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他的小鄰居差點內疚到下輩子去。
慕南喬看著小茶几上堆著的各種零食，開始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裝可憐裝的有點過，抬眼看見鹿祈從臥室走出來，左手拎著醫藥箱，右手捧著一棵發光“小趴菜”。
是的，小趴菜，一棵趴著的卡通白菜橡膠小夜燈。
鹿祈把小趴菜放在茶几上，不太明亮的光把兩個人籠在暖黃色的光圈裡，茶几滿了，他拖過來一把椅子，把醫藥箱放在上面，自己俯身比量了一下慕南喬的手，小心翼翼的詢問慕南喬：
“我救助流浪貓狗經常會有擦傷，處理這些還算熟練，我先幫你處理一下手指上的傷，然後送你去醫院吧？”
慕南喬看了眼指關節上的擦傷。
唔，小鄰居動作再慢點，傷口都要癒合了。
他好笑的舉手給鹿祈看，“要買創可貼的話，不用去醫院吧，樓下藥店就可以買到.”
鹿祈也意識到自己小題大做，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一下，左側臉頰上的小梨渦淺淺浮現，小夜燈的暖色燈光下，他整個人都帶著溫和無害的柔軟。
讓人忍不住想觸碰。
“那我給你消個毒.”
鹿祈坐在換鞋的小凳子上，小心的捏住慕南喬的手腕。
指腹貼上對方手腕內側時，慕南喬微不可查的繃緊了手臂，但對方只是動作輕緩的活動他的手腕，仰著臉問他：“真的沒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手腕上傳來溫熱的觸覺，慕南喬覺得有點奇怪，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能和別人共處於一個狹小空間，哪怕是他爸媽也不行。
雖然經過心理干預後，這種情況好了很多，但鹿祈畢竟是個只見過幾次的陌生人。
可現在，在狹小的客廳裡，那個乾淨溫軟的青年湊的這麼近，他手背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吸輕輕拂過的氣流。
他沒抗拒，甚至放鬆了那條手臂，輕輕的回應了一聲，“沒有.”
鹿祈扭身拍了拍“小趴菜”，把它調亮，然後低頭給擦傷塗碘伏。
“我剛才不是討厭你……”鹿祈低著頭小聲解釋：“那個……我和林淵交往過……”
慕南喬長眉一挑。
隨即他想明白了什麼，眯著漂亮的狐狸眼，伸手扒拉了一下小趴菜的膠皮短腿，“他把你當做我的……”
鹿祈氣呼呼的嗯了一聲。
慕南喬倒是沒什麼意外的，這就是林淵那垃圾能做出來的事。
“所以你最近遇到的這些事，是他做的？目的是……逼你回去？”
慕南喬瞭然，他露出個譏諷的笑：“還真是啊，連手段都不換一換.”
這話說的鹿祈又有點心酸。
他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面對這些都難免覺得無能為力，那當年寄人籬下的慕南喬，豈不是更可憐。
真是個小可憐啊，現在還從事這樣的工作。
對上鹿祈憐愛的視線，某一米九的小可憐：？？？
“你要小心啊.”
鹿祈說得特別認真：“你看他對我一個替身都這麼死纏爛打，要是發現你回來了，那還得了嗎？還不知道出什麼損招來對付你，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你！”
慕南喬：……
他在鹿祈眼裡，是不是和桌子上這個一戳一個坑的小趴菜一樣。
“所以你換個工作吧.”
鹿祈試探的勸：“你這個工作吧……太容易被他抓住把柄了……”
這認認真真發愁的樣子把慕南喬逗笑了，他故作為難的說：“可是我剛回國，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
“嗯……”鹿祈想了想，眼睛一亮，“你可以去做平面模特，我有認識的朋友在從事這個行業，我可以幫你問問.”
他發現慕南喬側過頭，臉頰躲進陰影裡，修長的手半掩著臉，肩膀小幅度的顫抖著。
“喂……”鹿祈站起來，手足無措的轉了個圈，“你……你哭什麼……”
然後他聽見了低沉的悶笑聲，從慕南喬的指縫間漏了出來。
這人竟然是在笑！
鹿祈沒想明白有哪裡可笑，拿著根棉籤懵懵的看著笑聲逐漸放肆的慕南喬，“怎……怎麼了……”
慕南喬抬頭看他，眼睛裡亮晶晶的——分明是笑出來的淚花，“那天，其實是個誤會.”
鹿祈迷惑：“那天？哪天？”
慕南喬忍著笑意：“你找小鴨子那天，我那天其實約了人，嗯，去談找工作的事，因為對方給錯了地址，明湖街201號寫成了102，而我恰好沒見過對方，所以才誤把你當做那個人……”
他又想到那天鹿祈故作老練的摸自己的手，摸的就是今天擦傷的這隻，那隻修長漂亮的手往前一遞：“喏，這是你摸過的手，收了利息還一點也不心疼，竟然用門夾我.”
鹿祈：……
某些讓人腳趾抓地的畫面在腦子裡迴圈播放起來了！
他弱弱的為自己辯解：“可是你說去……去酒店，還說價格貴……”
“我的意思是換個清靜的地方談.”
慕南喬託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笑，“你當時在想什麼？”
鹿祈：“……”
他默默蹲下，用頭頂的髮旋對著慕南喬，伸手掀起地上的長絨地毯。
慕南喬好奇的傾身看他，“你在找什麼？”
鹿祈繃著一張清俊的臉，嚴肅的說：“我記得地板上有條縫來著.”
慕南喬又忍不住了，靠著柔軟的小沙發笑的毫無形象。
“嗡——”
燈亮了，來電了。
鹿祈窘迫的跳起來，“好了！不黑了，你快回家吧！”
他伸手拉著慕南喬的衛衣把人薅起來，往門外推。
當然了，他其實拉不動那麼大一隻，慕南喬很配合的被他推出門外，在他要關門時，突然回頭問：
“對了，還畫人體嗎？”
慕南喬眨眼，滿眼的狡黠，“是你的話，免費讓你畫.”
“砰——”
門在慕南喬面前關上。
門裡悶悶的飄出一句：“對不起啊，把你當那個了……”
慕南喬屈指敲了兩下門，“沒關係，畢竟是靠臉吃飯的行業，能得到你的肯定，我很榮幸.”
門裡叮叮噹噹，應該是放在門口的物理聖劍被碰倒了。
慕南喬轉身，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開門。
他在門口換了拖鞋，無意間側頭，在鞋櫃反光的裝飾圖案上，看到了自己臉上的笑容。
半蹲著並不舒服，但慕南喬維持這個動作許久，他盯著那張帶著陌生微笑的臉，腦子裡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句瑪麗蘇文名言：
少爺好久沒這樣笑了。
502室的佈局和鹿祈租的501其實差不多，但因為朝向問題，屋裡採光更逼仄陰暗，儘管重新翻修過，還是有淡淡的潮味。
屋裡到處都是燈，人造的燈光填充滿整個空間，沒有一個死角。
慕南喬走進這一片偽造出的光明裡，笑意一點點收斂。
明明有這麼多燈了。
為什麼好像還比不過一棵“小趴菜”呢。
……
次日一大早，鹿祈出門去派出所。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他不知道慕南喬醒沒醒，出門時儘量輕的關門，然後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梯。
小區往北走有一條小路，穿出去不遠就是派出所，斜對面是恆今中學，平時這裡就有不少豪車來往，接送各家小姐少爺，今天也不知道誰家把車停在了巷子口，看車標是邁巴赫。
說起來，鹿祈和大多數男生不一樣，他對車不是特別感興趣，之所以認識這兩個疊在一起的“，還是因為某次有金主約稿，霸總受和司機攻在這車的引擎蓋上幹些口口的事來著。
當時給的參考車型，好巧不巧就是眼前這臺。
他咳了一聲，目不斜視的飄過去，生怕自己不純潔的眼神汙染了這臺身價不菲的純潔豪車。
路過時，邁巴赫的後門開啟，一個帶著無框眼鏡的瘦小男人拿著個資料夾下了車，夾著手機問：“老闆？老闆你醒了嗎？我求你醒醒吧！”
鹿祈：……
這操心操肺口吻真可憐，果然沒有一個容易的打工人，資本不會讓你白嫖一分錢。
收到了路人小帥哥同情的眼神，小助理心酸的抹了把臉，聽話筒里老板的吩咐。
“沒睡好.”
老闆聲音沙啞低沉，腔調懶洋洋的，“告訴慕氏的那群老傢伙，昨晚忙著接待客人，太累了，今天不去了.”
小助理畢業就開始跟著慕南喬，對自己的老闆有幾分瞭解，他立刻緊張的問：“慕總，昨天晚上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嗯.”
慕南喬說：“但我報警了.”
小助理：……
這倒是很好的辦法。
他聽見老闆幽幽的嘆息：“感謝法制社會.”
小助理不敢說話，只敢偷偷摸摸的吐槽，他真心覺得老闆的語氣裡滿是惋惜，話說不是法制社會的話，老闆恐怕早就把那幾家老的小的砌進牆裡了。
他惦記著工作，不得不打斷老闆的感嘆，“您不去參加會議，確定他們不會掀桌子嗎？”
“頂層會議室的桌子是紅木的，估計有個幾百斤，掀桌？”
話筒那邊的人輕笑一聲，“明天再說吧，我的車還沒提，明天讓他們換個庫裡南過來接我，我沒坐過，只鑑賞過後備箱.”
小助理沒想明白後備箱怎麼鑑賞，又聽捉摸不透的老闆說：“對了，幫我聯絡海誠律師事務所.”
小助理開啟備忘錄：“您要諮詢什麼？”
“不是我.”
話筒那邊的慕南喬停頓一下，“是幫我一個……”
小助理等了一會兒：所以呢？一個啥？
慕南喬斟酌了半分鐘，“朋友”兩個字還是沒說出口，“我鄰居.”
小助理：？？？您給鄰居請全國數一數二的律所？您真是中國好鄰居。
似乎知道他的疑問，慕南喬長長的嘆了口氣，“沒辦法，欠他一張畫，只能穿內褲那種.”
小助理：老闆，你好騷啊。
不過你那鄰居，也不是什麼正經鄰居吧。
“啊啾！”
剛走出派出所的鹿祈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他輕聲嘀咕：“不會是誰又在背後傳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