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時候，鹿祈起來給小奶貓餵了奶，這四隻小東西剛能睜開眼，在電熱毯上擠成一團，只要餓了就會咪嗚咪嗚的叫。
鹿祈定了鬧鐘，迷迷糊糊的挨個餵了一遍，又用溼紙巾幫助它們上了個廁所，折騰快一個小時，它們睡了，鹿祈又一頭栽回床上。
睏意退去了不少，鹿祈開啟b站想找個助眠影片，結果被爆炸的私信嚇了一跳。
前段時間私信裡都是滿滿的惡意，鹿祈對這個紅點點都有陰影了，猶豫著點進去，快速的掃了了一眼。
嗯？
他瞪大眼睛，黑瞳被手機的光映亮。
【哈哈哈哈哈哈蒼天有眼！！鹿寶！90°那個人渣翻車了！】
【太太在嗎在嗎？那個造謠的王八蛋被刑拘了［打call］［打call］】
【［圖片］［圖片］】
【［連結］】
鹿祈先點開圖片。
藍底白字的警情通報，是90°直角的彎所在的京市寧海區警方釋出的，通報內容是柳江因涉嫌強.奸罪和聚眾淫.亂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柳江——90°直角的真名。
鹿祈被迎面滾過來的大瓜驚的更睡不著了，乾脆把枕頭墊在身後，找了個更舒服的吃瓜姿勢。
晨光熹微時，隔壁傳來開關門的動靜，鹿祈歪頭聽了一下，慕南喬下樓的腳步聲也放的很輕，想著他高高大大又小心翼翼踮著腳下樓的樣子，鹿祈忍不住彎了一下唇角，抬手揉了揉脹痛的眼睛。
小貓們咪嗚咪嗚的叫起來，鹿祈穿上拖鞋去衝奶粉，餵奶的時候全程在回想90°直角的瓜。
最開始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自媒體跳出來爆料，聲稱知名網紅柳江誘騙未成年的女粉絲髮生關係，下面甚至有兩人先後出入酒店的監控。
但這不算實錘，直角的粉絲立刻衝了這個自媒體，聲稱直角是個gay，怎麼可能跑去睡女粉。
小自媒體的爆料微博很快被舉報刪除，然而四十分鐘後，這個自媒體又來了新的爆料，人狠話不多，直接一組圖片。
好幾張圖因為不能過審直接裂開，而勉強放出來的圖片上，柳江左擁右抱一男一女，正在和其中那個女孩子接吻，儘管男生的臉被打了馬賽克，依然能看出不是他現男友哈尼熊，模模糊糊的圖片裡，柳江似乎沒穿褲子。
這下子輿論算是炸開了鍋，儘管有粉絲在狡辯說那張圖片不是柳江，但更多的粉絲開始保持沉默了，畢竟柳江又不是明星，真正被洗腦的人還是少數。
隨後，自媒體又發了段影片。
有人遠遠的拍了一段警方掃黃打非的影片，紅藍色警燈閃爍，隔得太遠只能看見男男女女模糊的身形，不過影片拍攝者離停車場近，一輛風騷的紅色跑車就停在最邊上，和柳江前段時間曬的那輛車一模一樣。
最後實錘落下，寧海區分局釋出警情通報。
b站連夜封了“90°直角的彎”這個賬號。
總之，柳江完了。
鹿祈的私信裡都是去叫他看熱鬧的。
小奶貓吧唧吧唧的用力吸注射器裡的奶，鹿祈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他把熱鬧看了個夠，後知後覺有點困了。
人渣受到應有的處罰，他當然覺得痛快，但這種興奮沒持續多久，身為四個崽子的臨時爸爸，他給嗷嗷待哺的貓崽喂完奶，又躺回去補覺了。
抱著枕頭，這場回籠覺睡得格外的沉。
與此同時，慕南喬已經換了一套正式的深棕色三件套西服，正坐在去慕氏集團的車上。
他有自己的司機，因此可以專心翻看自己找到的有趣的東西。
助理昨晚熬夜辦事，眼眶下一圈青黑，也活該那網紅進局子，那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還聚眾開趴，一舉報，抓個正著。
想到昨晚老闆那個“貓貓拿刀”的表情包，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偷偷瞄了一眼老闆。
慕南喬手肘撐在車窗邊，一手閒適的支著側臉，晨光落在他那張無可挑剔的俊美面容上，光影給五官更添立體，即便是後排，這車的空間也對得起它的價錢，老闆還能翹著一雙大長腿，姿態閒適優雅。
優雅的看……小澀圖？！！
助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那麼模模糊糊的掃了一眼，但越模糊，那交疊糾纏的人影就越可疑啊啊啊啊啊啊！！
他捂著嘴，不敢大聲咳嗽，憋的臉漲紅。
天可憐見，他今天本來想坐副駕，被老闆一個眼刀給拎到了後面，仔細一看副駕的靠背上綁了個圓滾滾的飛奔小鹿卡通頸枕。
結果坐後面又看到不該看的，他明天會不會因為左腳先踏進慕氏集團而被開除？
可老闆最近確實不太正常，雖然他老闆一直有些陰鬱變態的氣質在身上，但這兩天，像個春心萌動的變態了。
“想咳嗽就咳出來.”
慕南喬懶洋洋的說：“你把自己憋死在我車上，我很難處理.”
小助理總覺得那句“處理”是指挖坑埋屍。
他終於憋不住，偏過頭痛快的咳了幾聲。
慕南喬沒搭理他，接著看鹿祈的下一個影片。
之前只知道鄰居是位畫手，具體畫什麼型別他還是才知道，確實挺有意思的。
單主允許的話，鹿祈會把一些圖繪製過程打滿水印放出來給大家欣賞，也不全是澀圖，還有些文遊、同人的稿件。
鹿祈有自己的風格，大多畫稿突出的都是氛圍感，強烈的色彩對比下，人物流暢的身體線條和隱藏的小細節暗示，這些有時候比赤.裸裸的直接表達要更有張力。
金主的xp五花八門，小鄰居也算是見多識廣，理論知識儲備豐富。
慕南喬點了個關注，並用新註冊的賬號在鹿祈最後一條影片的評論區發了個評論。
【列昂尼德：太太貼貼~［小貓探頭］】
午飯時，他收到小鹿太太的點贊和回覆。
【lu鹿：謝謝喜歡呀~［比心］】
沒被開除的助理抬頭就看見老闆臉上又露出那種明媚的微笑，眼角眉梢都是能擰出水的柔情款款，這讓那張本就出類拔萃的臉在某一瞬間晃眼得沒法直視。
於是助理把頭埋的更低了，恨不得埋進盤子裡。
古時候，大太監不能輕易發覺皇帝的心思，即便知道了也要裝不知道，小助理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那大太監。
這微笑和副駕上的頸枕一樣，都是不可道破的聖意啊。
……
慕南喬下午有應酬，喝了點酒，結束後沒回公司，而是讓司機把他送回花園小區。
沒讓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在恆今中學對面停下，他一個人下了車，迎著下墜的夕陽，沿著人行路慢慢的走。
對面雪白的教學樓被落日籠罩上暖橘色的光，一扇扇窗反射著光線，廣播響起，悠揚的鋼琴曲籠罩了整所校園。
學校正門裡側是花壇、噴泉和成片的綠植，鋪滿林蔭的路上沒有幾個學生，這時間段還沒放學，學生們大多在後面的兩個操場上活動。
他視線穿過那座同樣潔白無瑕的噴泉，徑直看向學校的東南方向。
那裡原本有一箇舊倉庫，倉庫面積不大，嚴格來說並不在恆今中學的校園規劃裡，但裡面堆滿了舊的桌椅和體育器材，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位於高處那幾扇透氣窗都是從外面封死的，本來採光就不好的倉庫，一旦關了燈和門，就像佈滿淤泥的深海，陰冷、寂靜，讓人喘不過氣。
而他那時，還不懂什麼叫做隱忍迂迴，拳頭落在身上當然很疼，可他是一定要打回去的，他打不過一群人，但他只盯著那個領頭的打，那個人是他的表弟，他二叔家的小兒子慕瑞。
他被人從慕瑞身上拉開時，滿嘴的血，不是他的，他把慕瑞的手臂硬是咬掉一塊肉。
那些跟著慕瑞混的人怕慕家過後遷怒他們，一部分人急匆匆把慕瑞送去醫院，一部分留下，把他打了一頓，用不知道哪裡弄來的鎖鏈，按著他的頭，反綁著手，把他鎖在倉庫裡。
慕南喬知道慕瑞為什麼這樣做，他這個表弟是個不折不扣的舔狗，喜歡的女孩子是明天競賽的備選人，如果他這個參賽選手出了意外，那麼備選的人自然能頂上去。
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疼，這是他這半年裡受傷最嚴重的一次，蜷縮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後半夜他開始發燒，黑暗裡似乎蟄伏著什麼蠢蠢欲動的惡鬼，扭曲著撕扯著他。
他知道叫不來人，不然在他捱打時，就該有人來了，而且他現在也沒力氣呼救，胸腹部痛得他喘不上氣。
會死嗎？
這個問題不停的在腦子裡轉來轉去，最後他幾乎笑出來。
他前面十幾年的人生裡，擁有過那麼多美好的東西，聰明的頭腦、父母的疼愛還有數不清的讚譽，但那些好像輕而易舉的就被毀掉了，遺失在這半年黑暗的夜色裡。
人真是個脆弱的東西，塑造一個美好的靈魂要許多陽光、鮮花和愛意，而摧毀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寂靜無聲的長夜。
他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細微的聲音。
“嘬嘬嘬……”
剛開始，慕南喬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確實有人一直在發出“嘬嘬”的聲音，就是那種招呼小狗的聲音。
少年疑惑的嘀咕著：“許恆星，你確定是這附近？這一大早的，我等下還要參賽……好吧，那我最多再找五分鐘，等我比完賽再和你一起找……”
對方似乎在打電話，結束通話之後，腳步聲漸漸靠近。
慕南喬從嗓子裡擠出幾聲沒有意義的呻.吟。
聲音太小了，他幾乎不抱希望，高燒讓他意識有些不清醒，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發出了聲音。
倉庫的門被推了兩下，但門鎖著，兩扇鐵門紋絲不動，對方問了兩句什麼，然後腳步聲漸漸遠了。
慕南喬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可頭頂有扇窗被撬開了，陽光落進來。
他竭力翻過身仰躺著，腫的睜不開的眼睛只剩一條縫，勉強看見一隻修長乾淨的手。
那隻手的主人也許不夠高，只把透氣窗掀開一條縫，手又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似乎把腳下墊高了些，那隻手終於能完全伸進來了。
窗外的人還是看不到裡面，只露出一撮晃動的頭髮，不確定的繼續“嘬嘬”兩聲。
慕南喬嘶啞的說：“……我是人.”
窗外的人短促而驚訝的叫了一聲，這次慕南喬聽清楚了，確實是個少年。
這段記憶是模糊的，他發著燒，昏昏沉沉的聽見那少年報了警，還打了急救電話，在等待來人救援的時候，少年一直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話。
他只要停止哼唧，那隻伸進來的手就會焦急的胡亂擺動，手腕上的手環抖啊抖，像只閉著眼睛亂飛的小蝴蝶。
晃的他頭更暈了。
但那蝴蝶羽翼上分明躍動著晨光，無聲的說：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