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咬住唇,羞憤,氣得說不出話。

復遙岑失笑,她又被他的笑氣得不行,最後瞪他一眼,轉身睡覺了。

看上去就算他去馬路過夜也不再管他了。

復遙岑瞥了眼她背後寬敞有一米半的距離,又看看地上簡陋的過夜設施,默了默,抱起被子放床上,自己躺了上去。

黎陽感覺到床墊下陷,回眸,下一秒就眯起了眼:“復遙岑,滾下去.”

“……”復遙岑扭頭看她,她鼓起腮幫子,指著他,一副能空手劈死他的模樣。

復遙岑不解,一邊整理被子蓋好一邊看她,沒起來。

黎陽:“……”

她起身,深呼吸,“滾、下、去!”

“怎麼了?”

黎陽:“我讓你下去.”

“你不是讓我上來睡?”

“你接收訊號很遲鈍啊!”

“嗯,老了,你年輕,反應快.”

“……”

黎陽忽然一愣,忽然想起來他二十七歲了?而她,才二十二……

忽然臉頰有些燥熱,她啞聲沒再說話。

復遙岑看著她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本來冷白的面板此刻粉嫩可口得很,他神奇道:“怎麼了?”

黎陽小聲嘀咕:“感覺和個老男人睡一個床.”

“……”

復遙岑眼睛一眯,“老男人?”

“不是嗎?你自己說的.”

復遙岑深呼吸,“那你下去睡吧,小女孩兒上什麼老男人的床,矜持點.”

“……”

黎陽默默爬過他準備下床。

復遙岑身高一米八七近八八,身材比例勻稱,長手長腳地平攤在床上佔了不少地,黎陽穿著緊身睡裙沒辦法一步跨過他身上去,而且他還蓋著繚亂不整齊的被子,她不知道被子下哪一塊是床墊哪一塊是他。

忽然,膝蓋抵住了什麼,只覺復遙岑吸了口氣。

黎陽身子一僵,也感覺到壓到他了。

她扭頭瞥去,只見復遙岑眉頭微蹙:“要讓你老公斷子絕孫?”

“……”

黎陽一下子癱軟下去,坐在了他腿上。

復遙岑:“……”

黎陽低頭看了眼剛剛自己膝蓋剛剛抵著的地方,臉色爆紅。

不過那地方,怎麼感覺偏上了些。

黎陽想摸摸又覺得不合適,就悠悠地掀開被子,一看,那地方明明是肚子。

“復遙岑!”

她一手拍在他腹肌上,“你生孩子靠肚子啊!”

“……”

復遙岑忍俊不禁,偏頭笑。

黎陽手都拍疼了,不由去掐他硬實的肌肉:“就這,就這還能碰疼,你這不是硬實得很嗎?”

“你再蹭,其他地方也硬實了.”

“……”

“你再看看你現在膝蓋放什麼地方.”

“……”

黎陽低頭,才發現她為了去掐他而傾身向前,膝蓋確實是抵在了復公子的胯部中間部位了。

她渾身唰地一下子席捲過一道電流,被電得手腳發顫,迅速往後退,手忙腳亂地跨過他下床。

復遙岑眼角一跳,伸長了手臂穿過女孩子的前腰,往後一撈。

黎陽很瘦,雖然有一米七但是體重不勻稱,比起他那完美的身體力量比,她被輕輕一撈就摔回了床上。

復遙岑的被子被她壓在身下,沒摔疼,就是暈頭轉向的。

還沒緩過來,耳邊就鑽入一襲滾燙的男性氣息,“睡覺了,夫人,再玩天亮了.”

黎陽被燙得抖了抖,腳趾尖都有點麻。

能想象到他絕不可能讓她去睡地上的。

算了,他願意睡床上就行了,反正兩人一人一個被窩。

黎陽動了動,躺回自己的一米地盤。

她整理好被子的那一瞬,復遙岑起身利索地下了床,去浴室。

黎陽最後一刻瞄到了剛剛她膝蓋不小心抵到的地方,貌似有些隆起……

她臉燙得要爆炸,扯了被子把自己渾身上下都包住,隔絕掉浴室傳來的潺潺水流聲。

復遙岑出來時,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已經睡著了,他兀自從另一邊上了床,扯開被子蓋好。

復遙岑從小生活優渥,不習慣和人同床共枕,還是個女人,淡淡的奶香味飄浮在鼻息下,順著他的呼吸進入肺腑,攪和得他神經末梢都是清醒的。

大半夜過去了他還沒睡著。

第二天午飯後復遙岑想回去補個覺。

黎陽和他一起回去,進屋後和他商量著:“我們明天就走吧?”

復遙岑:“再待兩天,你要是住這不舒服……我帶你去別的地方,跟你爸說我們出去玩,住朋友家.”

“你有事嗎?”

黎陽想起他曾經在這讀書,工作也和這裡有著緊密不可分的關係,猜想他或許是順便和朋友見面什麼的?

“嗯,有點事.”

“那行.”

黎陽看他進浴室換了身衣服出來,又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好奇:“你怎麼好像有點困的樣子?”

復遙岑覷她一眼,“昨晚沒睡.”

“啊?”

黎陽走近居高臨下俯視他,“你昨晚沒睡啊?”

“嗯.”

“為什麼啊?”

“不習慣.”

黎陽默了默,“不習慣?那你怎麼不跟我說?所以你非要睡地上.”

“嗯,不想和黎小姐同床共枕,你卻熱情得過分.”

“……”

黎陽咬了咬唇,小聲嘟囔,“不好意思,只是覺得誰家老公睡地上的呢?雖然是合作的,在錫城可以各過各的,但我這兒確實只有一張床,我不能那麼無情看你沒地睡是吧?”

復遙岑笑了笑,扯了扯被子閉上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翻身,感覺到手碰到了什麼東西,才睜開眼。

枕側躺著一個女人。

復遙岑似意外又沒意外,他淡淡瞄了眼女人極乖的睡顏,接著就準備熟門熟路重新睡個回籠覺,只是閉眼後一秒,又掀開了眼皮,側眸看她的身子。

被子滑落到腹部以下,整個上半身都沒有蓋被子。

雖說是盛夏,但屋子裡開著很低的空調。

復遙岑拉起那床煙粉色被子給她蓋到肩頭,那一秒,她舒服地低下頭把臉埋入被窩裡,額頭正抵在他因為蓋被子而靠近了她的肩頭處。

復遙岑動作很輕地躺平,然後,就忽然間了無睡意了。

黎陽醒來那會兒,一入眼就是半靠在床頭姿勢極其慵懶在玩手機的老公。

他長腿曲起一隻,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正好靠近她這邊,她看到她老公,在翻她的微信朋、友、圈。

復遙岑瞥了過來,黎陽立刻問:“你幹嗎?”

“怎麼了?”

“你看我朋友圈幹嘛?”

“你不是免費開放的嗎?”

“……”

黎陽翻過身去不搭理他了,緩了兩分鐘醒醒神,再次出聲已經換了個話題。

她想起他說明天有事,不回錫城,她也不知道他辦什麼事,應該不需要她作陪吧?如果不需要她也要找朋友玩去,她不想在家裡待著。

“復遙岑?”

“嗯?”

復遙岑目光停留在她2012年12月21日的一條朋友圈上,那天她的動態是一張圖,圖中她站在一條輪渡的甲板上曬著藍天無垠的日光。

地址定位是埃及尼羅河。

她對著鏡頭粲笑,圖片的配文是——“縱然世界末日,尼羅河也不會乾涸”。

那一年她十九歲。

十九歲的黎家長公主已經相信身子穿行過的風會永遠隨著記憶永恆存在於心尖了,哪怕世界末日來臨。

復遙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看懂她那句配文潛藏的意思。

她的朋友圈看下來,讓他彷彿耳邊還吹著曾經中東的烈烈狂風。

黎陽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說自己的事:“你明天是自己出門吧?”

“你有事?”

黎陽眼珠子轉了轉,歪頭瞅他:“你需要你老婆陪著?”

“也不是這意思,主要是我是上岳父大人家來,老婆自然在身邊,自己去有點奇怪.”

“你不是去辦事啊?”

“是也不是,順便見見老朋友.”

哦,黎陽說:“那就陪你去唄,我只是確認一句你的行程,你不在我不想一個人待家裡.”

復遙岑退出朋友圈,看了眼她,“那你以前一個人怎麼過的?”

“以前沒嘗試過有人陪著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不懂?”

“……”

他笑一笑,點點頭,“我就是奢侈品的意思?”

“……”黎陽也不否認,不自然地看出窗外。

晚上黎家長居在國外的爺爺奶奶回來了,一家人在外面又聚了個餐。

飯後復遙岑開始帶黎陽和他的朋友見面去了。

曾經黎陽以為北市是復遙岑極其陌生的地方,因為和錫城相距足有一千公里,直到今天她才確認,整個北市復遙岑都熟悉得能閉眼走路,且三步一個熟人。

復遙岑這個年紀結婚在他們這些公子哥圈子裡是很早的,英年早婚系列,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沒帶老婆,至多有人帶個不一定能走到最後的女朋友,看不出特別的恩愛,反而他們這對錶面夫妻處處很默契。

聚會到深夜,黎陽大概收到了有三千句誇她漂亮且調侃復遙岑命好的。

第一句黎陽能勉強厚著臉皮收下,第二句黎陽總覺得心虛,復遙岑和她結婚是命好?不,她知道是命不好,他要是再狠狠心,兩人絕對沒有他們口中那“般配”的緣分。

第二天覆遙岑辦事,帶黎陽見的人是重要到她出門前猶豫她能不能去的,但是如果不行復遙岑應該也懂分寸,不會主動開口了。

所以她特意化了個全妝,穿了身旗袍,一切收拾得正正經經端莊高雅。

陪著他連著在外面吃了兩天的飯,黎陽忽然覺得她和復遙岑有一點相似之處,兩人私下裡做的,想做的,都和家族沒有一丁點關係。

看他和曾經工作有關的人員談笑風生,黎陽眼前莫名生成一幅畫面,異國惡劣的環境下,一輛車爆胎撞上另一輛,被從天而降的碎片險些砸中的是她,而復遙岑衝上來把她往後一拉,兩人被那股力帶著跌落在鋪滿灰塵的路邊。

漫天黃沙與烏煙下,風吹得迷了人的眼睛,但是復遙岑睜開的雙眼裡灰色的瞳孔卻異常清晰,是那樣地帶著明亮的力量……

可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雖然也不算完全脫離曾經的世界,他還有事情在做,但是又好像離原來那個世界還是頗為遙遠。

雖然她看上去好像順風順水,一直在逐步往自己想要的世界走去,但是也需要認認真真完成這段為期三年的使命,絕不能出任何意外。

復遙岑忙完,兩人就沒有停留地回了錫城。

回去的半個月,黎陽都沒有和復遙岑再見面,雖然她就住在他酒店,復遙岑應該偶爾也會來巡店,但是她沒有和他偶遇過。

那麼大個山,確實要遇見不是易事。

再和復遙岑見面已經是七月了,錫城徹底告別了雨季,氣溫逼近三十度,但也比冬冷夏熱的北市舒服很多。

那天覆遙岑直接上酒店別墅區找她,說帶她下山看房子,那個被颱風毀了不少的園子終於重新修飾好了。

之前復遙岑把自己名下的所有房產給她看,讓她挑個喜歡的當婚房,黎陽看中了其中兩個,倒不是都喜歡,其中一個是小洋樓,蘇柳公館,還不錯,她看中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那房子和錫南大學蘭錫校區在一個地塊裡,她研究生要在那蘭錫校區上,估計離得不遠,所以挑出來備選。

另一個遠一些,但是那個光看圖片就是她的心頭好。

那是一座古風古典的純純江南園林。

兩人先去看了蘇柳公館,地方距離學校是真的不遠,平時住校住婚房都行,黎陽看完這房子心裡已經傾向於此地百分之八十了。

轉頭去看那座園林,時間已經不早,到時傍晚的風吹過院中水池,水聲合著花香竹葉聲飄來,晚霞穿過樹梢落在屋簷角,地上影影綽綽的碎金在搖曳。

黎陽一瞬間覺得一身浮躁都被壓下去了。

愣愣看著眼前精緻得不像話的園子,看那一座座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她完全移不開眼。

說實話黎家在北市的莊園不比這差,但是那是安如佩當家,黎陽完全沒法當自己的私人地方隨意自處玩鬧,所以她一下對眼下這座園子情有獨鍾,完全走不動道。

這裡離學校要比蘇柳公館多兩倍的路程,去學校不塞車的情況下可能要半小時,錫城還蠻塞車。

可是……黎陽覺得,這是自從繼母入門以來,她第一次再次擁有這樣完全屬於她的園子。

她真是喜歡得不行。

“復遙岑.”

“嗯?”

男人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捻了片飛到他掌心的枯葉子在把玩。

黎陽瞥了眼他的身子,但眼珠子並沒有在看他,她轉來轉去的有些像小孩子要買玩具,拿不定主意,“我要是選這個,你會不會覺得,我故意挑個貴的?”

復遙岑:“它本來就貴.”

“……”

“貴的東西肯定惹人眼球得多,這不是缺點,這是它的優點,你喜歡只能說明我老婆眼光好.”

“……”太子爺真是太會說話了,黎陽真心覺得她老公渾身上下就沒有缺點。

她不由朝他看去。

落日把他灰色的眼珠染紅,一灰一紅,流光碎碎,淡淡目光含笑掠過她,黎陽一下子覺得晚霞滾燙,曬得臉頰燥熱。

“你看我做什麼?”

她嘀咕。

“不是你先看我的?”

復遙岑笑意更甚,“而且,臉紅做什麼?”

然後那張臉,就在他淺淡的笑聲下,一寸又一寸地,紅了起來,紅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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