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為著涼,鹿祈吐了個昏天黑地,吐完舒服一些了,但精神狀態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蔫頭耷腦的刷牙漱口。

眼睫溼漉漉的,可憐兮兮,像淋雨的小貓。

慕南喬站在門口,很懷疑自己給鹿祈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他給慕川柏的私人醫生打了個電話,再三確認食物沒問題後,去樓下藥店買了藥。

鹿祈靠在小沙發裡,憂鬱的嘆了口氣,深覺自己辜負了慕南喬的勞動成果。

“嘀——”

慕南喬拿著測溫槍在他額頭上一點,。

“有點發燒了.”

慕南喬皺眉,“是不是那天淋雨著涼了?”

去綁架小貓一家的那天鹿祈確實淋雨了,但他覺得自己體質一向不錯來著,可能是前段時間接連失眠,睡眠不足影響了免疫力。

總之,都是林淵那個缺德玩意兒的鍋。

慕南喬給他端了溫水過來,看著他把退燒藥吃了。

小貓咪嗚咪嗚的叫,鹿祈往紙盒箱的方向張望一眼,慕南喬伸出手指輕懟著他的臉頰,把那顆腦袋扭了回來。

“你休息吧,我去給它們衝奶粉.”

他轉身關了投影裝置,去廚房燒開水。

等他再出來時,鹿祈抱著抱枕,趴在沙發上昏昏欲睡,退燒藥還沒起作用,臉頰被抱枕壓的鼓起一點,冷白的面板下透著粉,餘光裡見慕南喬的長腿邁過來,還抬起重若千鈞的腦袋,嗓子又啞又可憐的說:“謝謝……”

“去睡吧.”

慕南喬伸手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

他知道這樣試不出什麼,只是rua一下他軟軟的頭髮,但也許是鹿祈發燒,而他體溫偏低的緣故,手掌下貼著的腦袋竟然往他掌心拱了兩下,像親暱又溫順的小鹿。

心跳加快,手腕上的脈搏跳動都變快了,明知道鹿祈不可能察覺,但慕南喬還是心虛的收回手,半蹲下身問鹿祈:“你這樣,晚上還能起來照顧小貓崽嗎?”

鹿祈眼神迷濛的盯著慕南喬一張一合的薄唇,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點頭說:“我能的,不然誰來餵它們……”

“我幫你看著.”

慕南喬哄他:“安心睡覺,我每隔……兩個小時對吧?來看它們一次.”

鹿祈盯著慕南喬看了好一會兒,露出個軟軟的笑,“慕南喬,你真好.”

慕南喬心底溫軟一片,他垂眸,眸光溫柔,正要說什麼,又聽鹿祈喃喃自語道:“難怪……林淵放不下你……”

慕南喬:……

媽的,晦氣的東西。

鹿祈這麼迷糊,倒也不全是因為發燒,他這段時間一直沒睡好,一旦生病就睡的格外沉,這一夜他是沒聽見小貓叫,明明心裡惦記著小貓崽,但就是睜不開眼睛,恍惚間倒是聽見測溫槍的聲音。

“嘀——嘀——”

響了兩次,莫名讓人安心。

晨光熹微時,體溫退下去,鹿祈醒了一次,盯著床頭暖色的小夜燈,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

“啊……”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慕南喬昨晚說幫他照顧小貓崽,可他沒給慕南喬鑰匙呀,慕南喬要是回隔壁休息,豈不是就進不來了。

但這一夜小貓也沒叫。

鹿祈眨眨眼睛,徹底清醒過來,穿上拖鞋推開臥室的門。

小客廳裡的落地臺燈還亮著,茶几上放著最小號注射器和溼紙巾,小沙發上躺著好長一條人,身形高大修長的男人根本塞不進沙發裡,兩條長腿可憐兮兮的搭在外面,兩隻手圈在胸口。

一團柔軟的白色在他胸口拱來拱去,慕南喬眉頭皺起,眼看就要被吵醒,鹿祈眼疾手快的俯身拎住小貓的後頸,把小東西提起來。

看來慕南喬是沒回去住,就窩在這個小沙發上一夜,那之前測溫槍的聲音……

他的鄰居不僅照顧了小貓崽,還照顧了他。

白月光真的像傳聞中一樣溫和善良,不過林淵那狗東西可不配肖想。

鹿祈想起那爛人就忍不住為慕南喬感到惋惜,誰少年時代遇到這麼個東西,當真是晦氣到了極點,越看越覺得自己的鄰居是個小可憐,把小白貓放進紙盒箱裡後,他回臥室拿了一條厚厚的毯子。

勉強把長腿都蓋進去,在下巴處小心的掖了兩下,這才發現沒有小貓在,慕南喬睡的也不安穩,修長的眉始終皺著,心事重重的樣子。

長而濃密的眼睫低垂著,凜冽五官的輪廓隨著他閉眼倒是柔和了許多,蜷曲的黑髮半遮眉眼,褪去一身慵懶強勢的氣場,鹿祈發現這張俊美的臉其實還帶著些少年氣。

並不是說慕南喬平時看起來年歲大,但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狐狸眼裡總是藏著太多的東西,隔著層霧,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鹿祈其實也看不透,但他有著一種近乎小動物的直覺,小心翼翼的貼貼嗅嗅,本能的覺得可以接近。

“晚安.”

他小聲嘀咕,“看來要考慮換個大點的沙發了……”

……

次日一早,慕南喬還起來做了早飯,清淡的白粥和兩樣小菜,鹿祈聞著飯香味出來時,覺得自己家裡來了個田螺先生。

慕南喬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換的衣服,昨晚飽經蹂.躪的白襯衫換成了一件白色短袖,修長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端著平底鍋煎了個完美的流心蛋,身上還繫著鹿祈的小格子圍裙,從後面一看,肩寬腰窄。

鹿祈捂住鼻子,很怕自己流鼻血。

他是彎的唉,一大早直面這種美色真是讓人受不了。

總而言之,單純的小鹿並沒發現,這個看著閃閃發光的男人明顯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髮絲看似隨意,但蓬鬆清爽,甚至還颳了鬍子噴了香水。

反正一大早,身價上億的慕總在小廚房裡完美開屏。

確認沒流鼻血,鹿祈踱步過去,鼻子因為感冒堵住了,說話甕聲甕氣的,“早上起床,看見廚房裡有個男菩薩,好開心.”

慕南喬這兩天高強度衝浪,重點是刷小鹿太太的影片,在褲子滿天飛的評論區領悟了評論的精髓,已經能領會“男菩薩”的深層含義了。

“這話我愛聽.”

慕南喬把煎蛋放進盤子裡,“比你客客氣氣的說謝謝更讓我高興.”

沒想到慕南喬真的知道“男菩薩”是什麼意思,正喝水的鹿祈被嗆到,咳的眼眶發紅。

他真不是有意調戲慕南喬,就是剛睡醒,一下順口說了出來,在慕南喬似笑非笑的注視下,鹿祈同手同腳的躲去衛生間洗漱了。

刷牙的時候,鹿祈忍不住想,他和慕南喬好像合租室友啊,不知道慕南喬有沒有搬家的意思,如果可以,兩個人租一個兩居室,房租能便宜不少,而且慕南喬這個室友真的太好了。

沒脾氣、熱心腸、還會做飯。

當然,真能成為室友的話,他也會一起做飯的!

此時熱心腸的慕總正在陽臺上接電話。

“安排在慕瑞身邊的人把事辦成了.”

電話那邊的人說:“現在慕瑞聽信她的話,已經動身離開了慕川松給他安排的藏身之地,準備偷渡去緬甸了.”

“挺好的.”

慕南喬輕笑一聲,一手繞到身後,解開圍裙的繩結,“他不是認識許多那方面的朋友嗎?去那邊一定會被重點照顧吧.”

電話那邊沉默一瞬,對方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慕家這段時間可謂是波詭雲譎,種種陰謀陽謀輪番上演,誰也沒想到,最終把持大權的竟然是早就被判定出局的慕家老四。

慕川柏有心機有頭腦,生得兒子有魄力有手段,人家是上陣父子兵,反觀慕川松,大兒子飆車車禍去世,小兒子黃賭毒樣樣精通。

如果不是慕瑞找了個癮.君子跑來搞什麼“刺殺”,慕川松為了給他兒子擦屁股,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讓人趕下臺。

慕川松進去之前倒是把慕瑞摘乾淨了,但有什麼用呢?慕南喬不知道在哪裡找了個女人,三言兩語讓慕瑞相信自己和緬甸那邊的人是有“交情”的,就這麼自己把自己送出去了。

等把他爹留給他的錢徹底敗光,估計腰子都留不住。

對方說話愈發小心,寒暄幾句後正要結束通話電話,突然聽見慕南喬說:“粥裡要不要加一點糖?”

那聲音,低沉溫柔,嗯,多少有點夾。

嚇得對方趕緊掛了電話。

早餐之後,慕師傅去上班,鹿祈狀態好了很多,從平臺上選了一個比較有靈感的定製畫稿,溝通好要求後,開始畫線稿。

畫了幾個姿勢,最後敲定一個,鹿祈想了想,開了個直播。

他已經好久沒出現了,剛開啟直播間就有人進來,粉絲們關切的問他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有沒有被這件事影響。

鹿祈邊畫線稿邊回答:“一定會受影響啊,有一段時間都睡不著,很焦慮.”

彈幕紛紛表示心疼,但鹿祈又想到了什麼,突然低低的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說不出的輕快,尾音都是上揚的。

“但因為這件事,我也認識了一個朋友,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鹿祈手裡的筆停頓一下,想到兩個人在酒吧裡鬧出的誤會,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跨頻交流無障礙,結果他差點把慕南喬當成小鴨子。

他唇角勾起,左邊臉頰上的小梨渦浮現出來,又補充一句:“嗯……長得特別好看.”

彈幕在問是男生還是女生。

鹿祈答:“是男生.”

他話音剛剛落下,b站特有的打賞特效突然出現,有人成為了鹿祈的“艦長”。

鹿祈很少收到粉絲的打賞,他直播時也一直囑咐粉絲不用給他打賞,但有些粉絲覺得這也算是“學費”,所以偶爾也有一兩個人“上艦”。

收到這個打賞之後,鹿祈先是下意識的道謝,過了一會兒,一條花裡胡哨的彈幕出來了。

那是上艦後的特權,但鹿祈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二級小號,可憐兮兮的二級小號後面卻掛著鹿祈二十一級的粉絲小牌牌。

列昂尼德【鹿角角21】:[比心][比心][比心]

鹿祈看了眼這個小號,直播結束後,默默給他衝了個大會員。

另一邊,慕南喬皺眉問助理:“我名字為什麼變成粉色的了?”

助理:“……因為您現在是尊貴的大會員,看訊息提示,有人送您的.”

於是他看見老闆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春風得意的笑,好像對方送的不是十五塊一個月網站大會員,而是一萬五一個月的私人會館會員卡。

剛才老闆還因為要出差一週而氣壓低沉,現在已經被這十五塊,成功哄好,由陰轉晴了。

……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慕南喬突然忙起來,據說是陪老闆出差了,特意給他發了微信,告知去向後好讓他這個鄰居安心。

畫稿交稿,小賺一筆,小奶貓現在已經可以滿地亂爬了,從紙盒箱越獄出來成了它們的最新愛好,鹿祈索性讓貓貓蟲們滿地爬,只是要小心別踩到它們。

週日天氣晴好,鹿祈去接貓媽媽出院。

這段時間三花貓媽胖了一些,脫落的毛髮也長了出來,但仍需一兩次藥浴,醫生給鹿祈帶了一些藥劑,讓他回家給小三花洗澡。

鹿祈提著航空箱上到五樓時,先看到了一雙交疊的長腿。

慕南喬坐在行李箱上,低頭玩手機,聽見他上來,立刻抬頭望過來,漂亮的狐狸眼亮起,理直氣壯的問:“我把家裡鑰匙弄丟了,找了開鎖師傅還沒到,求好心人收留.”

一週不見的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鹿祈眨了下眼睛,驚喜一點點漫上眉眼,小梨渦淺淺浮現出來,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行啊,可以收留的.”

他抿著唇笑,滿眼狡黠的提起籠子給慕南喬看,“不過你要替我幹活!”

慕南喬和籠子裡的小三花面面相覷。

三花舔舔爪子,碧綠色的眼睛十分不客氣的斜睨一眼,高傲的:“喵~”

……

給貓洗澡難,給流浪過的貓貓洗澡更難!

三花媽媽的爪子已經剪過了,但喵喵拳毫不留情的招呼在慕南喬手上,好像無所不能的慕師傅在小貓這裡碰壁了,被小貓甩了一臉的水,水珠順著那筆直的鼻樑滑下來,睫毛溼漉漉的打綹,他抱著貓貓,很無奈的看向鹿祈。

剛換的白短袖被打溼了,貼在身上,隱隱的透出胸腹肌肉的輪廓,鹿祈壞心眼的看了會兒熱鬧,一直在偷笑,還故作正經的咳了一聲,“辛苦啦,我點了恆今中學附近的那家奶茶,等一下請你喝.”

慕南喬挑眉,突然也笑起來,把貓貓放下後,一手扯著短袖下襬,抬手把那件幾乎溼透了的短袖脫了下來,聳肩道:“太溼了,難受.”

鹿祈:……

怕貓貓冷,浴室裡開了取暖的燈,所以水珠滾下去時還帶著光暈,順著鎖骨一路往下,最後沿著人魚線沾溼了居家服的褲腰,留下一片濡溼的痕跡。

小鄰居的笑容凝固,眼睛瞪大,冷白的耳朵和臉頰一點點浮上粉紅,最後轉身嘭的一聲關了浴室的門。

一起關住的還有慕南喬放肆的笑聲。

“不守男德……”鹿祈小聲嘀咕,聽見門鈴響了,用手背蹭了蹭滾燙的臉頰,整理一下表情,走過去開門。

本以為是奶茶送來了,門外卻站了個狗男人。

看見林淵的一瞬,鹿祈原本含笑的眼立刻褪去了笑意,他下意識的要把門關上,但林淵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硬是扒著門縫擠了進來。

從來人模狗樣精英範的林總也擠的狼狽不堪,黑色風衣上蹭的都是白色牆灰,他在玄關處站定,能再次登堂入室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湧上心頭,就被鹿祈一抱枕拍在了臉上。

“滾出去!”

鹿祈像只被入侵領地的小獸,一邊說一邊往外推他,“我要報警,你這是私闖民宅!”

林淵一手扣住他的手腕,第一次低聲下氣的懇求道:“小祈,你聽我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被他觸碰手腕讓鹿祈一陣噁心,可他越拉扯林淵捏的越用力,就在他要一拳懟在林淵臉上時,一隻手插.進他們兩人之間,看似輕巧的在林淵手腕上碰了一下,林淵的手卻脫了力,鹿祈成功掙脫,被人一把拉到身後,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屋裡也不會有別人了,除非是三花成精。

鹿祈盯著慕南喬光裸的背脊,腦袋一陣陣發暈。

完了完了。

瘋狗看見白月光了,啊不對,瘋狗看光白月光了。

而林淵也沒想到,鹿祈的房間裡會跳出來個男人,還是個不穿衣服的,他生出一種被綠了的憤怒,兇狠的罵了句:“草!哪個不開眼的挖老子牆角!”

他抬眼,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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