜苓面前，壓低音量用僅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安撫道：“別緊張。”
姜苓輕輕點頭。
唐桀先說臺詞，他一開口就把所有的情緒都帶進去了，一個好的演員不僅可以快速讓自己入戲，還能把對手帶入戲。
慕容城抓著蘇傾的手腕，目光帶著懇求，“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永遠都不會，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蘇傾抬眸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臉上滿是絕望，緩緩的、用力掙脫開他的手，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極力隱忍不讓眼淚掉出眼眶，聲音變得沙啞，“可是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啊？我唯一倖存下來的妹妹，親眼看見你殺了我所有的族人！我知道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可那麼多老人孩子都是無辜的！你為什麼不乾脆連我一起殺了呢？為什麼啊？”
“我沒有……”慕容城只剩下蒼白無力的解釋，心臟像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剜開。
他想抬手幫她擦擦眼淚，動了動手指最後還是放棄了，垂落在身側的手攥緊著。
蘇傾保留著最後的高傲，倔強的將眼淚逼了回去，眼神逐漸變得仇視，“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以前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就是為了報仇才接近我的！”她自嘲般的輕嗤一聲，“可是我卻還傻乎乎的愛上了你……”
最真摯的感情遭到懷疑，慕容城失言了片晌，壓下嗓子裡的腥甜，“你……不相信我愛你？”
蘇傾捏了捏掌心，激動的反問道：“難道你愛我嗎？你的愛就是這樣的嗎？那我寧可從來都不認識你！”
口是心非的說出這番話，她的心也像在滴血一樣，慕容城比她更疼。
最後幾秒沒有多餘的臺詞，從彼此的眼神中就足以說明一切。
愛恨交織，糾纏不休。
現場都沒有人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打擾到他們，連呼吸都不自覺的小心翼翼起來。
很快切換到下一個片段。
不需要任何緩衝的時間，情緒就自然過渡了。
唐桀的演技向來收放自如，沒什麼稀奇的，不過作為第一次演戲的姜苓也能做到不相上下，的確讓人很意外。
慕容城替蘇傾擋了一箭，受了重傷還緊緊地抱著蘇傾，將她安全的護在懷裡，聲音嘶啞微弱，“傾傾，我會保護你的，別怕……”
蘇傾的眼淚奪眶而出，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不斷的往下淌，她手指哆嗦的抓著他的衣服，唇齒顫了顫，“阿城……你受傷了……”
箭上的毒性發作，慕容城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地。
蘇傾坐在地上抱著他，滾燙的淚一顆一顆砸在他臉上，燙得人心間窒息。
密密麻麻的疼滲入五臟六腑，慕容城想抬手摸摸她的臉頰，可惜已經使不上力了。
蘇傾抓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淚水決堤般的從指縫中流出，說話也語無倫次：“阿城你不會有事的，我、我去找人救你……等我……你等等我……”
慕容城扯著唇勾勒出一道很淺的弧度，用盡最後的力氣，輕撫了撫她溼潤的眼角，“你別走，多陪我一會兒……別哭，我保護你了……你別恨我……好不好？”
話落，姜苓猛然恍惚了一瞬，前世唐桀的話一遍一遍的在耳邊迴響。
“姜姜，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答應我，好好活著，好嗎？”
在這一瞬間她忘記了臺詞，也忘記了是在戲中，發自肺腑的哭喊了一聲。
“不要——”
撕心裂肺和痛徹心扉交織纏繞在一起。
慕容城漸漸失去意識，手掌驀地垂下，徹底閉上了眼眸。
蘇傾指尖發白的碰了碰他毫無血色的臉龐，驚慌失措的崩潰啜泣，像被全世界丟棄了一樣，絕望悲慟。
“阿城，我錯了，我求求你……你醒過來好不好……”
“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你答應過我，你說，你會娶我的……會帶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然後再生一個孩子，過屬於我們的生活……”
“你說過的，慕容城永遠不會對蘇傾食言……”
“阿城——”
最後這一聲包含了太多。
淚水模糊了蘇傾的眸，壓抑的氛圍像一張緊密的網不斷地收縮，將心臟狠狠地束縛著，窒息的感覺油然而生。
試戲結束，現場靜默了七八秒才響起熱烈的掌聲。
不少旁觀的工作人員眼中也閃著淚光。
在場的人都被他們的表演帶入戲中了。
姜苓緩過神來，眼眸還有些呆滯。
唐桀見她有些不對勁，給她遞了張紙巾擦擦眼淚，“怎麼了？”
姜苓接過紙巾輕輕搖頭，“沒事。”
於導毫不吝嗇的誇讚道：“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姜苓你簡直就是被歌手耽誤的演員啊！”
另一個副導演也說：“確實，這表演完全不像是新人演員，給人一種震撼的真實感。”
“能一下都不NG的和唐桀對戲，而且表現得這麼出色，勢均力敵的演技很久沒見過了。”
“這就是天分嗎，小小年紀第一次演戲就演得這麼好，絲毫不輸專業演員，這要是後期再磨鍊一下演技更是不得了了。”
“看來是好事多磨，之前挑了幾個月都沒挑到合適的人選，就是為了等唐桀和姜苓。”
於導心情愉悅的點著頭，“說得對，你們兩位看看什麼時候有空來籤個合同，快的話下個禮拜就可以進組拍攝了，你們能排出檔期嗎？”
姜苓倒是沒有問題，要看唐桀的時間。
於導看向唐桀問：“你不會沒時間吧？”
“我儘量配合。”
“好，那太好了，我現在對這部劇信心滿滿。”
……
姜苓去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
溫施雯還處在震驚中，“苓苓，你到底還有多少隱藏技能是我不知道的，演戲都能演得這麼好，你真是驗證了那句話，技多不壓身啊。”
姜苓抿了抿唇，不是她會演，是因為，那樣的絕望，她曾親身感受過。
“可能是超常發揮了。”
“那你也太有天賦了，我都看哭了，太感動了。”溫施雯不禁感慨著。
姜苓有點心不在焉。
溫施雯問她第二遍她才聽到。
“苓苓，你回家還是回公司啊？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姜苓眨了下眼睛說：“沒有，就是有點累，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溫施雯：“好，那讓司機送你回去。”
回家的途中，姜苓一直看著車窗外發呆，顯然有些魂不守舍。
包裡的手機震動了好一陣她都沒反應。
到了公寓樓下，溫施雯不放心她，親自把姜苓送到家門口才離開。
下去的時候在樓下正好碰到了唐桀。
他開口問：“姜苓在家？”
溫施雯：“嗯，她今天好像有點反常。”
唐桀輕輕頷首，然後快步走進電梯。
姜苓剛進門沒一會兒唐桀就來了。
她詫異的說：“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唐桀走到她坐的沙發前單膝蹲下，握著她有些冰涼的手暖了暖，“不放心你，給你打電話都不接，我還以為我哪裡做得不對惹女朋友生氣了。”
“你給我打電話了？可能是我沒注意……”
唐桀摸了摸她的臉頰，“沒休息好？臉色都變差了。”
姜苓遲疑了一下，“應該是。”
唐桀眸色深邃的注視著她，語氣輕柔道：“你在騙我，有什麼事是不能和我說的？入戲了？”
從試完戲開始就不對勁了，情緒低落，明顯是有心事。
姜苓否認，“沒有，不是入戲。”
只是牽扯出了她內心深處最悲傷難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